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散文選刊》原創(chuàng)版線上平臺:半畝書舍 半畝書舍——西散原創(chuàng)選稿基地 半畝書舍——中國散文作家成長搖籃 半畝書舍——最具親和力原創(chuàng)散文平臺 忘卻,不能,永遠不能,只有我失憶。 老屋還在,并不健,可是裝滿我的情懷,也許是“落葉歸根”的緣故吧。老屋,瞅著山村里的季節(jié)分明,只有自己寂寞,寂寞成蜘蛛的絲線,網(wǎng)狀般纏繞在椽檁上,不小心鉆入圈套的幾只蒼蠅,干秕的只剩下兩個翅膀。老屋,能收留什么,現(xiàn)在麻雀都嫌空曠,只有,游子的心,在用腳步丈量土地的遠方,想著老家的土屋。 老屋有思想,知道進出的門緊鎖。偶爾樹的枝葉把房頂撫摸,清月的愁思涼著四季,半堵墻的豁豁里,幾只貓翻出翻進,自由的暢通無阻。蒿草幾乎要越過院墻,一棵杏樹偷出在水泥沒有打面的院落的空地上,肆無忌憚的張揚,炫耀著自己的能耐。幾只麻雀,偶爾站在杏樹枝頭,活躍了一地的鳥糞。 父親比老屋先老,父親走了,老屋還在。風風雨雨里,老屋蟲蛀的門窗,仿佛父親脫落的牙齒,嚼不動一天又一天堅硬的日子。是父親把老屋的歡笑帶進了泥土,可是,老屋支撐著不能再彎的腰,千瘡百孔的站立在大山里,煙熏火燎里似乎還有洋芋蛋的味道。 老屋是黃土打的墻,家在黃土高原的人,對于“打墻”都不陌生,黃土墻圍起來,那就是咱的家。墻里墻外,家長里短,都是滿滿家鄉(xiāng)的記憶…… 一層一層壘起來的土墻,有的經(jīng)歷千百年風雨依然挺立,它是老屋的主人的主人,勤勞和智慧的產(chǎn)物,是祖先艱苦奮斗的遺跡,也是我們不能忘卻的瑰寶。 打墻在人們生活中是一件有關安居的大事,過去的房子多為土木結構,墻是用黃土打起來的。打墻既是個技術活兒,又是力氣活兒。 打土墻所需工具一般有:兩個比碗口還粗的木夾桿,一個墻頭堵梯、八根一模一樣的松木椽,石墩子(柱子)四五個,木榔頭兩三個、繩子若干條。 打墻一般七八個人,有“七緊八慢九消?!敝f。墻上一人叫土,絞路一人指揮,其他人揮鐵锨,將干濕適度的備土撂往墻上。不要臟土,臟土粘結性差。土太干打不實,壘不起來,土太濕硬度又差,打好的墻容易塌下來。土中加水多少全憑經(jīng)驗。墻上叫土者就是現(xiàn)場指揮。他手中的镢頭既是指揮棒又是工具。 土撂夠后,人們放下鐵锨,馬上換杵子上墻打墻。低板通常六人,中板四人,高板二人。墻上地方有限,打墻人提杵子必須兩肘夾緊,否則就會影響他人。打墻人還要像打球換場一樣,兩頭換著打,以防用力不均衡造成倒墻。為步調一致,每打一下,都要高聲齊喊:“嗨!”這樣既叫齊了動作,又趕走了疲勞。 墻根子有三尺寬的,二尺八的,還有二尺六二尺四的,視墻高低而定,越高根子越寬。不管墻高低,墻頭都是一尺寬,上窄下寬才容易站穩(wěn)。打完最后一板,就要收稍子。這時墻高了,土不易上去。勁大了會撂過墻,勁小了又上不去,講究要“蛤蟆亮脊背”。就是土離锨后,飛上空中翻個過兒,穩(wěn)穩(wěn)落在墻頭而土不散。這可是一件只有少數(shù)人能干的技術活兒。此時杵子不能使猛勁,還要斜著落在土上。打好后再把墻頭鏟成光滑的魚脊梁型,以利雨水落下。這一套活路全由墻上叫土者一人完成。 一班子人打墻,還是十分熱鬧的,邊干活邊諞閑傳,說笑話,干累了就歇,抽根煙,喝口水,再接著干。晌午飯時,主人來叫吃飯飯,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拉家常。吃飽了,也歇好了,接著干活。 