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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看到飄滿油晃晃雞油的雞湯，無論在飯店的酒席間，還是在家里的飯桌上，我總會想起我奶奶......她老人家若是健在，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最長壽的人了。那個年代中的婆婆奶奶們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小腳老太太，而我的奶奶卻是一位相當(dāng)少見的、走起路來身邊帶著風(fēng)的大腳婆。她一年四季都套著一種樣式的衣裳----中式斜扣大襟的土布褂子和不分前后且肥肥大大的中式娩襠褲。特別是那根系在腰間的、好長好長的褲腰帶子，應(yīng)該幾十年都沒有更換過。我15歲當(dāng)了小裁縫之后，總琢磨著要為奶奶做一條西式的褲子，再為她買一根皮質(zhì)的腰帶，但始終得不到她老人家的正面回答，她總操著濃厚的泰州方言笑的合不攏嘴：“你那屁股包的緊緊的、圓圓的，難看死啊萊......”再就是奶奶腦袋后面的那個標(biāo)志性發(fā)鬏了，這種被人們稱作“巴巴頭”的發(fā)型，成了奶奶每天清晨起床之后必做的第一件事情。印象當(dāng)中她那灰白灰白的頭發(fā)，從早到晚都是滑滴滴的，從來不見一絲的慌亂。奶奶是位舊時的農(nóng)村婦女，大字不識一個，但其心算“數(shù)學(xué)”的本領(lǐng)，一直以來我只能望其項(xiàng)背、頂禮膜拜。記得菜場的營業(yè)員還沒有算清楚一斤二兩五該收多少錢，老人家就一五一十的把價錢報(bào)出來了。再就是老人家燒的那一手的好菜，做的那一手的好餅，如今早已成了飯桌上衡量媽媽和妹妹廚藝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之一。特別是奶奶熬的雞湯，真的是堪稱一絕、無與倫比！那黃澄澄油水、香噴噴的味道、鮮噠噠的滋味.........全家人至今想起來一個個都是口水灑灑的！小時候，我家住在機(jī)關(guān)宿舍大院的樓下，奶奶養(yǎng)了好幾只母雞用來下蛋，不時的以此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但時間久了，總有些母雞再也無蛋可下，這時候的奶奶就一邊往盆里倒著滾燙的開水，一邊拿著菜刀在磨刀石上“嚓嚓嚓”的來回鐺著，接著再從雞籠里面抓住那只不下蛋的倒霉鬼，利索地拔干凈它脖子內(nèi)側(cè)的羽毛.......每當(dāng)?shù)搅诉@個時候，我和妹妹都拖著拽著、哭著鬧著不舍得讓奶奶動刀殺雞。不過，只要油晃晃的雞湯端上了桌，一切的不舍和難過又都忘到了九霄云外。那時的家庭一大家子吃飯時大都有一個“舊習(xí)”，大人不先動筷子，小孩子絕不可以先吃飯，而咱家又多了一條規(guī)矩：我和妹妹上不了大桌，只能坐在一旁的小圓桌上等著大人們的“施舍”........終于有一回，噴香的雞湯端上了大桌，爸媽們都還沒有下班，妹妹還在外面玩耍。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大桌旁邊，望著油晃晃、香噴噴的雞湯不住地咽著口水，扒著門框伸出腦袋不停的朝廚房那兒打探，奶奶還在鍋臺上忙著........
少頃，只聽房間里猛地傳來我“啊.......噗.......哇.......”的喊聲和劇烈的哭聲，奶奶邁著大腳三步并著兩部沖到我的跟前，望著我一嘴唇的黃油湯和滿口里面燙起的水泡，又急又氣又是心疼又是責(zé)怪：“你這個討債鬼哎，這雞湯上面全是油，燙哎！你不知道啊......”我一邊哭著，一邊用雙手捂住嘴巴，淚眼汪汪的、委屈的望著那碗雞湯：“雞湯上面又不冒熱氣，我以為可以大口喝.........”一直到了現(xiàn)在，只要看見剛剛端上桌的雞湯且無論燙與不燙，都已經(jīng)奔七的老叟了，我依然心有余悸。但每每此刻，我心里念叨著的，還是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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