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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米歇爾·?？隆动偘d與文明:理性時代的瘋癲史》

導語：

本書是20世紀法國著名思想家?？碌牟┦空撐?，是一部人文科學史著作，瘋癲不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而是一種文明產物。沒有把這種現(xiàn)象說成瘋狂并加以迫害的各種文化的歷史，就不會有瘋狂的歷史（?？拢?/p>

前言

1.帕斯卡說過:“人類必然會瘋癲到這種地步，即不瘋癲也只是另一種形式的瘋癲”

我們尚未而應該撰寫一部有關這另一種形式的瘋癲的歷史:人們出于這種瘋癲，用一種至高無上的理性所支配的行動把自己的鄰人禁閉起來，用一種非瘋癲的冷酷語言相互交流和相互承認

我們有必要試著追溯歷史上瘋癲發(fā)展歷程的起點，在這一起點上，瘋癲尚屬一種未分化的體驗，是一種尚未分裂的對區(qū)分本身的體驗。我們必須從運動軌跡的起點來描述這“另一種形式的瘋癲”。這種形式把理性與瘋癲斷然分開，從此二者毫不相關，毫無交流，似乎對方已經死亡

2.作為起點的應該是造成理性與非理性相互疏離的斷裂，由此導致理性對非理性的征服，即理性強行使非理性成為瘋癲、犯罪或疾病的真理。因此我們在討論那最初的爭端時不應設想有某種勝利或設想有某種取得勝利的權利

3.在現(xiàn)代靜謐的精神病世界中，現(xiàn)代人不再與瘋人交流。一方面，有理性的人讓醫(yī)生去對付瘋癲，從而認可了只能透過疾病的抽象普遍性所建立的關系；另一方面，瘋癲的人也只能透過同樣抽象的理性與社會交流。

這種理性就是秩序、對肉體和道德的約束，群體的無形壓力以及整齊劃一的要求。共同語言根本不存在，或者說不再有共同語言了。

4.18世紀末，瘋癲被確定為一種精神疾病，這表明了一種對話的破裂，確定了早已存在的分離，并最終拋棄了瘋癲與理性用以交流的一切沒有固定句法、期期艾艾、支離破碎的語詞。精神學的語言是關于瘋癲的理性獨白。它僅僅是基于這種沉默才建立起來的

我的目的不是撰寫精神病學語言的歷史，而是對那種沉默做一番考古探究

5.也許，正是由于這種模糊不清的存在，西方的理性才達到了一定的深度。理性——瘋癲關系構成了西方文化的一個獨特向度

第一章愚人船

1.麻風病退隱了，但是它不僅留下來這些下賤的場所，而且留下了一些習俗，這些習俗不是要撲滅這種病，而是要拒之于某種神圣的距離之外，把它固定在反面提升之中。

在麻風病院被閑置多年之后，有些東西無疑比麻風病存留得更長久而且還將延續(xù)存在，這就是附著于麻風病人形象上的價值觀和意象，排斥麻風病人的意義，即那種揮之不去的可怕形象的社會意義，這種形象必須首先劃入一個神圣的圈子里，然后才能加以排斥

2.實際上，這種嚴格區(qū)分的重大方式既是一種社會排斥，又是一種精神上的重新整合

3.“愚人船”:

用來將游蕩的瘋人遣送出自己的管界，瘋人乘上愚人船是為了到另一個世界去，當他下船時，他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人。

因此瘋人既是一種嚴格的社會區(qū)分，又是一種絕對的過渡

瘋人的漂泊、驅逐他們的行動以及他們的背井離鄉(xiāng)不能用社會效用或社會安定來體現(xiàn)他們全部意義，其他與儀式聯(lián)系更緊密的意義肯定會表現(xiàn)出來

4.海因洛特:瘋癲是一種流動的渾沌，是一切事物的發(fā)端和歸宿，是與明快和成熟穩(wěn)定的精神相對立的

5.瘋癲意向起作用的魅力:

①人們在這些怪異形象中發(fā)現(xiàn)了關于人的本性的一個秘密，一種使命

②瘋癲之所以有魅力，在于它就是知識，它之所以是知識，其原因在于這些荒誕形象實際上都是構成某種神秘玄奧的學術的因素

③愚人的智慧是被禁止的智慧

④瘋癲在各個方面都在蠱惑人們，那種奇特狀態(tài)所產生的東西就像一個秘密，一個無法接近的真理，早已隱藏在地表下面

6.中世紀:瘋癲或愚蠢在罪惡體系中占有一席之地

13世紀起，瘋癲被列入精神沖突的邪惡一方

文藝復興:瘋癲是一切人類弱點的領袖，統(tǒng)治人的一切惡習是瘋癲的絕對特權

中世紀到文藝復興，瘋癲是作為一種美學現(xiàn)象或日常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社會領域中

