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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致用||歲月不老·父子情長

 新時代文學(xué) 2020-07-10
多年父子,不老歲月

張致


(一)

父親本姓張,在兄弟輩中排行十四,別名王四和,人稱四老爺,據(jù)傳是因為小時多病,被奶奶抱去街上一個叫作王爺廟里給菩薩或是阿公(究竟供奉的是何方神圣已不可考證)燒香敬茶磕頭作揖,祈求無病無災(zāi),主持問明情況,傳授一秘訣,另行改姓,定保平安,遂得名。時間一長,真名反不常被人提及,外鄉(xiāng)人與父親打交道時,大惑不解,少不得要解釋一番,不然,擔(dān)心上當(dāng)受騙?!八睦蠣敗薄八睦蠣敗苯芯昧耍赣H也就半推半就地笑納了。但可惜的是,這么多年來,我欲做一名游手好閑、花天酒地的紈绔子弟的愿望,似乎從來都只是一個夢幻。

(二)

 “細伢子七歲八歲狗都嫌”,摸魚抓蝦捉鳥是常事,大約是這個歲數(shù),我看到山坳里十三伯父家旁的樅樹上有只斑鳩窩,趁強弟他們無人在家,輕手輕腳地爬上樹,悄悄地從窩中將兩只毛茸茸的幼崽掏了出來,小心捧在手中,一溜煙飛奔回家,怕它們餓著,把一小碗飯一粒一粒地塞到黃色的小嘴里,直到它倆翻白眼。父親回來看見我眼淚汪汪,而兩只可憐的小家伙已是奄奄一息,連忙找出把剪刀,沿脖子將嗉囊剪開,把飯粒弄干凈,又用針線將傷口歪歪扭扭地縫上,期望著奇跡出現(xiàn)。

(三)

冬天,我和滿哥兩人帶上幾個紅薯,跑到田野,從草垛里扯出幾把干草,偷偷地點著,想煨紅薯,燃燒起的濃煙遠遠被人發(fā)現(xiàn),告狀到家里,我被父親追著,圍繞家門口的魚塘跑了三圈,一頓“竹筍爆炒鱔魚”(本鄉(xiāng)由來已久的家法,用去葉曬干后的毛竹枝條或野生荊棘,教育調(diào)皮蛋,既順手輕便,又只傷皮肉而不動筋骨),邊打邊問“記住首位沒有?!”(方言:首位即頭一回的教訓(xùn))三天后,奶奶帶我路過五伯母家時,挽起褲腳給她看,驚訝地說“這還是不是親生的?” 以至于后來鄰居逗我,說是撿來的,我都信以為真。而滿哥被伯父責(zé)打時,則雙手抱頭,既不跑也不喊更不哭,直到伯父打到心痛手軟。

到了初中二年級,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記憶了。那時,我學(xué)會了用政治書、歷史書中的口號來反駁?!叭松降取薄胺杀Wo”“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這些詞句對他來講,是嶄新的更是陌生的,更何況,還有“我要找自己的爺老倌”最厲害的殺手锏呢!“老子就是天,老子就是王法”的說法早應(yīng)該掃到歷史的垃圾堆了!只記得一天,七舅舅來我家,說是在隔壁村做事,順便過來看看,在飯桌上跟我講了一席話,語氣很輕和,態(tài)度很親切,具體講了些什么,如同布滿灰塵的昏暗的暈黃的燈光,現(xiàn)已全然不記得,大概的意思是既要發(fā)狠讀書也要聽大人話。

(四)

父親除了整天勞作之外,不會打牌唱戲搓麻將,與伯父一樣,深受奶奶言傳身教的影響,將這些“亂彈琴”的事一概視之為不務(wù)正業(yè),娛樂則是游手好閑的代名詞。偶爾喝點本地釀造的谷酒,卻不甚酒力,一兩下去,臉紅耳赤。一年七月下旬,正是雙搶(搶收早稻,搶種晚稻)最忙之季,同時也是一年最炎熱之時,酷暑難耐。午飯時,父親喝了兩杯,下午開工后,挑了一擔(dān)毛谷,沉甸甸地壓在肩上,腳步有點搖晃,母親問他要不要緊,父親很響亮地答了句“咯點酒,有么子事?!”,送去四百米左右遠伯父家的曬谷坪,可這一去,半天不見人影回來,大家都有點擔(dān)心,生怕他滾到魚塘里或是掉到哪個坑里,叫堂兄勇哥趕緊去看看,沿路靜悄悄的,除了幾聲有氣無力而不知疲倦的蟬聲外。走到山塘的麻石橋時,兩個空籮筐,一根扁擔(dān)整整齊齊擺在路邊,勇哥四處張望,焦急大聲喊“四叔!四叔!你在哪里?”空谷無人,唯有回聲。勇哥又趴在橋上伸頭往橋下看了看,父親正赤著背,斜靠在橋墩睡得正香呢。原來,送谷返回時,父親想在石橋下歇歇憩,習(xí)習(xí)南風(fēng)吹來,穿橋而過,好不痛快,酒勁涌了上來,一下酣睡入夢?!八睦蠣敽染苾拥檬隆碑?dāng)作笑話傳了好久。


