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爹看病的錢,我和大哥還有姐姐們均攤的,爹留下來的土地和牲口全給了大哥,娘歸我了,他們還有什么不平衡的? 嫂子的嚷嚷聲讓我明白了,哥嫂不是針對我,是針對二哥,二哥在爹生病期間一分錢也沒掏,嫂子的意思是娘偏心。 娘沒有偏心,二哥是抑郁癥,好不容易有人肯嫁給他,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我們怎么能過多地要求他啊。 大哥大嫂暴躁的原因無非是想得到更多,可爹留給我們的實在有限,總不能把我住的房子給他吧,那是我和妻還有老娘的安身立命之所。 我一向尊敬大哥大嫂,雖然他們對我并不好,雖然他們很自私,可畢竟還有親情在,無論他們曾經做得多么出格,我都諒解。但今天不行了,老爹尸骨未寒,他們就如此逼迫老娘,還有沒有人性? 我一腳踹翻了凳子,狂吼著讓他們閉嘴。因為我從來沒沖他們喊過,所以他們一下愣住了。 “爹在醫(yī)院時就答應把地全給我,他說我工作不好,可是我為了不起爭端爹立遺書我都不讓,我寧愿給你們!可你們?yōu)槭裁吹么邕M尺?你們還想得到什么?把我們的心挖出來給你們看嗎?你們眼里只有利益嗎?” 我的一連串問號,讓哥嫂啞口無言,他們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灰溜溜地走了。 這是我第一次和哥嫂發(fā)火,對他們那點可憐的好感也消失殆盡,他們觸碰到了我的底線,此生已再無來往的必要。 十年我和哥嫂沒有說過一句話,即使他們偶爾來看娘,我也從不搭一言。 娘總重復一句話———畢竟是你哥呀。娘叫我放下叫我原諒,可十年前他們已經把我看重的親情狠狠地踩到了腳下,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該如何原諒?娘有生之年希望能看到我和哥哥相擁的畫面,她說,你哥從小和你很親呢,然而,我并不想。 直到今年夏天一個早晨,姐姐打來電話說,哥哥生病了,在醫(yī)院,想見你。那一刻我動搖了,我又想起了小時候哥哥背著我走街穿巷的畫面,曾經他兜里只剩一元錢,依然想著給我買一根冰糖葫蘆。 我邁上醫(yī)院的臺階,想向前走,又不想走,磨磨蹭蹭終于走到了病房門口。推開門,哥哥一眼便看到了我,他掙扎著想坐起來,眼睛放著光,表情很激動。他老了,兩鬢斑白,雖然他很強勢,可時光不會忽略每個人。 我握住了他的手,哥哥的溫度從手心一直傳到我心里,那一瞬間,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所有的憎恨一掃而光。 我想起了娘的那句話:畢竟是你哥呀。是的,他是我親哥,我們根魂相系血脈相連啊。 哥的眼里閃著淚光,我也情難自控,我始終不承認,可我始終無法遺忘。 哥康復后,隔三岔五托人往我家捎東西,有葡萄、山果,都是我和媽愿吃的。那天,他突然在電話里問我,老弟,你做生意缺錢嗎,哥有!哥沒說出抱歉,但我明白了,那些往事他想深埋,那些離去他想挽留,那些虧欠,他想補償。 現(xiàn)在我懂了,還是娘說得對,這世上親情是最難以割舍的,無論曾經多么疏遠,最終都會心靈相牽,因為骨頭連著筋,無論你多么抗拒,你終歸無法完全放下,相離的盡頭是相親,恨的終點是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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