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集》版本敘錄 蹤 凡 (左一為蹤凡教授) 蹤凡(1967— ),江蘇沛縣人,文學博士,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與古典文獻學研究。著有《漢賦研究史論》《司馬相如資料匯編》《賦學文獻論稿》等,主編《歷代賦學文獻輯刊》(全200冊),發(fā)表學術論文96篇。 摘要:明代以來輯錄的司馬相如文集有十余種之多。本文在描述其版本狀態(tài)的基礎上,指出它們或本于《漢書》,或源出《文選》,或廣蓃佚文,或詳加校注,有的還匯集了較為豐富的研究資料,對于司馬相如作品的保存、研究、傳播與普及做出了積極貢獻。 關鍵詞:司馬相如集;版本;貢獻 司馬相如(前169?-前118),字長卿,蜀郡成都人。他是漢景帝、武帝時期著名的賦作家、詩人、語言文字學家和政治家,曾任中郎將、孝文園令等職。作為“漢賦四大家”之首,司馬相如在賦體文學發(fā)展史上有著十分崇高的地位,被宋人林艾軒、明人王世貞譽為“賦圣”,而與“騷圣”屈原并駕齊驅(《朱子語類》卷一百三十九、《藝苑卮言》卷二)。但在相如生前,他的作品不僅沒有結集,甚至曾大量散失?!妒酚洝废嗳绫緜鬏d其妻卓文君語:“長卿固未嘗有書也。時時著書,人又取去,即空居?!盵1]西漢末年劉向父子在校理群籍時,曾輯錄《司馬相如賦》29篇(《漢書·藝文志》),雖然遠非完備,但也許是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結集了,可惜這些作品在王莽之亂中被毀。此后,相如作品仍主要以單篇的方式流傳。降至六朝,曾有人輯錄《漢文園令司馬相如集》一卷(《隋書·經籍志》),從卷數看,作品數量已經銳減?!杜f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皆曾著錄《司馬相如集》二卷,鄭樵《通志·藝文略》也著錄《文園令司馬相如集》二卷,但皆在唐宋時佚失。今天所能見到的司馬相如文集,大多是明代以后輯錄的,遠非舊帙。本文即對司馬相如文集的不同輯本略作介紹,旨在表彰明清學者(尤其是明代)在文獻輯錄方面所做的貢獻,同時為學術界研究司馬相如、研究漢代文學提供一些最基本的資料。
一、《司馬長卿文鈔》一卷 明末李賓《八代文鈔》本。今日可見者有明刻本,天津圖書館藏,《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341-345冊據此影印。李賓,字煙客,梁山人,生平不詳。其《八代文鈔》凡106卷,輯錄自楚、漢以迄明代共92名作家的詩文。此本左右雙邊,單魚尾,魚尾上方鐫篇目名,下方鐫頁碼。正文半葉9行,行20字。其中《司馬長卿文鈔》僅1卷,24葉,所輯錄篇目有:《子虛賦》《大人賦》《美人賦》《長門賦》《諫獵書》《封禪書》《諭巴蜀父老檄》《與蜀父老詰難》《答?牱盛覽》,各篇均不載出處。核其文字,《子虛賦》以“其辭曰”三字開頭,顯然錄自史傳;賦中“齊王悉發(fā)境內之士,備車騎之眾”句同于《史記》,異于《漢書》、《文選》;但“江蘺蕪,諸柘巴苴”句又異于《史記》而與《漢書》、《文選》略同[2]。看來此篇乃綜合《史記》、《漢書》、《文選》三書文字而成,不本一家。其余各篇,《美人賦》錄自《古文苑》,《長門賦》錄自《文選》,《答?牱盛覽》錄自《西京雜記》,《大人賦》等錄自《漢書》并參照了《史記》。該鈔缺《上林賦》《哀二世賦》等篇,系明顯遺漏。文字亦有訛誤,如《大人賦》“靡屈虹綢”句,《史記》、《漢書》并作“靡屈虹而為綢”,此處脫“而為”二字。但該書系司馬相如作品的早期輯本,亦不可謂之無功也。 二、《司馬長卿集》一卷 明汪士賢校訂,明萬歷十一年(1583)南城翁少麓刊刻《漢魏諸名家集》本,國家圖書館善本部藏,索書號為14112。《漢魏諸名家集》乃大型詩文總集,共輯錄兩漢三國時期21家詩文,132卷。全書封面正中有“重刻新版漢魏名家”字樣,可見國圖所藏乃重刻(或重?。┍?。第一函第二種為《司馬長卿集》,僅一卷,此集封面刻“梅禹金先生訂正/司馬長卿集/南城翁少麓梓”字樣。