十年前,因新居入伙,按廣東習(xí)俗,春節(jié)應(yīng)當(dāng)在新家度過,我于是邀請父母和姐夫一家來深圳過年。除夕之夜,開了一瓶珍藏飛天,待父親喝完第一杯后,我滿懷期待地問他味道怎樣,他沉吟了一會,說“酒的確是好酒,家中的谷酒也差不到哪里”。我清楚他知道,這瓶茅臺價錢足以當(dāng)?shù)枚俳锕染?,哪里舍得喝呀?/span>

(五)

過往,老家紅白喜事,大人婚宴老人壽席,小孩滿月周歲,年輕人升學(xué)拜師等,習(xí)慣在家操辦,左鄰右舍均來幫忙,各有分工,各司其職,依然定例,如同《紅樓夢》里王煕鳳在寧國府中操持秦可卿葬禮,安排得井井有條,一改前面無人主持的管理混亂。吾鄉(xiāng)稱紅喜事主管為“咨客司”,將白喜事主管喚為“督官”。堂兄大喜當(dāng)日,安排我專門負責(zé)廚房灶臺燒火,另外一項差事是在洞房花燭夜的新床上滾幾圈,應(yīng)是祈求早生貴子之意。

父親在喜慶喪葬幫忙時,主要任務(wù)是煮飯。先一天在房前屋后找一處一丈見方空地,砌一臺臨時土灶,四口磚高約六十公分,架一口類似電影《少林寺》里的大鐵鍋,直徑近一米,用和好黃泥將縫隙封得嚴嚴實實,鍋底燒起熊熊大火,待水燒開,放入淘凈瀝干的米,用鐵鍬不停地攪動,氽過一兩分鐘后又撈出,架上蒸籠,把二分熟的米均勻平鋪在甑子上,合上蓋,用濕布堵住空隙,再蒸上二十來分鐘,聞得陣陣香氣,即可熄火揭蓋。米飯粒粒飽滿,絕不粘稠成團,口感稍硬而不夾生是最高境界。聽人說起考察一個廚師廚藝如何,最簡單有效的辦法是看蛋炒飯,每粒上都要有蛋花。父親所蒸米飯應(yīng)該是廚師們比賽時的最愛。


(六)

