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九日曲江》讀記

（小河西）

此詩或作于天寶十一載（752）重陽日。九九重陽是吉祥日子，民間有登高祈福秋游賞菊佩插茱萸及飲宴祈壽等習(xí)俗?！段骶╇s記》卷3（漢-劉歆）：“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云令人長壽。”《九日與鐘繇書》（魏-曹丕）：重陽節(jié)：“歲往月來，忽復(fù)九月九日。九為陽數(shù)，而日月并應(yīng)，俗嘉其名，以為宜于長久，故以享宴高會?！薄毒湃臻e居》（東晉-陶淵明）：“余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于言”。

九日曲江（杜甫）

綴席茱萸好，浮舟菡萏衰。季秋時欲半，九日意兼悲。

江水清源曲，荊門此路疑。晚來高興盡，搖蕩菊花期。

茱萸：植物名。古俗重陽節(jié)佩茱萸能祛邪辟惡。《浮萍篇》（魏-曹植）：“茱萸自有芳，不若桂與蘭?！薄毒旁戮湃諔浬綎|兄弟》（唐-王維）：“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浮舟：行船?！讹嬹R長城窟行》(魏-曹丕)：“浮舟橫大江，討彼犯荊虜?！?/span>

菡萏（hàn-dàn）：荷花?！蛾愶L(fēng)-澤陂》（詩經(jīng)）：“彼澤之陂，有蒲菡萏?！薄稜栄拧罚骸昂?，芙蕖，其華菡萏?！薄豆唷罚h-劉楨）：“芙蓉散其華，菡萏溢金塘?！薄断母琛罚ɡ畎祝骸扮R湖三百里，菡萏發(fā)荷花?！?/span>

季秋：農(nóng)歷七、八、九月分別稱孟秋、仲秋、季秋。《還渡浙江》（梁-劉孝綽）：“季秋弦望后，輕寒朝夕殊?！?/span>

清源：清澈的水源?！顿浶旄伞罚h-劉楨）：“細(xì)柳夾道生，方塘含清源?！?/span>

荊門：三峽口長江南岸荊門山。《度荊門望楚》（唐-陳子昂）“巴國山川盡，荊門煙霧開”。此處暗用典“孟嘉落帽”?！尽?/span>晉書-桓溫列傳》：“九月九日，溫燕龍山，僚佐畢集。時佐吏并著戎服，有風(fēng)至，吹嘉帽墮落，嘉不之覺。溫使左右勿言，欲觀其舉止。嘉良久如廁，溫令取還之，命孫盛作文嘲嘉，著嘉坐處。嘉還見，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嘆?！贝她埳?，在江陵荊門山附近?！斗捷泟儆[》卷37山川：“龍山，在江陵縣西，有落帽臺。”】《九月九日登龍山》（唐-張九齡）：“東彌夏首闊，西拒荊門壯?！?/span>

高興：《南州桓公九井作》（晉-殷仲文）：“獨有清秋日，能使高興盡。”搖蕩：《四言》（魏-嵇康）：“搖蕩清波，與之沉浮?！薄肚锼肌罚ㄌ?司空圖）：“風(fēng)波一搖蕩，天地幾翻覆。”

【大意】以茱萸點綴宴席很好，行船時看到荷花已殘。秋天最后一月又要過半，雖是吉祥的節(jié)日也不免夾雜傷悲。彎彎的曲江池水源清澈，這兒能否通向荊門讓人懷疑。入夜后節(jié)日興致達(dá)到高潮，船搖蕩心也搖蕩在這菊花的節(jié)日。

【詩意串述】這首詩前二聯(lián)寫悲秋。杜甫重陽節(jié)與人在曲江泛舟。舟中有席，席上點綴茱萸。杜甫行舟中看到了“菱荷枯折隨風(fēng)濤”（杜甫《曲江三章》）。茱萸雖好菡萏已衰。想想也是，今年杜甫已四十多歲，今年秋天又要過去。雖是佳節(jié)，但看到江上漂浮的枯枝敗葉，想起自己至今還在“參列序選”，此情此景，自然是“意兼悲”。三聯(lián)精彩。杜甫看到的是清澈的江水，看到的是彎曲的江岸，杜甫在想，沿江前行，舟行何處？杜甫或許想到了桓溫九日設(shè)宴孟嘉落帽的龍山。杜甫認(rèn)為龍山在荊門山附近。此時杜甫還沒到過荊門。杜甫或認(rèn)為自己正在三峽中行舟，或有一天可船出荊門。杜甫一直期待著像孟嘉遇到桓溫，期待著為朝廷所用。他為此已努力多年，已窮盡辦法。他懷疑這條路能否到達(dá)“荊門”。甚至俺認(rèn)為，杜甫用“荊門”二字，或暗指“京門”，京門即國門。杜甫懷疑自己能否進(jìn)入“國門”，也即能否為朝廷所用。末聯(lián)收結(jié)。夜幕降臨，該喝的酒喝了，祝福的話也說了，節(jié)日高興也差不多了，然而這船還在搖蕩，這人生還要漂蕩，從一個菊花期漂蕩到下一個菊花期！

【參考文獻(xiàn)】徐文武《“孟嘉落帽之龍山在江陵”說新證》《長江大學(xué)學(xué)報》200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