卷首為明天啟六年(1626)春三月王忠陛撰寫的《司馬長卿集序》,比初刻時間(1583)晚43年,應是重刻(或重印)時補入的。版框高19.5厘米,寬14厘米,四周單邊,單魚尾,魚尾上方刻“司馬長卿集”5字,下方刻卷次和頁碼。正文半葉9行,行20字,共26葉。所輯篇目按文體分為6類,依次是:賦(《子虛賦》《上林賦》《哀二世賦》《大人賦》《美人賦》《長門賦并序》)、琴歌二首、書(《諫獵書》、《遺言封禪事》)、檄(《諭巴蜀父老檄》)、難(《與蜀父老詰難》),共12篇,附卓文君《白頭吟》1篇。體例較為嚴謹。正文首頁題“漢成都司馬相如著,明新安汪士賢?!弊謽樱芍摷6ㄕ邽橥羰抠t,明末新安人,但其生平難考?!蹲犹撡x》開篇仍有“其辭曰”三字,首句同于《史記》,而下文卻大多同于《漢書》,看來此集乃是以《漢書》為底本,參照《史記》、《文選》諸書而成。該書國圖所藏尚有3套:索書號00259者藏于善本部,版式全同,但沒有王忠陛序,或許是初刻本;索書號80740:1者藏于普通古籍閱覽室,版式亦同,惟使用黑魚尾,亦無王忠陛序,但有誤字,不詳刻印時間;索書號XD6982者為鄭振鐸先生捐出之本,亦藏于普通古籍閱覽室,白魚尾,行款、版式亦同。
三、《司馬文園集》二卷 明張燮《七十二家集》本,明末天啟、崇禎間刻本。張燮,字紹和,別號海濱逸史,福建龍溪人,萬歷二十二年(1594)舉人。所輯《七十二家集》始于戰(zhàn)國宋玉,終于隋薛道衡,共72家,409卷,可謂洋洋大觀。該書有國家圖書館善本部藏本,索書號為02941?!犊偰俊讽撯j有“長春室圖書記”和“江安傅增湘沅叔珍藏”二枚小篆印章,可見曾為傅增湘先生收藏。版式左右雙邊,白口,單魚尾,魚尾上方刻文集名,下方刻卷次、頁碼,最下以小字刻刻工名。涉及刻工有江榮、吳德、張杰、陳英、黃恩、張柱、余子朝、梁弼、王宇、陳今、陳五弟、楊明、葉華等十余人。正文半葉9行,行18字。第一函第三種即為《司馬文園集》,凡2卷。卷首有張燮所撰《重纂司馬文園集引》,論及相如的人生際遇、文學成就及政治風采,認為“長卿它文,俱以賦家之心發(fā)之,故成巨麗,凡拙速輩無此格力”,見解獨到,令人擊節(jié)嘆賞。卷之一輯錄賦體,有《子虛》《上林》《大人》《長門》《美人》《哀二世》,共6篇,19葉;卷之二輯錄詩文,有歌(《琴歌》二首)、書(《諫獵書》《報卓文君書》)、檄(《諭巴蜀檄》)、難(《難蜀父老文》)、符命(《封禪文》)、傳(《自序傳》)6體,共8篇,13葉。全書合計14篇,22葉。較之汪本,多出《報卓文君書》和《自序傳》2篇,但這2篇是否作于相如,本有爭議,所以張燮在《自序傳》之后又附有數百字的考證文字。另外,張氏將汪本中的《遺書言封禪事》從“書”類獨立出來,恢復《封禪文》之名,另立“符命”一體(《文選·符命》首篇為相如《封禪文》),盡管文體分類各有所據,見仁見智,但張氏回歸傳統(tǒng)之舉,庶可免去不少紛擾。最值得注意的是,張燮在《司馬文園集》之末附有不少研究相如的資料,包括司馬遷《司馬相如傳略》、嵇康《司馬相如傳》2篇傳記資料,卓文君《長卿誄》、陳子良《祭司馬相如文》、蘇軾《夢作司馬相如贊》等歷代題詠17篇,遺事11條,集評13條,凡8葉,用功勤苦,便利研究,創(chuàng)拓之功,實堪稱道。其中遺事、集評還以小字標注材料出處,尤為可貴??上Ш髞淼膹堜?、嚴可均、丁福保等皆未繼承這一傳統(tǒng)。取《子虛賦》33條異文加以比勘,發(fā)現(xiàn)有19條同于《文選》李善注本,13條同《史記》,9條同《漢書》,另有數條采自《文選》五臣注、六臣注本??磥韽堐颇耸歉苡凇段倪x》李善注本,參照其他諸書而成。其文字明顯優(yōu)于汪士賢校本。如《子虛賦》“其石則赤玉玫瑰”句,汪校各本皆訛作“其土”,張氏予以訂正;《大人賦》“載云氣而上浮”句,汪本誤“浮”為“游”(上句韻腳字為“游”,當是涉上而訛),張氏正之;“靡屈虹而為綢”句,汪本脫“而為”二字,張氏補之,等等。由上可見,張氏校本后來居上,遠勝汪本,但有學者卻以汪本為底本撰寫《司馬相如集校注》,去取不可謂當也。該書國圖善本部所藏尚有另外兩套:索書號A01785者與此版式全同,原為貴陽某氏藏本(印鑒模糊難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583冊據此影印,易得;索書號15183者亦同此,封面鈐有“程四得”印,首頁鈐有“五知齋”陰文方章、“國立中央圖書館收藏”陽文方章和“香港圖書館管理”長形印,可知該書曾數易其主。 