家中有一桿腳(甲)魚槍,俗稱繞(鳥)車子。這是父親五十多年前從武漢姑父那兒帶回來的。去年回家時,我試了試,雖然老舊,依然好用。它是一根長約一米二寬兩公分厚約一公分半的老料竹竿,油漆刷得油光锃亮,既有韌性又結(jié)實,尾端系一可活動扁平滑輪,大小如一元硬幣,類似槍械準星,桿中下部安有一固定軸承,魚線結(jié)實半透明,用一錐狀重砣牽引,帶六七個W形鉤,每個相隔十公分。左手下右手上交錯相握槍下部,扛在肩上,見到腳魚微微露出一點頭,伸出水面吐氣時,眼疾手快,兩手掌握出槍方向,用力一甩,重砣帶著鉤“嘩”地畫出一道弧線,呼嘯而去,右手大拇指控制距離,輕輕一摁軸承,重砣就落在甲魚身邊,濺起一片水花,再輕巧將竿一撇一拖,猶如書法家酣暢淋漓的草書,一氣呵成。腳魚聽得聲響,急急忙忙下沉,但已多半會被鉤住,再迅速收線,水面漂出一道白浪,仿佛鐵掌幫裘千仞“水上漂”的輕功,戰(zhàn)利品到手。其中秘訣是“輕”、“快”、“漂”,一是眼要尖,二三十米開外的點滴變化洞若觀火;二是心要靜,黃昏、清晨和雨后,均是腳魚活動高峰,守株待兔不是每個人能做到的。一擊不中,又得等上大半個時辰;三是手要巧,用蠻力是不行的,既打不遠,也容易傷到人。此技是父親十七八歲時在武漢跟姑父學(xué)會的,第一次出手,魚沒有打到,飛出去的鉤掛住了自己的右耳,痛得哇哇叫,姑父手忙腳亂地幫著取鉤,兩人都忐忑不安,生怕被姑母知道后責(zé)罵。姑父問父親還想不想學(xué),父親確實不甘心,再試一下。這一次重砣打進了湖底泥巴里,歪打正著,一條七八斤重的鲇魚被父親從水中拖上了岸。真是“上帝對你關(guān)上一張門,就會開啟一扇窗”,兩人歡天喜地回去,姑媽得知事情原委,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父親學(xué)成后,有過一槍兩只的驕人紀錄,那兩只倒霉的家伙,正在為愛情而戰(zhàn)斗,在水中糾纏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天昏地暗,渾然不知大禍臨頭,一槍過來,應(yīng)聲中鉤,每只重約兩斤,放在潲水缸里,隱隱看見淺黑黃色的背,時不時伸出頭來,小小的眼睛惡狠狠的,又有幾分焦燥不安,晚上聽得水缸里翻來覆去的響聲,估計它們后悔莫及。打來的這些腳魚多數(shù)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賣給了養(yǎng)路班的公家人,變成了油鹽柴米?,F(xiàn)在,野生的動輒兩三百元一斤,且難覓蹤影。一年夏天的早晨,在屋里聽得父親在百余米外的荷葉塘邊大聲叫我。原來,父親一早出去狩獵,運氣頗佳,不久就打上了一只,趁它的頭縮進龜殼之際,叫我緊緊地按住脖頸處上下兩塊龜板,一路上,它拼命地想把頭拱出來,我則使盡全身力氣,死死地卡住,生怕它一伸脖子咬住手指,更不敢把它扔到水里,飛奔回家,手酸腳遠,心兒還在怦怦地跳。用桶裝好,送到養(yǎng)路班,一過稱,八兩,二元四角,人家還打趣,比掃一天馬路強。鄰居家羅伯母買了幾只小湖鴨,第一天放到魚塘,傍晚時,怎么吆喝也不上岸,人從這邊趕,它們就朝那邊游,折騰很久無果。她找父親幫忙,父親二話沒說,放下鋤頭,取出魚槍,站在岸邊,一槍一只,三下五除二,麻煩解決了。


(七)

父親不象伯父有生意頭腦,能說會道,挨家挨村,將鄉(xiāng)下的土雞蛋、霉干菜等收來,送到省城集市,回來又順便帶來一些水果和手帕肥皂小日用品什么的,有的只是一身力氣。有一年,在一個朋友鼓動慫恿和介紹帶領(lǐng)下,嘗試在建筑工地做些挑泥擔(dān)磚的雜活小工,半個月后,回到家中,看到田里水稻長了蟲,菜園里長了草,心痛不已,打工夢從此破滅。

縣公路局在下面設(shè)了一些養(yǎng)護公路的道班,其中一個離我家不到半里地。平時,工人們將馬路中央被車輪軋到路邊的砂石掃回原處,雨后,把被大雨沖涮出的坑坑凼凼填平,清清排水溝渠,鏟鏟路旁的雜草等。活沒有多少技術(shù)含量,忙碌時候,就請兩三個鄉(xiāng)親幫幫忙,當(dāng)作臨時工,父親就是其中一個。睛天,汽車一過,塵土飛揚,回家時,滿頭滿臉滿身一層灰土,連眉毛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幸好,那時車少。我放學(xué)回家,和同學(xué)一起騎著自行車,遠遠地看見父親扛個大掃帚,彎著腰,象只蝦公,機械地一次又一次地將砂石掃到路中央,本來有說有笑地我,頓時沉默,快騎到他身邊時,低著頭猛踩上幾腳,將同學(xué)一下遠遠地甩在了身后。后來,父親慢慢地似乎也覺察到了什么,找道班的人說了說,調(diào)整到我上學(xué)不必經(jīng)過的路段,雖然離家的距離更遠了。有年,公路局上級領(lǐng)導(dǎo)要求自力更生,發(fā)動道班工作人員必須利用空地種菜,剩飯養(yǎng)豬,還逐一檢查。菜好辦,到鄉(xiāng)親們那要上點菜秧種上即可,豬可怎么辦呢?基層還是有高人的,找我家借了兩頭大肥豬,白吃白喝,白喂白養(yǎng),租金每頭每天十元,待檢查完畢,完璧歸趙,皆大歡喜??上н@樣的好事不是年年都有,我滿心盼望著那個領(lǐng)導(dǎo)再多干幾年。

