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之前為大家?guī)砗芏嗥款惖钠魑?，比如紙槌瓶、嘟嚕瓶、玉壺春等，這次我們給大家?guī)?strong>“膽瓶”。下圖這只大威德舊藏的鈞窯窯變長頸瓶，便是一只非常完美的鈞窯膽瓶。

△ 鈞窯紫斑膽瓶

大英博物館藏

“膽瓶”因為其形狀如懸膽而得名，所以也叫“懸膽瓶”、“膽式瓶”。懸膽是啥？當年越王勾踐為了迷惑吳王夫差表面臣服，實則“臥薪嘗膽”，發(fā)憤圖強，準備復仇。他在房子里掛上一只苦膽，每天早上起來后就嘗嘗苦膽，不忘三年前的恥辱。這只苦膽便是“懸膽”，而膽瓶因為它的造型和它差不多，直口，細長頸，削肩，肩以下漸碩，腹下部豐滿，像一直懸著的苦膽。

從時間線來看， “膽瓶”這一器型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里就已經(jīng)有了。比如位于河南洛陽龍門石窟第712窟蓮花洞，在其南壁第四十一龕龕內左側佛傳故事中，坐于筌蹄之上一個的悉達多太子身后一只小口細頸，腹部下垂，圈足的大膽瓶，瓶里還插著蓮花與蓮葉。

△ 河南洛陽龍門石窟第712窟蓮花洞

但“膽瓶”這一名詞最早出現(xiàn)在宋代，宋代文人特別愛膽瓶，很多宋人都愿意為它寫詩作畫。虞儔《廨舍堂前僅有木犀一株，今亦開矣，為賦二絕句》其二云：維摩丈室無人到，散盡天花結習空。猶有一枝秋色在，明窗凈幾膽瓶中。李彌遜《聲聲慢·木犀》：睡夢里，膽瓶兒，枕畔數(shù)枝。南宋 洪咨夔《夏初臨》云：鐵甕栽荷，銅彝種菊，膽瓶萱草榴花。

△ 宋 膽瓶秋卉圖頁

從傳世和考古的角度來看，宋代的膽瓶出現(xiàn)得非常多，當時很多窯口都有生產，比如汝窯、官窯、哥窯、龍泉窯、鈞窯等。在四川遂寧窖藏中出過好幾只龍泉青釉膽瓶，它們不管是釉色還是造型都堪稱完美。北京海淀區(qū)金代墓中發(fā)現(xiàn)得鈞窯月白釉也是一件非常完美的膽瓶。定窯也有很多這樣的產品，2017年蘇富比曾以514萬港幣的高價拍出的一件Gerald M. Greenwald 舊藏的定窯白釉膽瓶。

南宋 官窯膽瓶

△ 米黃釉青瓷單瓶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 鈞窯膽瓶

△ 定窯白釉膽瓶

2017年蘇富比

成交價514萬港幣

△ 龍泉窯膽瓶

遂寧窖藏

宋代的膽瓶被歷朝歷代的文人所欣喜。相傳乾隆皇帝也是宋代膽瓶的粉絲，別看乾隆他的審美很“農家樂”，其實含蓄著呢！有一次他去市場上偶然得到遺址官窯膽瓶，高興極了，專門為此瓶作了詩：“當年卲局號為官，輕用民間禁有干。今作市鄽私貨物，慨然鑒古發(fā)清嘆?！辈⒃撛婄澰谀懫康撞?，永以記志。在《乾隆帝寫字像軸》圖的左側案幾上陳設了一只膽瓶。

△ 《乾隆帝寫字像軸》

當然，膽瓶和玉壺春瓶很像，難道它們之間有什么關系嗎？這兩者的在當時可能沒有那么明顯的界限，膽瓶是宋人的稱謂，而玉壺春是民國的稱謂。揚之水老師在《宋代花瓶》中找到了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認為玉壺春瓶是膽瓶的一種，并從元代馮子振《梅花百詠》和釋明本的和詩找到了證據(jù)。馮子振《梅花百詠》：旋汲澄泉滿膽瓶，一枝斜插置幽亭。冰姿玉骨清如許，隱隱風生入座馨。釋明本同題和詩：插花貯水養(yǎng)天真，瀟灑風標席上珍。清曉呼童換新汲，只愁凍合玉壺春。這里原唱膽瓶，和作呼其意而變換詞切其事曰“玉壺春”。所以，膽瓶和玉壺春應該屬于同一類器型。

△ 青白瓷印花碗內的玉壺春花瓶

四川遂寧窖藏

△ 龍泉窯壺春瓶

戶栗美術館藏

當時流行插花，而膽瓶身材修長，腹部寬大，底盤穩(wěn)重，具有“束頸修枝，鼓腹容水”的優(yōu)點，貯水非常好，是非常好的 插花利器。楊萬里在《瓶里梅花》里寫道：膽樣銀瓶玉樣梅，北枝折得未全開。為憐落寞空山里，喚入詩人幾案來。這里不僅寫了膽樣的插花瓶，而且還告訴讀者，它是插花的。在明人文震亨的《長物志》“花瓶篇”中，也提到定窯古膽瓶非常適合用來插花。

在很多畫作中也能看到當時膽瓶的使用場景，上文提到在南北朝時候發(fā)現(xiàn)膽瓶的線索，在悉達多王子后面那只大膽瓶，里面還插著蓮花和蓮葉，這是作為“佛前供品”來使用的很好的例子。后來膽瓶逐漸走出廟堂，成為當時人們的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并迅速流行起來。收藏在故宮博物院的《膽瓶秋卉圖頁》便是一幅膽瓶插花的小品類畫作。江蘇武進前鄉(xiāng)南宋五號墓出土的戧金仕女游園圖朱漆奩，描繪了膽瓶的使用場景。收藏于日本南禪寺藏傳南宋馬公顯《藥山李遨問答圖》石桌右側的膽瓶內便插著一只花。

△ 戧金仕女游園圖朱漆奩

江蘇武進前鄉(xiāng)南宋五號墓出土

△ 南宋 馬公顯藥山李翱問答圖

絹本，水墨淺設色，25.9×48.5公分

日本京都南禪寺藏

剛剛我們玉壺春和膽瓶的關系，那有沒有可能，膽瓶在當時也會用來做酒具呢？那確實有可能，在 內蒙古沙子山元墓的壁畫中發(fā)現(xiàn)了當時的吃飯場景，中間仕女手持的玉壺春瓶就和膽瓶非常像，這里也證明了它們之間的界限沒那么明顯。

△ 圖中中間那位仕女手持的玉壺春瓶，和膽瓶非常接近

如今，膽瓶這一種器型，作為瓷器中的立件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拍賣場上，特別是它的造型，特別容易讓藏家所喜歡，剛剛提到的定窯膽瓶就拍了514萬的高價。2018年香港蘇富比人間異珍奇趣專場以1029萬的高價成交了一件南宋官窯膽瓶，刷新了膽瓶的拍賣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