四、《司馬文園集》一卷 明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又稱“百三名家集”或“一百三家集”)本。此書易尋,各大圖書館多有。張溥(1602-1641),字天如,江蘇太倉人。所輯《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始于漢賈誼,終于清薛道衡,凡103家,118卷。該書乃是以張燮《七十二家集》為根柢,又吸收馮惟訥《詩記》、梅鼎祚《文紀》的部分內容而成。有明末婁東張氏刊本,國家圖書館善本部藏,索書號為19394。此套書共80冊,《司馬文園集》在第一函第一冊《賈長沙集》之后。封面無標簽,僅在右上方以鉛筆書“61498/共80冊”字樣。書根印有“凡八十/一/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賈長沙集/司馬文園集”字樣?!顿Z長沙集》正文首頁右下方鈐“飲冰室”小篆章,可知曾為梁啟超收藏。該書版框高19.5-20厘米,寬13.8厘米。左右雙邊,白口,單魚尾,魚尾上方刻“司馬文園集”5字,下方刻“卷全”二字,再下刻頁碼。題辭半葉6行,行14字,凡2葉;目錄、正文皆半葉9行,行18字,凡41葉。 《司馬文園集題辭》效法張燮《重纂司馬文園集引》的寫法,而更為精湛。如稱“《子虛》、《上林》非徒極博,寔發(fā)于天材,揚子云銳精揣煉,僅能合轍”,“琴心善感,好女夜亡,史遷形狀,安能及此?”等等,在與司馬遷、揚雄等人的比較中彰顯出相如才華橫溢、風流瀟灑的個性特征,乃千古的論。所輯篇目、篇名及其次序亦與張燮略同,首先列賦6篇,其次為書2,檄1,難1,符命1,傳1(目錄缺篇名),歌2,共14篇。細加比較,可知《琴歌二首》的位置由賦之后移至最后,乃是遵循賦——文——詩的排列順序。值得注意的是,張溥于集后僅附本傳1篇,而將張燮所附錄的其他參考資料全部刪除,反不及燮書內容豐富。對此,張溥在《敘》中也有明確交代:“古人詩文,不容加點,隨俗為之。聊便流涉,無當有無。評騭之言,懼累前人,何敢復贅?”原來他擔心后人的圈點評論可能會誤讀原著,亦會誤導讀者,于是因噎廢食,刪削殆盡。逐字比勘,我們吃驚地發(fā)現(xiàn),張溥所輯文字與張燮書幾乎全同,甚至在刊刻時也使用了半葉9行行18字的版式,其襲用燮書之跡,可謂昭昭在焉。 由上可見,二張輯錄的《司馬文園集》各有所長,張燮以資料豐富取勝,而張溥以題辭精湛著稱。但由于張溥的聲名和威望,其書在清代廣為流傳,多次重印,成為家喻戶曉的輯本。今日可見者除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外,尚有清光緒五年(1879)彭懋謙信述堂刊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據此影印;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閱覽室還藏有光緒十八年(1892)善化章經濟堂刊本(索書號90973:1)和同年長沙謝氏翰墨山房刊本(索書號88303:1)。但是,仔細比對書影,發(fā)現(xiàn)光緒十八年的兩個刊本,其版式、文字、筆畫、圈點皆與光緒五年刊本全同,很可能是使用信述堂舊版重印的,只有《敘》版式略異,屬于重刻。而謝氏刊本盡管在扉頁背面刻有“長沙謝氏翰墨山房重刊”字樣,但在每卷之末仍保留著“善化藍田章氏重刊”字樣,兩處矛盾,正說明謝氏刊本乃是使用章氏舊版重印之本,但挖改未盡,露出破綻,其重印時間當然要晚于光緒十八年。此外,國家圖書館還藏有民國六年(1917)上海掃葉山房刊本,不贅。 五、《司馬長卿集》一卷 明末張運泰、余元熹《漢魏六十名家集》(又稱《漢魏名文乘》)本。此書輯錄西漢三國時期60家文集,但并不限于集部,而以《京氏易傳》、《吳越春秋》、《法言》諸書入之,頗為龐雜。有清刻本,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閱覽室藏,索書號為107349。