(八)

父親與隔壁羅姓春伯父兩人合伙,買了一臺人參米(爆米花)機,大米、玉米、黃豆皆可爆,一升米放進,轟的一聲,可變成一斗,趣稱人造大米。操辦喜事或春節(jié)時,加茶葉、姜絲、炒黃豆、紅棗片、細鹽,泡入沸水,成擂茶,是極高規(guī)格待客之道(有點似著名作家汪曾祺所寫《冬至炒米》)。據(jù)張八叔講,此機器是中國人制造設(shè)計的奇跡,堪比古代指南針等四大發(fā)明,小日本地少山多人眾田缺,糧食基本依靠進口,我國所產(chǎn)爆米花機在他們那廣受歡迎。張八叔是小學(xué)代課民辦教師,讀過高中,是知識分子,見多識廣,我們都深信不疑。張八叔又言,小日本雖然糧食不多,但化肥尤其是尿素碳氨大量出口,出發(fā)前,輪船空空如也,一面在海上航行,一面收集空氣中的氮氣,一面加工,待到達我國碼頭時已是滿船滿艙,真令人神往。此機器生鐵鑄造,口小腹大尾圓,通體黝黑,口有圓蓋,用卡槽固定,尾部有儀表,應(yīng)是測溫測氣壓之用。架在一火爐上方,不慌不忙地轉(zhuǎn)動,一側(cè)用風(fēng)箱不緊不慢地鼓風(fēng),火苗隨著風(fēng)一吞一吐而一明一暗。大約十分鐘,將機器拎到一口徑四十公分的篾制竹筒,后面有個長長布袋連接,抄起一根鐵棍,朝槽口突出部位猛地一敲,“砰”,平地一聲雷,大米在瞬間噴涌膨脹,白色的香氣氤氳,將篾筒抬起,解開布袋后方的系帶,白花花香噴噴甜絲絲松脆脆的爆米花傾瀉而下,一雙雙小手迫不及待地伸進去,捧起來就往嘴里塞。這是農(nóng)閑時的一場盛宴,男女老少圍坐周邊,七嘴八舌,調(diào)皮的細伢子會在布袋上放幾塊石頭,看著它隨氣浪聲響飛出,而膽小的細妹子則雙手緊捂耳朵,既有幾分怯生又有幾分期待。父親所購機器是二手貨,儀表損壞,完全憑感覺與經(jīng)驗,在家試了幾回,竟然也掌握了火候時機。于是與春伯父兩人走村串戶,早出晚歸,飯后,兩人坐在桌前,趁著一點酒意,你一張我一張,將白天收來的那些皺巴巴的塊票、毛票攤平,再疊得整整齊齊,盤點一天的收入,臉上洋溢著快活的笑容。爆米花這東西畢竟不是天天當(dāng)飯吃,剛開始時,每天還小有收獲,到后來,越走越遠,響聲也越來越少,遂停業(yè)作罷,是否把機器本錢賺到不得而知?,F(xiàn)如今,機器扔在雜屋里,鐵銹斑班,布滿灰塵,根本無人接手,春伯父也早已故世多年。


(九)

家鄉(xiāng)春秋戰(zhàn)國時期屬楚,楚人敬鬼神信巫術(shù),現(xiàn)在科學(xué)昌明文化普及,巫婆神漢日漸稀少,但民間方術(shù)這樣的名堂還時有所聞:“點打”“神打”殺人千里,無息無聲,如絕世高手,飛花摘葉,隔山打牛;“九龍化骨水”喃喃咒語數(shù)言,令鯁噎在喉的魚刺肉骨化為無形;“封血術(shù)”乃木匠、泥瓦匠等手藝人不二真?zhèn)?,勞作過程不免割破手碰到腳,憑意念可止血;“點魚鱗”是打漁人的獨家秘訣。而“煞”則是深夜野外獨行或建房蓋屋動土之時碰到惡鬼兇神附體作怪,人得不明不白之病,需要高人來“解煞”……最典型的是鄉(xiāng)間喪葬時唱給亡靈的夜歌子,無論是悲傷荒涼的哭腔還是一哀三嘆的旋律,隱隱可見楚辭的韻味,可惜自己不是民俗學(xué)者,沒法考證。

