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女兒去逛菜市場。忽然,一股濃郁的清香、夾雜著甜絲絲的氣味撲面而來。我覺得這氣味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我四處尋找,在一輛機(jī)動三輪車旁邊,席地坐著一個中年婦女。她面前的竹籃里,盛著多半籃子潔白的槐花。 看著潔白的槐花,我仿佛看到媽媽手里拿著長長的竹竿,戴著草帽,仰著頭鉤槐花...... 每年四月初,我家后院的槐花就開放了,白白嫩嫩、水靈靈的,一嘟嚕一嘟嚕墜在碧綠的槐葉間,就像一串串珍珠,點(diǎn)綴在翡翠之間。槐花的香氣非常濃郁,而且很遠(yuǎn)就能聞到。數(shù)不清的蜜蜂和蝴蝶,在花蕊間瑩瑩嗡嗡地飛舞。 一天上午,媽媽說晌午做槐花飯?;被?,這多新奇,我一下子來了興致,跟著媽媽來到后院。媽媽拿著兩頂草帽,她戴一頂,讓我也戴一頂。開始鉤槐花了,媽媽用鐵鉤鉤住槐樹的枝條,用力向旁邊一擰,再向下一拉,槐樹枝就落到地上,我撿起來一顆一顆地摘著。媽媽笑著對我說:“看,這樣一捋就下來了。”她左手拿著枝條,右手攥住一嘟?;被?,輕輕一捋,槐花就散落在竹籃里。她說,槐樹枝上有刺,小心點(diǎn)。我盡量避開那又細(xì)又尖的刺,可還是讓刺扎了兩三次,不過,我沒有哭,不是我不怕疼,而是我完全沉浸在捋槐花的快樂里。媽媽鉤,我來捋,不一會兒,就有了滿滿一籃子槐花。 那天晌午,我第一次吃到了又甜又香的槐花飯。一連吃了三碗,才放下碗筷。我的肚子滾圓得像一只小鼓,媽媽笑了,我也笑了。 十六歲那年,媽媽第一次教我做槐花飯。她站在一邊指導(dǎo),我動手做。把洗凈的槐花放到盆里,加了些面粉,再放少許鹽,攪拌均勻。媽媽抓了一把攥在手里握了握,說面粉加得有些少。我又加了些面粉進(jìn)去。媽媽又抓一把攥著說:“這個剛好。面粉拌得少,蒸熟的槐花飯吃起來有些粘牙,口感不好。面粉拌得太多,又有些干,也不好吃?,F(xiàn)在拌得面粉剛剛好。”我抓了一把好好感覺了一下。“加幾個雞蛋進(jìn)去,會更好吃。”媽媽補(bǔ)充說。那時候家里沒有雞蛋,但我把媽媽的話記在了心里。等把鋪有槐花的籠屜放到鍋里,媽媽又對我說:“等汽圓了,大火先蒸七八分鐘,再改小火蒸五六分鐘就熟了。”我按媽媽說得做,果然那次蒸的槐花飯挺好吃的。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到城市工作、成家。每年春天,媽媽背著一蛇皮袋槐花,先坐四小時的火車,再坐一小時的汽車,匆匆忙忙來到我家。一進(jìn)門,她就直接來到廚房做槐花飯。晚飯的時候,我和愛人就能吃到香甜的槐花飯。晚上,我和媽媽躺在床上,說著村子里的事,說些我的事,東拉拉,西扯扯,大半個夜晚過去了,睡三四個鐘頭,天亮了,媽媽起來把昨天剩下的槐花蒸好,又坐車趕回老家去了。 自從媽媽生病之后,七八年來我再也沒有吃過槐花飯。城市里幾乎沒有看見過槐花,我基本就把槐花和槐花飯忘了。 回到家,我把槐花洗干凈,放在籃子里瀝水??粗`靈的槐花,我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把放進(jìn)嘴里。頓時,滿口清香甘甜。女兒也要吃。我給了她四五朵,她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地咀嚼著。 我攔住女兒的手:“這樣吃多了會鬧肚子。媽媽給你蒸槐花飯吃。” 十多分鐘后,氤氳著白色的霧氣,那濃郁甜香氣味,散落在屋子的每個角落,女兒的眼睛亮晶晶的。 打開籠屜,我給女兒盛了一小碗。女兒用勺子尖舀了一點(diǎn),小心翼翼地送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地咀嚼著。忽然,女兒笑了,“媽媽,真好吃。” 看著女兒吃,我不由得想起了媽媽給我做槐花飯吃的情景,一股溫馨的暖意涌上心頭。“寶貝,你姥姥做得槐花飯還好吃!” “媽媽,我們回家給姥姥做槐花飯吃。”女兒說道。 我看著女兒清澈明凈的眸子,心里好感動。 我簡單準(zhǔn)備了行李,給老公留了紙條,就和女兒踏上了回家鄉(xiāng)的旅程。 當(dāng)我和女兒一口一口喂媽媽吃槐花飯時,她臉上洋溢著一種幸福滿足的笑容。女兒笑著說:“姥姥,以后每年我和媽媽給您做槐花飯吃。”“好!好!好!”媽媽笑得那么開心。 飯桌上縈繞著濃郁的芳香,而我們心里流淌著濃濃的愛和滿滿的幸福。 精彩悅讀 ?原創(chuàng)作品 授權(quán)發(fā)布(公眾號轉(zhuǎn)載須聯(lián)系授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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