函面藍色,書簽上未題書名,但印有“圖整庫”簡體楷書章、“石”(第一函作“金”)字和“尚德堂圖書”小篆章?!端抉R長卿集》在第二函第二冊《東方曼倩集》之后,題“武陵楊鶚無山、豫章黃國琦五湖鑒定,古潭張運泰來倩、余元熹延稚匯評”。諸家生平不詳,惟知楊鶚為崇禎四年進士,后歸南明弘光帝,大略與張溥年輩接近,但編纂時間不詳,姑置于張溥之后。版框高21厘米,寬12.4厘米,四周單邊,白口,無魚尾,無界行。版心上方鐫刻“西漢文”三字,中間刻“長卿”二字,下方刻篇名、卷數和頁碼。正文半葉10行,行27字,共25葉。本集收相如文、賦凡12篇,依次是:《上諫獵書》《諭巴蜀檄》《難蜀父老文》《報卓文君書》《答牂牁盛覽書》《封禪書》《子虛賦》《上林賦》《大人賦》《長門賦》《美人賦》《哀二世賦》。賦居文后,與諸書迥異?!蹲犹撡x》開篇無“其辭曰”三字,首句同于《史記》,但核其篇內文字,則與張燮、張溥本略同,大致是錄自《文選》李善注本,而以《史記》、《漢書》等校之。值得注意的是,是集卷首有黃石齋所撰《司馬子》一文,簡介相如生平及成就,全文如下: 司馬相如,字長卿,蜀郡人,景帝時以辭賦見召。帝初見《長門賦》,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因召用,有《長楊》、《上林》諸賦傳世。陳明卿曰:“賦之推漢,猶法書之推晉也;相如之在漢,猶右軍之在晉也?!薄熬摞悺倍郑仁窍嗳缱栽u,諒哉! 此序甚簡,而頗有訛誤:“景帝”當為“武帝”之訛,“長門賦”當為“子虛賦”之訛,“長楊”當為“諫獵疏”之訛,本事詳見《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可見作者之草率。集中各篇多有圈點批評,而以旁批為主。如《上諫獵書》“是胡越起于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雖萬全無患,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諸字側有圈,句旁批以“老成之言,何等婉曲”8字。文末又錄陳明卿語:“憂深肯款,語厚意長,可為奏疏法?!边@些賞鑒之語,頗便讀者。 六、《司馬相如文》二卷 清嚴可均輯,清光緒年間王毓藻刻《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本,中華書局1958年據此影印。嚴可均(1762-1843),字景文,號鐵橋,浙江烏程人。所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旨在囊括先唐時期的所有散文,多達3497人,746卷,規(guī)模龐大,功垂青史。其中《全漢文》卷二十一、卷二十二主要輯錄司馬相如文,卷二十二之末還有廷尉翟公、張湯、繒它、楊貴文數篇。該集四周單邊,大黑口,單魚尾,魚尾下刻“全漢文卷二十一”字樣,接下以小字刻“司馬相如”4字,又以大字刻頁碼。正文半葉13行,行25字。卷二十一開篇有相如生平簡介,共62字,接下全文輯錄《子虛》《哀秦二世》《大人》3賦,凡8葉;卷二十二輯《美人》《長門》《梨》(殘句)、《魚葅》(佚)4賦,和《上書諫獵》《喻巴蜀檄》《報卓文君書》《答盛擥問作賦》《難蜀父老》《封禪文》《題市門》7文,最末有《凡將篇》殘句,亦8葉。其中《子虛賦》實含《子虛》《上林》2篇,嚴氏在“何為無用應哉”下以小字注“案:《文選》以此下為《上林賦》”10字。由此,該集實輯錄8賦7文,凡15篇,比張溥《司馬文園集》多出《梨》《魚葅》2賦和《答盛擥問作賦》《題市門》2文。因本集專選散文,故不錄《琴歌》2首。這是明清時期輯錄相如作品最為完備的一部文獻,厥功至偉。不惟如此,本書所輯各篇皆注明出處,便于讀者檢核。如在《子虛賦》下以小字標注“《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藝文類聚》六十六”字樣,《凡將篇》“淮南宋蔡舞嗙喻”下又標注“《說文》二上”字樣,等等?!秷笞课木龝凡辉敵鎏?,則以闕字號“囗囗囗囗囗囗”標之,態(tài)度審慎,體例嚴謹。