15世紀:瘋癲進入一個完全的道德領域

17世紀，由于禁閉，瘋癲經歷了一個沉默和被排斥的時期

18世紀:浪漫化的瘋癲(塞萬提斯)，狂妄自大的瘋癲(虛妄的自戀與自身認同)，尋求正義懲罰的瘋癲(道德領域，懲罰頭腦混亂和心靈混亂，懲罰會自動增強)，絕望情欲的瘋癲(瘋狂的愛情)

20世紀給瘋癲套上頸圈，把它歸為自然現(xiàn)象，系于這個世界的真理

7.瘋癲確實具有吸引力，但它并不蠱惑人，它統(tǒng)治著世上一切輕松愉快乃至輕浮的事情

8.如果說知識在瘋癲中占有重要位置，那么其原因在于瘋癲是對某種雜亂無用的學問的懲罰；如果說瘋癲是知識的真理，那么其原因在于知識是荒謬的，正是由于虛假的學問太多了，學問才變成了瘋癲

8.就一般情況而言，瘋癲與人、人的弱點、夢幻和錯覺相聯(lián)系，瘋癲是一種人類與自身所維持的微妙關系

沒有抽象的瘋癲，只有存在于每個人身上的瘋態(tài)

自戀是瘋癲的第一個癥狀

瘋癲涉及的是人和人所能感知的關于自身的所謂真理

9.瘋癲不再是人們所熟知的這個世界的異象，對于這個局外觀察者來說，它完全是一個普通景觀，一個時代的特征

10.生命的結束使生命擺脫了瘋癲，但是瘋癲仍將超越死亡而取得勝利

11.瘋癲是對某種虛假結果的虛假懲罰，但它揭示了真正的問題所在，從而使問題能真正得到解決，它用錯誤來掩護真理的秘密活動

12.瘋癲是最純粹、最完整的錯覺形式，也是戲劇安排中最必要的錯覺形式

瘋癲建立起一種平衡，但它用錯覺的迷霧、虛假的混亂掩蓋了這種平衡，這種構造的嚴整性被精心安排的雜亂無章的外表所隱匿

13.瘋癲在人世中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符號，它使現(xiàn)實和幻想之間的標志錯位，使巨大的悲劇性威脅僅成為記憶，它是一種被騷擾多于騷擾的生活，是一種荒誕的社會騷動，是理性的流動

?第二章大禁閉

1.17世紀產生了大型的禁閉所，為窮人、囚犯和瘋人指定同樣的歸宿，正是這些地方他們又遺棄了瘋人，同時卻自吹“解救了”瘋人

17世紀中期開始，瘋癲就同這個禁閉的國度聯(lián)系起來，同那種指定禁閉為瘋癲的自然歸宿的行為聯(lián)系起來

2.通過劃定禁閉場所，從而賦予其隔離權力，并為瘋癲提供一個新的歸宿——這種行動在權威主義的強制形式內把對待貧困和救助責任的新感情，對待失業(yè)和游手好閑等經濟問題的新態(tài)度、新的工作倫理及對一種將道德義務納入民法的城市的憧憬組成的復合體

