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朋友圈。每天半夜,看過無數(shù)遍凌晨4點中關村的加班狗,以及生活滋潤日漸圓潤的留學黨,都會準時更新朋友圈,為喚醒廣大網(wǎng)友的平凡又一天,無私創(chuàng)作。 接下來一整天,進地鐵,買早餐,抽空談個戀愛,還不忘幫老媽的免費領水果活動加了個速……你無數(shù)次打開微信,享受著手機App給生活帶來的快節(jié)奏與便利。 但是,當客戶一下扔來十幾個文件名極其相似的brief和參考資料;當領導用5條60秒語音給你指導工作;當公司群里有人發(fā)布通知,并@所有人必須回復,在這些工作的瞬間,你真的想立即將手機“石沉大?!薄?/p> 差點忘了,睡前還得打開微信給領導的朋友圈點贊,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這樣,你才完成了一個由微信開始,由微信結束的工作日閉環(huán)。 據(jù)微信2018年報告顯示,每個月有10.82億用戶活躍在微信聊天框里,平均每天有450億次信息發(fā)送出。構成了這些漂亮日活數(shù)字的我們,每天為自己而發(fā)的消息有多少則? 蘋果手機每周會給用戶發(fā)送屏幕使用時間報告,有時候我們一天玩手機的時間可以高達12小時,其中“社交類”的App占去了大比例,可你并不是真正在積極社交、拓展人脈,而是打開了一款“具有社交功能的工作App”,埋頭干活。 微信的官網(wǎng)上寫:“微信,一種生活方式?!逼溆⑽陌媸牵骸癆nytime. Anywhere. Anyone.”有人這樣解讀:我們作為人類,所有的表達、交流、創(chuàng)作都存在于微信當中,微信成為了我們的本體。 生活處處是牢籠,微信方為枷鎖,何時何地任何人,都是其中的囚徒。 網(wǎng)絡上說起微信,也總能聽取哭聲一片。奇怪了,從便民的“善意”出發(fā),微信怎會變成用戶口中的“惡魔”App?為何用戶體驗還不錯的通信App,一到工作中就直逼人上火? 被嫌棄的微信的誕生 體積龐大的微信城堡,并不是一日建成的。 時間回到2011年1月21日,微信發(fā)布了1.0版本。這時候的微信僅支持導入QQ好友,聊聊天,換換頭像等簡單功能。 和當時的手機QQ、米聊等同類品比起來,微信并不起眼,據(jù)說在多手機應用市場中還獲得了不少1星差評。 可不到半年時間,微信2.0版本面世,增加語音功能,用戶數(shù)量這才有了起色。 很快,微信又通過匹配通訊錄功能,接上了熟人關系鏈;通過漂流瓶、搖一搖等功能,接上了陌生人關系鏈;通過二維碼分享功能,打開線下社交;通過朋友圈,讓你“死氣沉沉”的通訊錄徹底活起來。 在上線433天的時候,微信使用者便達到了1億;到了2013年底,其用戶數(shù)又突破了6億——這時候,強大的微信支付功能還尚未出生。 和它的開屏畫面一樣,微信做到了讓地球上大量孤獨的人都能相互聯(lián)系起來,織出一張巨大的用戶網(wǎng)。 依照美國心理學家米爾格倫著名的“小世界”理論,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關系不會超過六人,也就是說你新認識的一個陌生人,可能會是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朋友此處出現(xiàn)數(shù)量小于等于6) 倚靠于人類旺盛的社交需求,微信迅速發(fā)育成為一顆巨大的“小世界”。但和真實的世界不同,這個“小世界”中的各種規(guī)則、禮儀是相對模糊的。 更何況隔著屏幕,我所發(fā)的,并不一定正如領導所想象的。甲方乙方雖然都身坐在一個聊天室中,但思維卻永遠搭不到一個頻道上。 有沒有哪則條例,規(guī)定領導深夜不能給員工發(fā)語音??? 