這比明代諸家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有些文句下還附有簡單的??庇?,如《美人賦》“金鉔薰香,黼帳低垂”下以小字標注:“《文選·別賦》注作‘金爐香薰,黼帳同垂’,《舞賦》注亦作‘周垂’?!薄斗舛U文》“上第垂恩儲祉,將以慶成”句下以小字標注“《文選》少此二語”6字。不難看出嚴氏心思之細膩,用功之勤苦。此外,嚴氏還注意到對亡佚文獻的揭示。例如,《梨賦》殘存4字“唰嗽其漿”,嚴氏加以羅列,并標注出處:“《文選·魏都賦》劉逵注”;《魚葅賦》只字無存,嚴氏亦加以枚舉,并注明“《北堂書鈔》一百四十六”字樣。這不僅有助于我們全面了解相如的文學成就,也為后人的輯佚工作提供了線索。不足之處在于,由于時間和精力的限制,嚴氏未能為所有作品撰寫詳細的??庇?。另外,《哀二世賦》亦名《吊二世賦》或《宜春宮賦》,此為古代通稱,嚴氏卻題作《哀秦二世賦》,衍出了“秦”字。 七、《司馬長卿集》二卷 近代丁福?!稘h魏六朝名家集》初刻本,上海文明書局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出版,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閱覽室藏,索書號為79325:1。丁福保(1874-1952),字仲祜,別號疇隱居士,江蘇常州(后居無錫)人,所輯《漢魏六朝名家集》初刻本共收40家詩文集,分裝4函?!端抉R長卿集》在第一函第一冊《枚叔集》之后。封面頁刻有“宣統(tǒng)三年七月出版/司馬長卿集/上海文明書局發(fā)行”字樣。版框高15.4厘米,寬11.4厘米,四周雙邊,單魚尾,魚尾上方刻大字“司馬長卿集”,魚尾下以小字刻卷次、頁碼,再下為象鼻,象鼻右側以小字刻“無錫丁氏藏版”6字。正文半葉14行,行31字,凡12葉。因系32開本,故排字頗密,有句讀。該集所收篇目、順序及分卷情況與嚴可均《全漢文·司馬相如》全同,惟將《凡將篇》替換成《琴歌》二首,略有差異。細核文字,亦與嚴氏所錄幾乎全同,甚至連出處、??庇浀然拘畔⒁嘁蛞u嚴氏,很少改進??傊?,該集乃嚴氏輯本之摘錄,在相如作品之輯校方面并無突出貢獻。 八、《司馬相如集》校注(或箋注)本四種 當代學人撰述。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古典文學研究漸趨興盛。司馬相如作為漢賦代表作家而得到較多關注,對其作品的校注本至少已有四五種,遠遠超過了揚雄、班固、張衡、蔡邕諸家。下面即略作介紹。 1.金國永《司馬相如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226頁,約16萬字。金國永,四川省成都市杜甫草堂研究員。該書以張溥《司馬文園集》(明末婁東張氏刊本)為底本,以汪士賢《司馬長卿集》(明萬歷間汪氏刻本)為校本,并取《史記》、《漢書》、《文選》、《藝文類聚》等參校。故其所錄篇目與張燮、張溥本全同,依次為賦6、書2、檄1、難1、符命1、傳1、歌2,共14篇。附錄一包括《題市門》《答盛擥問作賦》《梨賦》和《凡將篇》殘句,附錄二為《史記·司馬相如列傳》的結尾部分,附錄三為張溥《司馬文園集題辭》。所輯相如作品較為完備。該書開頭有《前言》1篇,簡介相如生平仕履、文學創(chuàng)作、后人論爭及本書的校注體例,有一定參考價值。各篇均有題解,言簡意賅,且有獨到之見。如《美人賦》題解駁斥《西京雜記》所謂“長卿素有消渴疾,作《美人賦》,欲自刺”的觀點,認為此說與《長門賦序》相類,“皆好事者強以寓言托辭攀附史實,以聳人聽聞”,實際上是相如“自許為遠勝孔墨之徒,坐懷不亂之君子,固非所以自刺也”,并對該賦的創(chuàng)作背景進行蠡測(125頁)。析理深刻,令人信服。??迸c注釋是全書的主體內容,作者將其合在一處,俾省篇幅。如《子虛賦》“子虛過詫烏有先生,而亡是公存焉”句校注云:“詫,夸耀,夸飾。詫,《漢書》、《文選》作‘姹’,同聲相假。存,《史記》作‘在’?!保?頁)該書的長處在于態(tài)度審慎,對于聚訟較多的問題往往諸說并舉,讓讀者自作取舍。 2.朱一清、孫以昭《司馬相如集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年版,138頁,約10萬字。