父親是懂得點方術(shù)的,不知何處所學(xué),何人所教。夏季,鄉(xiāng)親們習(xí)慣赤腳下田下地干活,每年總會有那么兩三個人一瘸一拐找上門來,言及腳板痛得鉆心,夜里無法入睡,去醫(yī)院也查不出原因。父親聽后,淡淡一笑“那我試試”。把鄉(xiāng)親帶到屋前地坪,叫他吐把口水在腳心痛處,赤腳站好,自己則找出一把破剪刀,沿他腳邊劃出一條痕,一個清晰腳印刻在了地上,對準地面潮濕印記處,小心地用剪刀尖挑呀挑,直到挑出一粒如米大小的石子為止,言及“冇事了,好了!”鄉(xiāng)親一臉愁容地來,滿懷歡喜地走。我大為不解,問:“要是挖不出小石子怎么辦呢?!”父親就笑了笑,沒下文。我鄉(xiāng)土地多是泥沙混雜,怎么可能挑不出沙石來!有的人雞蛋里都可挑出骨頭來嘛。他解釋的理由也不由得讓人疑竇叢生:夜里毒蛇會趁涼快鉆出洞來,喝凝結(jié)在草叢上的露水,哈出的毒氣留在地上,如光腳走路踩在上面,毒氣就會侵入腳心發(fā)作。這簡直是??枥锍兜今R胯里去的事,真這樣簡單,那自己學(xué)樣不就行了?,F(xiàn)在很少有人赤腳做事,自然也就無人上門,看來這門“絕藝”快要失傳了。


有的鄉(xiāng)親牙痛,臉腫得連嘴都合不上,也會找上門來。母親照例端茶泡水,上門的都是客。待坐定閑扯幾句后,父親細細看過,問明情況,囑咐稍等,自己到水渠壩邊尋草藥一把,洗干凈,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一番,如同綠色漿糊,再用荷葉或是芋葉包好,敷在痛處。過三兩天,重新?lián)Q藥,頗為靈驗。鄉(xiāng)親病愈后,大多送包點心或是一兩斤雞蛋表達謝意。父親說,百草皆是藥,只是懂得人太少。早知道這樣,我應(yīng)該買本《本草綱目》送給他。

(十)

妹妹讀高中時,或許是?;?,或許是風(fēng)云人物,總之,倍受關(guān)注,連小偷都盯上了,一年里連被盜三輛自行車。剛開始,兩輛放在車棚里鎖得好好的,都不翼而飛。后來,跟老師借一輛,返校時放在老師宿舍樓道里,將鑰匙還給老師,轉(zhuǎn)眼車卻不見了。妹妹跟學(xué)校反映,久久卻沒有下文,委屈得不知該如何辦,只能自認倒霉。父親知曉后,大熱天步行趕到十幾里外的學(xué)校,一把推開校長辦公室的門,當(dāng)場質(zhì)問:“你們學(xué)校是不是專門培養(yǎng)夜摸子的嗎?!”校長看著這個戴著草帽,渾身是汗,怒氣沖沖,劈頭蓋臉的漢子,情知惹不起這樣的蠻子,連忙安撫,問清原因,搞明來意,趕緊叫來總務(wù)處的人,不知最后從哪兒找了一臺半舊不新的自行車,交給妹妹,作為補償。探親回家,聽父親講起,如果解決不好這件事,他放了狠話給校長,要寫大字報,貼滿大街的電線桿上,讓百姓都曉得。我有些哭笑不得,真擔(dān)心他這樣做,啥時代了,通過法律途徑討說法呀!父親似乎看透了我的不滿與不解,“只是嚇嚇他們,屋里細妹子不還在學(xué)校讀書嘛,真的去做了,對她影響不好,咯個道理我還是曉得的呢!”看來,有些事不霸點蠻還真是不行,不全是道理說了算。

 

(十一)

父親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生日,我都回去了,雖然并未怎么操辦,但他滿心的喜悅。