寧寧就是職場微信“不恰當使用”的受害者。半夜12點已過,她正拆開一包面膜,領導的語音轟炸突然來襲。 寧寧被這微信提示音是震得手足無措,她是先把面膜往臉上糊好呢,還是干脆重新塞回包裝里好。 可沒等她解鎖,聽完第一條57秒的語音,微信電話便火急火燎地打進來了:“這么早睡啦?也不回回我語音?”這一刻,寧寧真差點以為地球離了她就不轉了。 微信群里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誰能來管管? 在偉光的手機屏幕里,微信右上角的紅點數(shù)字永遠呈現(xiàn)3位數(shù)。他所在的公司不大,但光是每日活躍的微信群就有好幾十個。 這些群里充斥著重合率極高的同事,以及大家互相甩鍋、賣力注水的痕跡,他常常需要發(fā)揮自己打游戲的手速一直上翻,才能get到重點。 與之相反的是領導所在的群,大部分時間都是平靜的,但偶有人把效果良好的作品、獲獎的好消息、紅包扔到“死水”中,驚起表情包無數(shù)。 “你以為發(fā)紅包的,真是為了發(fā)紅包嗎?”偉光已經(jīng)是職場老人了,他知道:“那是為了釣魚啊……” 那在微信群里當小透明行不行? 剛步入職場,小黃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公司規(guī)定“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自己(在微信群里)打個氣”。有專人負責@所有人,強制其在朋友圈發(fā)布產(chǎn)品相關雞湯及宣傳海報。 更讓小黃意想不到的是,還有同事專門觀察、記錄每天誰沒發(fā)朋友圈,“第二天群里要被單獨@出來批評”。 珊珊從事的工作不大需要混微信群與朋友圈,她每天最常點開的一欄是“文件傳輸助手”,把公司文件傳到微信上,回家加班,第二天再傳回來。珊珊懷疑自己手機變卡,就是文件傳輸助手連累的, “你說,想找的老文件已經(jīng)打不開了,還要看著新活兒從【文件名.(1)】變成【文件名.(1)(1)(1)(1)】,也沒有個結束?!?/p> 后來她還是改用回傳統(tǒng)的U盤,但文件傳輸助手一欄也沒變得多清凈?!拔椰F(xiàn)在,只用它來記錄加班的日期,每天晚上9點準時發(fā)送給自己,刷起來可有成就感了。” 微信這座圍城,人都進去了。里面的都想出來,里面的也都出不來。 你討厭的不是微信, 是出了問題的工作 網(wǎng)上一搜職場相關新聞,微信常有出演。 寧波的王女士突然被單位辭退,僅僅是因為她未能在微信工作群內及時回復負責人要求匯報的營業(yè)額。 新聞報道稱,當時王女士懷有身孕,入睡較早。但營業(yè)額匯報晚了10分鐘后,負責人便在微信群里通知她已被辭退。 北京青年報報道,河南一家美容機構,要求員工將自己與妻子、丈夫或與情侶的合影發(fā)到朋友圈,沒有做到者一律勸退。 好像有了微信之后,管理者的腳伸得更長了,動不動就要把人踹出門。 南方工報報道,業(yè)務員小劉在去年7月收到公司解除勞動合同的通知,理由是他在一個季度里連續(xù)遲到、早退10次。 小劉出具證據(jù),這10次所謂的遲到早退,他均有因需要見客戶等原因,提前在微信群里向領導請假。 小劉所在的這家公司,經(jīng)常通過微信群發(fā)布工作方面的通知,但卻從來沒有一個領導、相關人員,告訴小劉在微信群里請假不生效。 最終在法院調解下,公司一次性付給小劉解除勞動合同補償金、失業(yè)保險損失合計1.3萬元。 有網(wǎng)友爆料,自己在微信里回了老板一個“嗯”,便遭到了批評:和領導和客戶都不要回復“嗯”,這是微信的基本禮儀。 還有更多同為老板打工的網(wǎng)友,整日聽著大段大段的領導語錄,但也只能把無奈往網(wǎng)上噴噴。 