朱、孫二人系安徽大學教授。該書以明末汪士賢輯刻《司馬長卿集》為底本,以張燮《司馬文園集》、張溥《司馬文園集》為校本,并取《史記》、《漢書》、《文選》等參校。首錄賦6篇,其次為歌2,書2,檄1,難1,凡12篇,附古辭《白頭吟》。比金國永本少《報卓文君書》、《自敘傳》2篇,且不及金本附錄資料之豐富。各篇正文之后先列校記,再作注釋。校注簡明,便于閱讀。 3.李孝中《司馬相如集校注》,巴蜀書社2000年版,189頁,約16萬字。李孝中,四川南充人,西華師范大學(原四川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該書鑒于明人輯本多所舛訛,于是從舊籍中徑行輯錄。前8篇《子虛賦》《上林賦》《喻巴蜀檄》《難蜀父老》《諫獵疏》《哀二世賦》《大人賦》《封禪書》即錄自《史記》宋黃善夫刻本(即《四部叢刊》本),《長門賦》錄自《文選》胡克家刻本,《美人賦》錄自《古文苑》,《琴歌》錄自《玉臺新詠》,《報卓文君書》錄自張溥《司馬文園集》,《答盛覽問作賦》錄自《西京雜記》,《凡將篇》(殘句)錄自諸書,凡14篇?!蹲詳鳌肪墼A紛紜,刪之。雖然未按文體類型排列,但出處明確,版本較優(yōu),方法亦甚得當。該書前有《校注說明》,介紹相如作品存佚情況及校注體例宗旨;后有附錄,附有《史記》本傳、軼事9條,歷代題詠72首,集評58條,有關自敘傳的論爭2則,侯柯芳論文2篇,約5萬字,較之張燮所輯可謂廣博宏富矣。其中有些資料輯自方志文獻,尤為罕見。校勘與注釋合在一處,每條校注皆先注后校。最近,李孝中、侯柯芳合作出版了《司馬相如作品注譯》一書(四川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篇目及校注與上書相同,只是增加了侯柯芳的譯文;附錄亦略有調整,增加了《風月瑞仙亭》話本和《雜劇傳奇中相如文君戲曲目錄》等內容。 4.張連科《司馬相如集編年箋注》,遼海出版社2003年版,337頁,約25萬字。張連科(1955-),寶坻人,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該書以《史記》中華書局標點本為主要依據,參考《漢書》顏師古注本、《文選》李善注本、六臣注本、《藝文類聚》、《古文苑》諸書匯輯而成。既是“編年箋注”,自應以作年先后為序。正文部分依次輯錄《美人賦》《子虛賦》《上林賦》《長門賦并序》《喻巴蜀檄》《難蜀父老》《哀秦二世賦》《上書諫獵》《大人賦》《封禪文》,凡10篇,校注甚詳;輯佚部分依次編錄《梨賦》《凡將篇》《題市門》《答盛覽問作賦》《報卓文君書》凡5篇,亦有注釋;附錄部分有《琴歌》二首、《司馬相如列傳》和《司馬相如研究資料選輯》。其中《資料選輯》部分輯錄歷代相如資料,約8萬字,用功勤苦,實堪稱道。該書前有《前言》《體例》,末有《后記》?!肚把浴分蟹Q:“司馬相如不僅有《子虛賦》、《上林賦》之巨麗,也有《長門賦》之纏綿、《大人賦》之高遠,應該能夠占盡宇宙間賦之歸趣?!保?1頁)高屋建瓴,見解十分精湛。該書用力最多者應為各篇之注釋,以引證豐富、注而兼校見長。如《子虛賦》“陽子驂乘,纖阿為御”句注釋,指出陽子、纖阿皆有二解,徵引《史記集解》、《史記索隱》、《漢書》顏師古注等加以說明,最末指出“若陽子為伯樂,纖阿則應以后者為是”(第25頁)。 九、《司馬相如賦》 費振剛等《全漢賦》、《全漢賦校注》本。費振剛(1935-),遼寧遼陽人,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費氏曾與仇仲謙合作出版《司馬相如文選譯》(巴蜀書社1991年版),是較早的相如集譯注本。1993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費振剛、胡雙寶、宗明華輯校的《全漢賦》,該書是第一部漢賦文學總集,在學術界影響很大。其中“司馬相如”部分依次輯校《子虛賦》《上林賦》《哀二世賦》《大人賦》《美人賦》《長門賦》全文,《梨賦》殘句,《魚葅賦》(存目)、《梓桐山賦》(存目)和賦體散文《難蜀父老》,共10篇,65頁,約5萬字。該書最大的貢獻就是對相如諸賦進行了十分詳細的???。