五十歲生日時,我坐汽車、輪船、火車,花了三個晚上兩個白天,從天涯海角馬不停蹄的趕到家,將近天黑,正好吃晚飯,放下行李,勇哥和堂姐夫當(dāng)場勸我三杯酒,說中午正席未到,要好好敬下老爸。三杯酒下肚,昏然倒下,后來吐一塌糊涂,翻江倒海,連膽汁、胃液都干干凈凈了,母親找來村里的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喝了瓶葡萄糖水,又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來。

六十歲生日后不久,我?guī)チ颂碎L沙,到省城里最好的湘雅附二醫(yī)院去看腰背和腿腳,老是說痛,平時頭痛腦熱,都是姐姐在照顧,我一年難得回去兩回,算盡點孝吧。醫(yī)院里人員來來往往,如集市般人頭攢動,排隊掛號、開單檢查、取片問診,各在不同樓層。父親茫然不安地坐在大廳候診區(qū)的長椅上,有點手足無措,囑咐我快點回來,我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之際,再回頭一看,他正用那雙黝黑的筋骨畢露如同老樹根的手,用力地扯下巴上的本來就稀疏的胡子,一根,又一根。這兒是他完全陌生的地方:搞不清楚東西南北猶如迷宮的出口,空氣中迷漫著沖鼻的夾雜著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偶爾飄蕩一兩聲醫(yī)生和護士嘴中冒出來的聽不懂的醫(yī)學(xué)名詞,擁擠的人群中有許多焦灼的面孔和惶惑的眼神。完全沒有了在菜園田壟里與鄉(xiāng)親談笑風(fēng)生的自在和舒暢,那兒可以酣暢淋漓地呼吸清鮮而略帶泥腥與青草味的空氣,可以肆無忌憚地放聲吆喝長嘯。那一刻,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背微微有點駝,頭發(fā)有些斑白,神情有點落寞,真的老了?!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醫(yī)生快速地掠過各項指標,說:“很正常,當(dāng)?shù)蒙衔迨畾q的人,平時多注意休息,別太勞累!”父親放心地點了點頭,謝過了醫(yī)生,出了醫(yī)院門口,他悄悄告訴我,城里的醫(yī)生哪懂農(nóng)村呀!


七十歲前夕,村上的左鄰右舍打趣“四老爺,今年大家都要來賀喜賀喜,吃壽面喝壽酒的喲!”父親笑笑“那要問我家的崽女”。兄妹三人秉承他樸素簡單的一貫理念,在鎮(zhèn)上酒店擺了五桌,邀請了伯叔姑舅和老表,婉謝了其他鄉(xiāng)親的盛情心意。

(十二)

十年前,父親和母親來深圳時,一次曾在飯桌上得意地跟表姐說:“如今我也有退休工資了?!北斫愫荏@訝,關(guān)切地問,一個月有多少?父親毫不遲疑地講,一百二十元,比鄰縣的還高三十元呢!大家聽得哈哈大笑:養(yǎng)老錢是發(fā)了,田你還在種,豈不是賺了雙份!今年清明節(jié)前,電話得知父親響應(yīng)鎮(zhèn)政府“犁田送種,為國種糧”的動員與鼓舞,執(zhí)意要將那兩三畝稻田再種起來,把年初答應(yīng)我們姊妹三人,平時只種點自己吃的菜,晚年好好享點清福的允諾忘得一干二凈,還理直氣壯地說跟母親說“不作田那還算農(nóng)民嗎?趁現(xiàn)在身體硬朗,還動得做得,哪能全靠兒女,他們不是要還房貸車貸嗎?”每當(dāng)自己遇到困難有懈怠倦意時,不由得想起父親的這番話來,心生愧疚,于是振作,繼續(xù)前行。

(十三)

一日,無意間查百度看到“天地之所合,四時之所交,風(fēng)雨之所會,陰陽之所合。然則百物阜安,草本蕃庶,故曰四和”,心想,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子,唯愿父親:心和身自安,氣和無煩惱,人和百愁消,家和五谷豐。我和姐姐、妹妹一起準備著來做八十、九十、一百歲的大壽呢!

作者簡介
 張致用,筆名云在青天月影移,文學(xué)愛好者,從軍20年,生活經(jīng)歷豐富,未曾發(fā)表作品,現(xiàn)居深圳,供職于某機關(guān)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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