好像微信怎么使用,老板和員工得分用兩個標準。 就在前幾日,還發(fā)生了鐵路一線施工工人被高鐵撞軋身亡的事故。媒體報道稱其原因是一名干部“用微信群傳遞工作推遲上線信息,沒有確認作業(yè)班組回復命令,導致了命令漏傳”。 微博讀物博主“寫不出稿蘇見祈”一針見血:問題是沒有確認作業(yè)班組回復命令嗎?顯然不是。因為流程里本來就不該用微信傳達信息。問題在于,這位干部為什么不按照規(guī)章,用內部系統(tǒng)傳遞指令? 微信明明只是一個社交App,到了職場卻也迅速“膨脹”,充當了許多它無法承擔的角色。 “明明是講規(guī)程的職場,該打電話確認的不打,該發(fā)公函簽收的不發(fā)”,出了問題,只要一句“我發(fā)微信了”,便能迅速甩鍋。 無論是刷屏的“收到”,還是被迫發(fā)出的朋友圈,抑或是你不能離開一刻的微信群,都是勞資關系中力量不對等的證明,企業(yè)侵犯員工合法權益的違法違規(guī)成本太低,員工亦不敢維權。 微信在這場漩渦中,只不過還是像它最初的設計想法,為人提供了“最方便”的途徑罷了。 即便沒有微信背這個鍋,別的App也能扛起來。 老板怎樣都能找到你, 微信只是最簡易的方式 一臺手機在手,領導隨時都能找你聊聊天,放假在家客戶也能打來視頻電話;發(fā)條出去玩的朋友圈,你的同事、合作方都能看到并發(fā)表評論。 于是我們變得不愛發(fā)朋友圈,生活日常日漸消失;聊天框里也僅剩下微笑、OK、握手、大拇指和玫瑰花的禮貌五件套,以消極對抗職場中的不平等。 專家闡述了“微信依賴癥”的癥狀:它會讓人陷入一種持續(xù)的“多任務”狀態(tài),長此以往甚至會讓人們患上類似“注意力障礙”的心理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注意力受到了嚴重的影響,思維不斷被打斷,這大大削減了思考的能力,讓思維變得更難以深入。 我們所患的“微信不適癥”“微信依賴癥”或是這過勞時代的線上版本。 1930年,凱恩斯曾在《我們后代在經(jīng)濟上的可能前景》中預言,100年后,人類的勞動時間每周只需10-15小時,人們會因為閑得無聊而煩惱。 可如今大部分職場人都依然長時間忙碌,且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及身體壓力。技術革命并沒有將我們從勞累中解放,它反而是讓我們的職場時間最大限度地延長了。 微信的確是為他人侵入你的生活,打開了一個便捷入口,但它也不應為職場矛盾背鍋。 事實上,它也背不起那么多責任。工作中,電郵、電話,一個白紙黑字,一個及時到位,它們的這些優(yōu)點,微信都能手動屏蔽。 即便是領導強調必須傳播的朋友圈,微信也給小員工們開了“分組”的綠燈。至于工作時間之外,也應給微信放放假,不然公司大門外設立的打卡機是有多沒必要。 2016年,法國通過了“離線權”法案,就是為了證明員工下班后,有權利“已讀不回”,保障大家的私人空間。 像大眾汽車公司也規(guī)定下班后關閉公司的電郵服務器,戴姆勒則允許員工刪除在假日收到的電子郵件。 最近,國內湖南、福建、廣東珠海等地也下發(fā)通知,為基層干部“網(wǎng)絡減負”,規(guī)范了“原則上一個單位只建一個工作群,發(fā)言要有內容不得隨意刷屏,原則上非工作時間不發(fā)布工作信息”等內容。 微信是為了提高效率,而非拖累人生而存在的。它歸根到底只是輔佐生活的工具,而非生活本身。希望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這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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