如《子虛賦》以《漢書》本傳為底本,以《史記》本傳,《文選》李善注本、五臣本、六臣本和《藝文類聚》卷六六為校本,搜羅頗為完備。其中“齊王悉發(fā)車騎”句校記云:“‘王’上《文選》李善本無‘齊’字。《史記》、《類聚》、五臣本‘悉發(fā)’下有‘境內之士備’五字,‘車騎’下有‘之眾’二字。”(50頁)體例規(guī)范,交代明晰,比嚴可均《全漢文·司馬相如文》前進了一大步。 2005年,廣東教育出版社又出版了費振剛、仇仲謙、劉南平的《全漢賦校注》,這是漢賦研究領域的又一樁盛事。該書第69-144頁為“司馬相如”部分,約8萬字,所輯篇目與《全漢賦》無異,但后出轉精,不僅糾正了《全漢賦》的文字錯誤,而且增加了注釋。注釋與校語合并,先注后校,層次井然。如第92頁《上林賦》校注第四條云:“封彊劃界,劃定諸侯國的疆界。‘彊’,《史記》、《文選》作‘疆’?!贝送猓蹲犹撡x》之前有司馬相如小傳,簡介相如生平、仕履及文學成就。各賦之后大都列有“歷代賦評”,資料十分豐富。如《子虛賦》之末即輯錄了班固、葛洪、劉勰等45家評論,約7000字,對理解、欣賞該賦有極大幫助。編者為此付出了巨大勞動,著實令人欽佩。劉南平另外撰有《司馬相如考釋》(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其中作品考釋部分對此略有改進,且增補了“今譯”的內容,不贅。 除以上所錄外,高步瀛《文選李注義疏》(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四冊對司馬相如《子虛》《上林》二賦有極其詳細的疏注,約18萬字,引證富贍,觀點精湛。張啟成等《漢賦全譯》(限于《文選》所選諸賦,貴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龔克昌等《全漢賦評注》(篇目同費振剛本,花山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等書亦對相如賦有所注釋、翻譯或評析,可以參考。 總之,自明代以來,對相如作品的輯錄、???、注釋、翻譯工作已經取得很大進展,但還有一些領域需要加強。比如,相如作品大多已經佚失,對它們的研究有助于我們認識相如多方面的藝術才能與學術造詣,并且能為以后的輯佚工作提供線索。嚴可均《全漢文》曾列舉《魚葅賦》并注明出處,難能可貴。李孝中在《司馬相如集校注·校注說明》中有簡單勾勒,張連科在《司馬相如集編年箋注》中專列“輯佚”部分,但還很不夠。相如已佚(或未署名)作品除《魚葅賦》《梓桐山賦》《梨賦》《凡將篇》之外,起碼還有: 1.《玉如意賦》。明曹學佺《蜀中廣記》卷七十引《西京雜記》云:“司馬相如作《玉如意賦》,梁王悅之,賜以綠綺之琴,文木之幾,夫余之珠。琴銘曰:桐梓合精?!薄段骶╇s記》舊題漢劉歆撰,今人多以為出自晉葛洪之手。今見《西京雜記》本無此條,但元陶宗儀《說郛》卷一百、清王琦《李太白集注》卷二十六引宋虞汝明《古琴疏》、明董斯張《廣博物志》卷三十四等文獻皆載此事,所言略同。據此,司馬相如應有《玉如意賦》,今已佚。該賦很可能是詠物小賦,與劉安《屏風賦》、劉勝《文木賦》等同儔。雖然此賦已佚,但充分證明司馬相如除創(chuàng)作《子虛賦》《上林賦》《哀二世賦》《長門賦》等散體大賦、抒情小賦之外,還創(chuàng)作過一些詠物小賦,其成為漢賦代表作家,決非偶然。 2.《遺平陵侯書》?!妒酚洝繁緜鬏d:“相如他所著,若《遺平陵侯書》、《與五公子相難》、《草木書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贝藶闀朋w,具體內容待考。 3.《與五公子相難》。出處同上。此為答難體散文,與《難蜀父老》結構相似,但其論難的主題與過程皆不得而知。 4.《草木書篇》。出處同上。司馬相如既是文學家,也是文字學家、書法家,所謂“草木書”很可能是一種書體。也有可能是博物學著作,羅列眾多花草樹木的名稱。 5.《荊軻贊》。南朝梁任昉《文章緣起》云:“贊——司馬相如《荊軻贊》?!眲③摹段男牡颀垺ろ炠潯芬嘣疲骸爸料嗳鐚俟P,始贊荊軻?!苯詫⑺抉R相如視為贊體的鼻祖。清方熊《文章緣起補注》:“昔漢司馬相如初贊荊軻,后人祖之,著作甚眾。