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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體流變中，很多人都知道，從上古文字到甲骨文，到大篆小篆的篆體，再到隸體草體楷體和行體這一大致過程，卻很少有人知道有一種書體，在晉、南北朝之間流行，嬗流至唐虞世南、顏真卿等都受其影響，到清朝的鄭板橋更是發(fā)揮到極致。這種書體由王獻之首創(chuàng)，叫做“破體”。 唐朝的徐浩在《論書》里面說：“鐘繇善寫真書（楷書），張芝號稱草圣，王羲之（右軍）的行書，王獻之（小令）的破體，都是一時之妙?！笨梢姰敃r這種書體與真草行書是并駕齊驅(qū)的。
王獻之字子敬，世稱“大令”，與父王羲之并稱“二王”。王羲之稱書圣，故而后世有稱王獻之為“小圣”。徐浩《論書》里因與其父并列，故稱王獻之“小令”。 什么是破體？那么什么是破體呢？ 唐朝張懷瓘《書議》：
張懷瓘講得很明白，王獻之的破體介于行草之間，不是草書也不是行書，既有行書又有草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實際上就是突破書體之間的限制，覺得怎么好就怎么寫，怎么順手怎么來。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玩“跨界”。  王獻之《廿九日帖》 上圖王獻之的《廿九日帖》就用了真行草三種書體。 嚴格意義上來說，“破體”不能稱之為一種書體，只能說是一種技法或?qū)懛?。它既沒有篆隸真行草這些書體的外觀特征，也沒有有別于其他書體的技法特征。它是無法之法，所有書體的技法都可以拿來用。就像最上乘的武功秘籍一樣，怎么個打法都能制敵。這種寫法也對書家有很高的要求，起碼對兩種或以上的書體精熟自如，這樣才能在作品里面輕松轉(zhuǎn)換，隨心所欲的書寫；同時要求書家有豐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技法駕馭能力。 張懷瓘就對這種寫法極為推崇，他說：
公務繁忙，需要快速書寫的時候，或者打仗軍隊之間傳遞情報，運用破體書法，可以節(jié)約時間，簡略省事。寫破體的時候，可以簡省筆畫，甚至可以符號代替，只要認得出來就行了，或者通信者之間認得出來或者意會就行了。玄通之妙，可以意會，故而有“披封不覺，欣然獨笑，雖則不面，其若面焉”的說法。 這種理念對于之后的行押簽名起了關(guān)鍵性的作用。  宋徽宗的天下第一人和八大山人的行押簽名 總之這種書體不拘一格，可以自由發(fā)揮，書體、技法可以自由過渡。確立之后受到很多書家的喜愛和運用。由東晉南北朝至隋唐都有大量書家使用，清朝鄭板橋更是基于破體理論獨創(chuàng)了六分半書。 破體的緣起書法發(fā)展到晉代，隸書真書草書等書體已經(jīng)相當成熟，書法的法度規(guī)矩森嚴。對于古人來說寫字是一件嚴肅的事情，按部就班按規(guī)矩寫，不能亂來。 王獻之少年時，覺得常規(guī)書體規(guī)規(guī)矩矩太多，過于局促，放不開手腳，于是建議其父王羲之“改體”，這件事同樣記錄在了張懷瓘的《書議》里：
他說，法無定法，貴在變通，最好的寫法是“稿行之間”。行是行書，是真書的連寫、簡略，稿是一般人打草稿用的那種快速書寫，可以簡寫。 可以看出十五六歲的王獻之有一顆不安分的心，初生之犢不怕虎，跟現(xiàn)在的十五六歲的孩子差不多，有些叛逆，敢于創(chuàng)新和挑戰(zhàn)權(quán)威。正是因為這樣，后世評論王獻之時，草書是勝過比王羲之的，王羲之凝靜內(nèi)斂，王獻之縱逸外拓。 南北朝時王獻之名聲一度蓋過王羲之。 王獻之提出建議后沒幾年，王羲之去世了，但王獻之卻自己干了起來，在他存世的作品里面，有好多作品都是突破了界限，真行草結(jié)合。除了上述的《廿九日帖》外，《鴨頭丸帖》也是行草相雜。  王獻之《鴨頭丸帖》  王獻之《昨日諸愿帖》 傳承一、東晉及南北朝 王獻之這種書體理論提出來即受到很多書家的青睞，羊欣便是他的追隨者，就是寫了《采古來能書人名錄》的羊欣，王獻之的外甥，著名書畫家，書法得王獻之的真?zhèn)?，評論稱是王獻之的繼承人。傳世作品有《閑曠帖》、《大觀帖》、《移屋帖》等?！兑莆萏肪褪怯昧苏嫘胁菹嚯s的破體。  羊欣《移屋帖》 其他書家還有薄紹之，這時候已經(jīng)是南朝了，薄紹之與羊欣齊名，號稱“羊、薄”。  薄紹之書法 南北朝宋齊之間，這種書體大為流行，謝靈運是其中的佼佼者，謝靈運是著名的山水詩人，出身世家，其詩格調(diào)空靈高雅，故而書法境界也極高?？上鋾▊魇罉O少，無法看到其“破體”之妙。  謝靈運八月五日帖 二、隋唐 唐初虞世南也是破體高手，《潘元帖》行草相雜，《去月帖》真行草，不拘一格。  虞世南《潘元帖》  虞世南《去月帖》 唐初第一行書，陸柬之書《陸機文賦》，也是行草相間，陸柬之是虞世南的外甥，書法得虞世南真?zhèn)?，《文賦》得王羲之筆法三味，后世有人將之與王羲之《蘭亭序》相提并論。  陸柬之《陸機文賦》局部 顏真卿《裴將軍詩》運用得十分玄妙，不僅書體上大膽運用，筆法上也是草隸行隨意變換，自由發(fā)揮到了極致，字體、筆畫的大小粗細等變幻莫測，給人感覺非常震撼。  顏真卿《裴將軍詩》 《裴將軍詩》局部 三、清朝 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是應用破體的高手，他把隸書運用到真書中，在他之前沒有人運用到這么極致。隸書也叫八分書，鄭板橋很聰明，把它融入真書，又在技法上采用行草的筆法，創(chuàng)造出前無古人的書體，號稱六分半書，又叫“板橋體”。 鄭板橋六分半書 鄭板橋六分半書 影響王獻之在少年時代以他獨特的眼光，提出“破體”書法理論，并身體力行去實踐。這不僅僅是提出一種書法理論，它更是提供一種藝術(shù)的想象力，在書法藝術(shù)之中提供更多的可能性。在他的書法作品中也處處可以看見想象力結(jié)成的果實。 這種理論對后世影響是深遠的，他鼓勵了書法家們更多的創(chuàng)造，它既可以是書體的“破”，也可以是筆法的“破”，“破”之后能“立”，創(chuàng)造出另外一番嶄新的氣象。比如顏真卿的以篆籀筆法入楷書，鄭板橋的以隸入楷，鄧石如伊秉綬等以金石入隸，吳昌碩以金石入畫，又比如于右任的以魏碑入草等等。王獻之是給了他們萌芽的種子。 在這里需要提醒的是，王獻之的破體不適合初學者，也不適合基本技法不牢固者，不是學習書法的捷徑。不能因為它是無法之法，萬法皆為用的，就成為信手涂鴉、隨意“創(chuàng)新”的理由。 學習書法還是要規(guī)規(guī)矩矩，從基本技法學起。還是那句話，書法沒有捷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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