老屋顯示著遠去的背影,也就是山村里的一代又一代人,在土墻里修建著自己的土建筑。現(xiàn)在的土屋,荒涼、孤寂,雜草叢生,不時從里面跳出成群的地老鼠、野雞。隱隱的蛤蟆聲,還有不知名的昆蟲,一個勁地喊叫著,為這個土屋老院增添了一種凄涼。 無論生活多么窘迫,土墻的老屋里曾經(jīng)有過溫馨。而這些回憶,只屬于農村人,自幼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不會體驗過。那是精神上的財富,也代表著勤勞樸實的智慧。 老屋里的墻面上,還貼滿我兒子在小學的獎狀,這里也是我結婚時的新房。一家?guī)状松畹牡胤?,在蒼老里有過欣喜,更有過歡樂,還有過悲傷和憂愁,盛不下所有的情和愛,老屋里的人各奔西東。 山旮旯里的這個地方,當我用沉重的腳步從遠方一步步靠近,那種溫暖的氣息越來越重,那種熟悉的味道越來越重,那種親切的感覺越來越重。 從我記事起,土墻圍住的老屋里,是泥的墻皮,墻壁已經(jīng)斑駁,可以看見裸露的土坷垃,房頂?shù)牧緳?,七扭八歪,晚上依稀可以漏下星光點點。屋里有一面坐西朝東的土炕,炕墻上有一個四根榆木見方的小窗子,大人的頭也能鉆出去。在土炕的旁邊有一個只抹了泥皮的土臺,是用來放被子閑衣服的,土臺上有一個木箱子,這是母親鎖饃饃的地方,姊妹弟兄多,只有分著吃。地下還有一個柜子,是家里裝糧食的地方,也算是家里唯一的家具。 那時的炕上,只有一片竹席,有幾個地方燒的發(fā)黃。入冬,母親總會用山里鏟來的草皮燒炕,炕上溫熱著一家人的身體。不過溫度有時不穩(wěn)定,有時炕煨的太滿,只有屁股底下熱,腳底不見熱,炕里的灰掏空了,母親把炕煨的太后,腳底熱屁股底下涼,早上起來,屁股上印滿竹席的痕跡。 那時一種叫壁虱的東西橫行,白天鉆到裸露的土坷垃里,一到黑夜吹燈,肆無忌憚的叮咬人,它的叮咬有一種發(fā)熱的感覺。當你點亮煤油燈,壁虱總是列隊而來,好在它們的速度緩慢,父親就用鞋底在滿墻亂抹,抹著壁虱的皮殼炕的邊邊角角都是,看著壁虱拋尸,沒有了那種燒痛,而是被勝利的感覺所代替。 屋子里的老鼠也不是好東西,雖然不咬人,為了偷吃地下柜子里的糧食,在盜竊時吱吱作響,苦了一天的父親不管母親的抱怨,只是悶頭大睡,就是不肯起身和老鼠一搏。后來,母親發(fā)明了捉老鼠的辦法,用納鞋底的錐把碗邊支起,在錐子上扎上杏仁或者饃饃,當老鼠鉆進碗里撥動錐子,碗就會把它蓋住,這時父親急忙起身,轉動碗邊,直到老鼠的尾巴出現(xiàn),父親就會抓住尾巴,掀過碗,用摔跘的極刑讓老鼠嗚呼哀哉。 老屋是我的守望,它和母親一樣,是我心中的至親。站在老屋的院子里,月夜,如水的月光照著眼前的殘痕斷臂,我在雜亂的蒿草邊,獨自拾取留在這里的每一個記憶的碎片:西邊的土屋里,土炕依在,應該是母親煨得暖暖的那座土炕了,我好像和母親在一起,看母親納鞋底,聽母親講故事;北面的廚房里,被柴煙熏黑的潮濕里,有一種塵封的歲月,我又一次看到母親從墻角的缸里取出舍不得吃的白面,在鍋里烙成了餅子,塞進兄弟姊妹上學的書包里。 山村,老屋,我無法釋懷的眷戀,有我的童年,有我的成長。那被熏黑的屋檐,被風雨浸濕得殘缺不齊的黃土墻,老屋頂上恍惚飄來的炊煙…… 似乎,一聲長喚,從老屋門前飄來,是母親又在呼喚我的乳名。 作者簡介:劉俊德,筆名山里云。見刊作品在《飛天》《佛山文藝》《北方作家》《長江詩歌》《黃海文學》《桃源詩刊》《鹿鳴》《雪峰詩刊》《浦口文藝》《中國勞動保障報》《甘肅日報》《甘肅農民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