唐時用以試士,則其為世所尚久矣?!笨梢娤嗳纭肚G軻贊》的影響。不僅如此,此篇詠史述懷,還反映了相如渴望建功立業(yè)、報效祖國的豪邁情懷,當是相如早期的作品。這與相如少時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的舉動可以互證。每每有人指責相如阿諛奉承,不敢勸諫,皆皮相之見也。 6.《釣竿詩》。晉崔豹《古今注》卷中:“《釣竿》,伯常子妻所作也。伯常子避仇河濱,為漁父。其妻思之,每至河側,作《釣竿》之歌。后司馬相如作《釣竿》之詩,今傳為古曲也。”據此,相如《釣竿詩》很可能是懷人之作,可配樂歌唱。 7.《郊祀歌》數章。《漢書·佞幸傳》載:“是時上方興天地諸祠,欲造樂,令司馬相如等作詩頌。(李)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為之新聲曲。”《漢書·禮樂志》亦有類似記載,可見司馬相如曾經參與了漢代《郊祀歌》的創(chuàng)作,但具體篇目不詳。李昊博士從聲韻學角度加以考證,認為今存《郊祀歌》中的《練時日》《帝臨》《青陽》《朱明》《西顥》《玄冥》《天地》《五神》八章,為相如所作的可能性比較大[3],可以參考。另外,《廣東通志》卷五十二《物產志·果》引《草木狀》云:“諸蔗一名甘蔗,南人云可消酒,又名干蔗。司馬相如樂歌曰‘太尊蔗漿析朝酲’,是其義也。泰康六年秋,扶南國貢諸蔗一丈三節(jié)。”元陶宗儀《說郛》卷一百四下“諸蔗”條亦如是說。據此,似乎司馬相如曾作有《樂歌》一篇。但經過核查,“太尊蔗(一作柘)漿析朝酲”一句實出自《漢郊祀歌·景星》,見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一?!毒靶恰酚置秾毝Ω琛?,《漢書·武帝紀》載:“(元鼎)四年六月,得寶鼎后土祠旁,秋馬生渥洼水中,作《寶鼎》《天馬》之歌?!薄抖Y樂志》亦載:“《景星》,元鼎(五)[四]年得鼎汾陰作?!痹λ哪戤斣诠?13年,時相如已歿五載,不可能作此詩;《武帝紀》和《禮樂志》也沒有交代此詩作于何人?!恫菽緺睢返木幷吒鶕稘h書·佞幸傳》、《禮樂志》中有漢武帝“令司馬相如等作詩頌”的記載,就把草率地《景星》也定為相如所作,這是不恰當的。 另外,唐韋續(xù)《墨藪》卷一云:“氣候書。漢文帝(按:當為漢武帝)時,令蜀郡司馬長卿采晨禽屈伸之體,升伏之狀,象四時為書。”認為司馬相如是一種書體——氣候書的開創(chuàng)者。明陸深《儼山外集》卷三十二亦云:“氣候直時書。司馬相如采日辰之蟲,屈伸其體,升降其勢,以象四時之氣云。又后漢東陽公徐安子,搜諸史籀,得十二時書,蓋象神形云?!彼沃扉L文《墨池編》卷一、宋陳思《書苑菁華》卷三、清倪濤《六藝之一錄》卷二百六十七皆有類似記載。這些材料反映了司馬相如在書法領域的造詣。又明王世貞《寄許左史兼訊西亭王孫》云:“還夸白雪相如賦。”(《弇州山人四部稿》卷十九)《寫晉王存問》亦云:“已夸相如賦梁雪。”(同上卷四十一)似乎相如曾作過《雪賦》。其實《雪賦》乃南朝宋謝惠連所作,見《文選》卷十三,此處系王世貞誤記。至于《題市門》《自敘傳》和《琴歌》2首,頗有些傳說的成分,所以歷來受到質疑。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我們只能暫從舊說,將其歸入相如名下,且待以后再考。 [1] [漢]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標點本,第3063頁。 [2] [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標點本;[南朝梁]蕭統(tǒng):《文選》,中華書局1977年影印胡克家本。 [3]李昊《相如作品考辨》,《中華文化論壇》2006年第3期。 注:本文發(fā) 注:本文發(fā)表于《古籍整理研究學刊》第2011年第6期,引用請以該刊為準。感謝蹤凡教授授權發(fā)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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