3.禁閉這種大規(guī)模的、貫穿17世紀歐洲的現(xiàn)象，①是一種“治安”手段

②具有醫(yī)療意義

③壓迫功能

④給被禁閉者提供工作，就業(yè)充分期可提供廉價勞動力；失業(yè)嚴重期收容游手好閑者，發(fā)揮了防范騷亂的社會保護作用

⑤道德機構，工作義務既是倫理實踐又是道德保障

凡是能夠和愿意工作的囚徒都將獲釋，其原因與其說是他已再度成為對社會有用之人

⑥標志著此刻人們從貧困，沒有工作能力，沒有與群體融合的能力的社會角度來感知瘋癲，瘋癲開始被列為城市的問題

⑦在這里，理性通過一次預先為它安排好的對狂暴的瘋癲的勝利，實行著絕對的統(tǒng)治，瘋癲被關押在禁閉城堡中聽命于理性、受制于道德戒律

第三章瘋人

1.展示瘋子是一個非常古老的中世紀風俗，瘋癲打破了收容所的沉寂而成為一種表演，從而變成一種娛樂公眾的公開丑聞

2.瘋癲變成某種供觀看的東西，不再是人自身包含的怪物，而是具有奇特生理機制的動物，是人類長期受其壓制的獸性

3.對于古典主義來說，最徹底的瘋癲乃是人與自己的獸性（最原始欲望的野性表現(xiàn)）的直接關系，毫不涉及其他，也無藥可救

4.尊重瘋癲并不是要把它解釋成不由自主的，不可避免的疾病事故，而是承認這個人類真相的較低界限，這個界限不是偶然的，而是根本性的

第四章激情與譫妄

1.激情使瘋癲成為可能，但瘋癲卻以一種特有的運動威脅著使激情本身成為可能的條件。瘋癲屬于這樣一類統(tǒng)一體：在這類統(tǒng)一體中規(guī)律受到損害、歪曲和破壞，從而表明這種統(tǒng)一體既是明顯的和確定的，又是脆弱的和已注定要毀滅的

2.強烈的情緒也能引起瘋癲，因為情緒既是靈魂中的沖擊，又是神經纖維的震顫

3.瘋癲本身出發(fā)既向肉體擴散，又向靈魂擴散，又是激情的中止，因果關系的破裂，統(tǒng)一體的解體，瘋癲既參與激情必然性的運動，又參與由這種激情所釋放出來的，但又超越激情、最終向激情的全部含義挑戰(zhàn)的東西的狂亂活動，瘋癲最終成為一種神經和肌肉運動

4.瘋癲是超越了想象，但又深深根植于想象

5.瘋癲的根本語言是理性語言，但這種理性語言被顯赫的心象籠罩著，因此只限于在心象所規(guī)定的現(xiàn)象范圍內出現(xiàn)

6.在古典時期，瘋癲中存在著兩種譫妄：一種是某些精神疾病，另一種是不明顯的，存在于心智的一切變化中

在古典意義上，瘋癲與其說是指精神或肉體的某種特殊變化，不如說是指肉體的變化下面、在古怪的言談舉止下面有一種譫妄話語的存在

語言是瘋癲的最初的和最終的結構，是瘋癲的構成形式，瘋癲借以明確表達自身性質的所有演變都基于語言

第五章瘋癲諸相

本章主要是展示古典時期思想借以認識瘋癲的具體形態(tài)

①躁狂癥和憂郁癥

憂郁癥的世界是陰濕的，滯重的，而躁狂癥的世界則是干熱的，躁動和松脆的

②歇斯底里和疑病癥

歇斯底里和疑病癥作為精神疾病的完全確認，由于對敏感和感覺的重大區(qū)分，這兩種病進入了非理性領域，非理性的基本特征是謬誤和夢幻，即盲目

第六章醫(yī)生與病人

在整個古典時期，有兩類醫(yī)療瘋癲的技術系統(tǒng):

一類是基于某種關于品質特性的隱含機制，認為瘋癲在本質上是激情，即某種屬于靈肉二者的（運動—品質）混合物

另一類是基于理性自我爭辯的話語論述運動，認為瘋癲是謬誤，是語言和意象的雙重虛幻，是譫妄

1.治療瘋癲的方法在醫(yī)院里并未推行，因為醫(yī)院的主要宗旨是隔離或教養(yǎng)，但在醫(yī)院之外，產生了物理療法:

①強固法

②清洗法

③浸泡法

④運動調節(jié)法

2.治療瘋癲的心理療法：

①音樂，音樂一旦傳到耳朵里，就立刻變成品質效應，品質在體內重新分解為運動，感受的愉悅變成以往那種有規(guī)律的振動和張力的平衡

②利用恐懼—憤怒的相克關系

③道德療法

3.治療譫妄的方法：

①喚醒法，耐心的，理性的工作

②戲劇表演法，在想象空間中發(fā)揮作用

③返璞歸真法，把瘋癲交付給與之最密切的矛盾，回歸到與想像力直接相連的直覺狀態(tài)，一方面是通過自然來還原，另一方面是還原到自然

4.兩類病例：

①品質轉變術，瘋癲的本質被視為自然本性和疾病

②真理重建術，一種話語藝術，瘋癲的含義是非理性

5.精神分析涉及的不是心理學，而是一種非理性體驗，這種非理性體驗恰是在現(xiàn)代世界中心心理學的意義一直加以掩蓋的

第七章大恐懼

1.不僅知識在使人脫離器官，而且感受力本身也在使人脫離器官，感受力不再受大自然運動的控制，而是受各種習慣、社會生活的要求的控制

2.在16世紀，瘋癲被安置在非理性的畫面上，在這種畫面上，瘋癲掩蓋著某種模糊的道德意義和根源，它的神秘性使它與原罪發(fā)生了聯(lián)系，人們從中感受到咄咄逼人的獸性

