【往期回讀】 我已老矣,還得活下去 江蘇省丁溝中學 張廣祥 這兩天學習古詞,一是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一是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在《赤壁懷古》里,蘇軾選取了三國周瑜的形象來與自己對比,而且很注意凸顯周瑜的年青。比如,“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這一句,用“周郎”而不用“周瑜”,為什么呢?一來周瑜是詞人蘇軾的偶像,蘇軾怎么會直呼其名呢?二來,“郎”者,給人一種年青的感覺。又如“小喬初嫁了”,用“初嫁”不用“出嫁”,這又為什么呢?其實,在身為東吳大都督聯(lián)合劉備指揮赤壁之戰(zhàn)的時候,小喬并不是剛剛嫁給周瑜,而是已經(jīng)嫁給周瑜十年了。赤壁之戰(zhàn)發(fā)生在208年,而小喬嫁給周瑜是198年。小喬已經(jīng)不是“小喬”了,而是“老喬”了。但是,蘇軾為什么還要用“初嫁”呢?顯然是有意為之。有意謬言史實,硬是將周瑜指揮赤壁之戰(zhàn)時的34歲說成剛結(jié)婚時的24歲,還是為了突出周瑜的年青。 但是,問題還沒有完。那么,為什么要凸顯周瑜的年青呢?這也是一個疑問。拋下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直接解疑,而是先存著。待到學習“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時,我才重提這個問題。此時,這個問題也就好解答了,凸顯周瑜的年青,乃是與“早生華發(fā)”的詞人作一個鮮明的對比也。人家周瑜24歲(其實34歲)時,便身為東吳大都督,戰(zhàn)功顯赫,而且家庭生活幸福美滿,嬌妻相伴,人又“雄姿英發(fā)”,風流倜儻。蘇軾呢?屢遭不幸,眼下被貶黃州,做一個小小的團練副使,一事無成,人又已47歲了,“早生華發(fā)”。兩相比較,落差何其大也?!因而,越是寫周瑜的年青,越是反襯出詞人蘇軾年近半百而功業(yè)未成的感傷!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故作傷心狀,幽幽地說:“我今年50歲了?!睂W生多聰明啊,有人就搭腔了:“祥哥老矣,尚能飯否?”這是有典故的。 2017屆有個男生,他當初就是拿這句話調(diào)戲我的。那是在學了《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之后的一個早讀課上,他正在讀背《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我在教室里踱步。讀著讀著,他作起了怪,瞟了我一眼后,低首輕輕念道:“祥哥老矣,尚能飯否?”聞之,我哭笑不得;不便發(fā)作,便不再理他,假裝沒有聽到,起腳踱向講臺??蓯旱乃?,竟然不罷休,再念:“祥哥老矣,尚能飯否?”聲音分貝不高,但是我還是聽到了。我依然不理他,沒有掉頭看他。也許他以為我真的沒有聽到,加之可能也發(fā)覺沒有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他竟然第三次而且是高聲念道:“祥哥老矣,尚能飯否?”于是,教室里頓時哄笑起來。 這事我后來寫成文字,收錄在他班級作文集子《花開有聲》里。今年開學,我將這個集子捐給班上,做“教室圖書角”的書籍,供大家讀讀看看。所以,只要讀過這個集子的同學,就應該熟悉“祥哥老矣,尚能飯否”這句話的?,F(xiàn)今,他們雖然還沒有學到《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但也會化用其中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了。我說“我今年50歲了”,他們接上一語“祥哥老矣,尚能飯否”也蠻貼切的。 “祥哥老矣,尚能飯否?”我能飯的,但也的確老矣! 然后,我繼續(xù)說:“我今年50歲了,年已半百,也是一事無成?。 睂W生的古怪趣味顯然被我吊起來了,嘰嘰喳喳了。我說:“蘇軾拿周瑜跟自己作比較,今天讀這首詞,很自然地,我也會拿周瑜跟我作比較,也會拿蘇軾和我作比較。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我都遠遠不及啊!”學生繼續(xù)嘰嘰喳喳。我繼續(xù)作傷心狀說道:“人比人,氣死人,有對比就有傷害!不得活頭啊,我死了算!”還不錯,我這幫學生沒有瞎起哄,反倒勸慰我:“不能死,不能死!”而記得以前,我的學生卻是異口同聲:“嗯,不活了,不活了!”聽到那樣的響應,我真的要傷心死了!當然,學生是在逗我玩的,便像我逗他們開心,我哪里真的傷心的?不管學生什么樣的反應,我才不隨著他們轉(zhuǎn),因為我是教學課文,所以我會說:“我活不活,不能聽你們的,我要聽聽蘇軾的,他怎么做我怎么做?!庇谑牵匀坏匾隽嗽~的最后兩句的學習。 詞的最后兩句是“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這兩句,雖然表現(xiàn)了蘇軾年華老大卻功業(yè)少成的苦悶失意的感嘆,但也表現(xiàn)蘇軾曠達樂觀灑脫的情懷。蘇軾畢竟是蘇軾,他并沒有真的消極,他又特別能夠想得開:人生就如同夢境一般,何必過于執(zhí)著呢?不如意事十之有八九,不如寄情山水,瀟灑人生吧。 分析了這兩句話后,“我還活不活?”便有了答案:活!不要問為什么,任性! 安好,世界!安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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