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天癸之義

末流郎中

《素問·上古天真論》歧伯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fā)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丈夫八歲腎氣實，發(fā)長齒更。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這個內(nèi)經(jīng)的天癸概念，應該是這個促進生殖功能成熟的物質(zhì)或因素。

朱丹溪講，女子天癸未行之時屬少陰，既行屬厥陰，已絕屬太陰。他是如此定義的。而王太仆、陳良甫等前輩認為，天癸是精血。

那么天癸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首先，我們來看“天”這個概念，宇宙積陽為天。在《周易》里講“乾卦”，有一句：“大哉乾元，資以統(tǒng)天”。乾卦六陽爻，純陽卦，說明天為陽氣所主。癸呢？十天干最后一個，不管它是個什么東西，它肯定是天所統(tǒng)的，被天之陽氣所推動或主宰。

天干五行對應的方位關系是，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這個五行對應的藏府關系是：東方甲乙木為肝膽，甲膽乙肝；南方丙丁火，丙為小腸丁為心；西方庚辛金，庚為大腸辛為肺；北方壬癸水，壬水膀胱癸水腎。由此可見，“癸”是跟腎有關的。

那么，女子七歲，丈夫八歲時，腎氣盛，齒更發(fā)長，女子二七，男子二八時，是什么實呢？按照五行相生中水生木的規(guī)律，那就是肝氣實了。肝對應的是木、風，對應藏血，情志疏泄，肝經(jīng)絡繞陰器。

跟風有關的人類用詞有：風韻、風華、風流、風騷等等，也就是說，有了風，才能有韻有華，才能“流”，才能“騷”。請注意，這個“騷”跟淫無關，只是一種態(tài)勢。也就是說，在人，肝氣實，才能風流、風騷。那么如果純粹用到性別歸屬時，這個風流、風騷跟性有關。具備性能力的標志，是男的有了遺精，女的有了月經(jīng)才可以實現(xiàn)的。

《周易》里有句話：“帝乙歸妹”。歸妹是結(jié)婚的意思?！耙摇钡诙?，一年的第二個月，也就是農(nóng)歷二月。對應氣候：溫升、風起、花開。文學作品里描述情欲有“春心大動”這個詞，為什么不是夏心、秋心、冬心大動呢？其實是有深意的。春的應季之臟是什么？對應肝。這個跟厥陰主宗筋，也是合拍的。

那么在《素問·上古天真論》里的那句話：任脈通 太沖脈（即沖脈）盛。任脈為陰脈總司，沖脈為血海。任脈和太沖脈是奇經(jīng)八脈這個范疇的。葉天士說，奇經(jīng)八脈附麗于肝腎，也就是說，這個奇經(jīng)八脈的勝衰是由肝腎決定的。

肝能藏血，也能疏泄。在中國古典偵探小說《施公案》中，說某男與某女交合叫做“施泄”，這個說法，很形象很直觀。施泄這個詞，跟肝的“疏泄”是不是有意會而相通之妙呢？

中醫(yī)界里，有男子以腎為先天，女子以肝為先天的說法?！渡袝ず榉丁ず訄D辭》里說：“地二生火，天七成之”，這個天七對應內(nèi)臟就是火，是心。心主血脈也主神明，所以小女孩早慧，聰明，也比較乖；“天三生木，地八成之”，這個地八對應肝，肝是將軍之官，好動好斗，所以小男孩一般比較調(diào)皮，說起來，也很無奈，肝對應震卦，動搖也，所以小男孩天生就是孫悟空，不搗亂才怪。

那么火的生成是什么呢？來源于木，來源于肝臟。這個肝木呢？當然來源于水，來源于腎了。講男子腎為先天，女子肝為先天，應該是立足于這個發(fā)育上的生理表現(xiàn)說的。女子以肝為先天，肝主動又主情志，所以女孩子春情萌動比男孩要早，情緒化特征比男孩要明顯，理智程度天然稍弱。

前面講的，癸源于腎而統(tǒng)于天。天一生水，地六成之。這是天上來的真水，真水里面含天上來的真陽，也就是坎中之陽。先天卦里，乾為太陽火，坤為太陰水。乾坤化生六子，后天坎卦為水，水中有陽。六子生成，乾坤退居，坎離正位后，坤居西南為土，乾居西北為金。這個金是個現(xiàn)象，本質(zhì)是把火降下來，降下來的火，最后是歸于水位的。所以，朋友們?nèi)绻x鄭欽安的書，就會發(fā)現(xiàn)，他有個“坎中之金”的說法，其實是沒錯的，其中有至理。

葉天士對陽明虛證認識極為透徹，對陽明主潤宗筋分析得很到位。

腎為藏精之處，為作強之官。這是主體。但是光少陰還不行，得陽明和厥陰的協(xié)作，才能“伎巧出焉”。而主宰性行為的是什么？是相火。比如陽強，臨床診斷常有“相火妄動”這個詞，相火屬少陽，少陽從乎厥陰。相火的動是心君君火主宰，而運行的是肝這個將軍。故天癸為相火，藏于腎，受君火主宰，由肝來主持布達。這樣理解才正確。而癸訊的訊，消息的意思。如果叫汛呢？本質(zhì)是水文，借指女子月事下，男子精氣溢。特別是女子月事，又叫月信、月汛，一月一潮之謂。這個汛，乃后天之精血，并非先天之精血。如果理解為先天精血就錯了。因為男子八八天癸竭，女子七七天癸竭，那不是男子八八、女子七七就壽終正寢了？女性更年期、男性性能力喪失后還活著，這是為什么？唯一的解釋是先天精血和后天飲食攝入的支持，根源是那點先天的精血。

本質(zhì)上，天，代指相火；癸，代表精血。這個精血，是后天脾胃所化生反哺于腎的。脾為生血之本，胃為化氣之源?！端貑枴り庩枒蟠笳摗防镏v，陽為氣，氣是歸精的；血為陰，歸于形，而形又是歸于氣的。也就是說，后天飲食精華里寬裕的部分最終歸于精。當然，由于氣的原特征是陽，故胃氣的反哺，又有利于腎中相火的強大。

所以，天癸至，是指人在成長發(fā)育過程中，陽氣的旺大和精血的充盈后，出現(xiàn)精滿自溢，自然出現(xiàn)生殖功能的情況。這也就是女子月事以時下，男子精滿溢泄的原因。而性行為，它所使用的能量，是資生于脾胃而反哺于腎的后天精血。

這也許是“天癸”之于人生理的一個合理解釋。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當然，愚者就只能見愚了。愚人拙見，盼祈指正。

末流郎中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