3.在18世紀，人們圍繞著對瘋癲及其傳播的危險的意識，通過緩慢而零碎的方式，逐漸形成一套新的概念體系

它被置于人在考慮自身、考慮他的世界及考慮大自然所直接提供的一切東西時所劃定的距離之中

在人與自己的情感、與時間、與他者的關系都發(fā)生了變化的環(huán)境里，瘋癲有可能發(fā)生了

因為在人的生活及發(fā)展中一切都是與自然本性的一種決裂，瘋癲不再屬于自然秩序，也不屬于原始墮落，而是屬于一種新秩序，在這種新秩序里，人們開始有一種對歷史的預感

第八章新的劃分

1.對癲癇病人和教養(yǎng)院其他病人，甚至對游手好閑的窮人所施加的一種懲罰，就是把他們放到瘋人中間。這種做法的丑惡完全在于這樣一個事實：瘋人體現(xiàn)了禁閉的殘酷真相，是禁閉中最惡劣的消極工具。

瘋癲充分體現(xiàn)了這些懲罰權力，它有效地產生一種補充懲罰的作用

2.18世紀，對禁閉的批判使瘋癲比以前更緊密地與禁閉聯(lián)系在一起：瘋癲成為禁閉權力的象征及其在禁閉世界中的荒誕而又使人無法擺脫的代表，另一方面瘋癲又成為各種禁閉措施的典型對象

于是，瘋癲既是壓迫的主體。又是壓迫的對象；既是壓迫的象征，又是壓迫的目標；既是這種壓迫的不分青紅皂白的盲目性的象征，又是證明這種壓迫中的一切既合理又必要的辯護。通過一種似是非是的循環(huán)論證，象征著禁閉的極端非理性的瘋癲卻最終成為禁閉的唯一理由

3.18世紀的人發(fā)現(xiàn)，窮人并不是作為一種具體的最終的現(xiàn)實而存在著，一方面是貧困，即商品和金錢匱乏，這是與商業(yè)、農業(yè)和工業(yè)狀況相聯(lián)系的一種經濟形勢；另一方面是人口，是一種直接影響經濟形勢和財富生產的力量

“貧困”和“人口”之間存在一種明確的逆反關系

4.禁閉之所以受到批評，是因為它會影響勞動力市場，而且它以及全部傳統(tǒng)的慈善事業(yè)是一種有害的財政支出

第九章精神病院的誕生

1.由于新的理性統(tǒng)治了療養(yǎng)院，瘋癲不再代表一種絕對的矛盾，而是代表了一種未成年地位，表現(xiàn)了自身的一個方面，即沒有自治權利，只能根植到理性世界才能存活。

瘋癲就是一種幼稚狀態(tài)，在療養(yǎng)院里一切安排都是使精神病人變成未成年人，必須給他們立竿見影的獎懲，實施新的教育制度，對他們的思想進行新的引導，必須首先使他們服從，然后鼓勵他們，給他們安排工作

長期以來，法律也是把精神病人視為孩童，但是這是用限制和監(jiān)護規(guī)定所抽象地確定的一種法律地位，而不是人與人之間的具體關系

把瘋人作為一個心理學對象完全交給了有理性的人的權威，他對瘋人來說是一個具體的成年人形象，是一個代表統(tǒng)治和榜樣的具體形象

2.保證瘋人院的道德綜合措施能發(fā)揮作用的手段：

①緘默

②鏡像認識：

瘋人受到觀察，而且他知道自己被觀察，

瘋癲能夠看到自己，也能被自己看到，

它既是純粹的觀看對象，又是絕對的觀看主體

③無休止的審判：

使瘋人認識到自己處于一個天網恢恢的審判世界，受到監(jiān)視、審判和譴責，越軌和懲罰之間的聯(lián)系顯而易見。罪名必須受到公認

④醫(yī)務人員的神化

結論

1.凡是有藝術作品的地方，就不會有瘋癲，但是瘋癲又是與藝術作品同時存在的，因為瘋癲使藝術作品的真實性開始出現(xiàn)

藝術作品與瘋癲共同誕生和變成現(xiàn)實的時刻，也就是世界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受到那個藝術作品的指責，并對那個作品的狀況負有責任的時候

2.瘋癲的策略及其獲得的新勝利就在于，世界試圖通過心理學來評估瘋癲和辨明它的合理性，但是它必須首先在瘋癲面前證明自身的合理性

而世界本身的任何東西，尤其是它對瘋癲的認識，不能使世界確信它可以用這類瘋癲的作品來證明自身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