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情感,源于人的思維;品性,得于教化熏染。情感或有失控,品性定有優(yōu)劣,因此便會有“情性之極”。凡事遇極,便生異象。世間俗塵,極善常無,至惡卻常有。所謂禮,于今世當(dāng)為法理,既是法理,當(dāng)需嚴(yán)明且為剛性,以此可規(guī)因情極而生的禍端。樂,于當(dāng)世或解為道德之矩,守規(guī)矩當(dāng)為人的最基礎(chǔ)的品性。不守規(guī)矩,小則有違社會公德綱常而遭公譴,大則便是觸法而獲刑罰。不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積善修德,積惡成禍。儒者之論或失偏頗,卻也總有善說;道家之說亦非至理,當(dāng)循之道理也是頗多。所以,儒道兼容,取其善論以為制禮作樂之據(jù),則可“防”、可“節(jié)”那些“情性之極”而生的禍,如此所生的“禮”、“樂”,可期。 二、古人云“性本善”,或許只是源于善心所期。人之初,心智為空,性本無所謂善惡,如無點墨白紙。以善教化,則善生且長;以惡熏染,則惡生愈甚。所以才需制禮作樂,以禮樂揚善抑惡。于當(dāng)世,禮樂便是必遵之法、當(dāng)從之規(guī)?;蛴心贻p氣盛者,以“個性”之名縱其不羈之情性;或有年長失德者,無視普世之公德。此皆因久失禮之所防、久少樂之所節(jié)所致,也就是法有不嚴(yán)、規(guī)有不循。本是剛性的法規(guī),竟彈性有加,常因所謂的“人性執(zhí)法”所破功。明明白白的違法、違規(guī)之事,常以“協(xié)商”而終,此為破“禮樂”之效。善惡陽陰,及人漸長漸生漸分明,謂其“性有善有惡”,此中的“性”為“養(yǎng)而致之”的品性,而非本性。 三、人之初,既非惡,便也無善。如山中璞玉,細雕則成器,遭毀則為礫。所以,后天的教化才是決定人性善惡的關(guān)鍵。所謂的教化,非惟師之責(zé),家中之長、社會的氛圍亦有重任。孩童的一言一行,多效于家長師尊及所“接”之人,及長,言語行為或禮貎?nèi)逖呕蜉p佻暴躁,或崇仁義或重利色,與其初生眸之“了眊”毫無關(guān)系,此非本性,而是漸漸而生的品性。東漢的王充能夠否定了孟子的“性善”論,在當(dāng)時的社會背景下,實難可貴! 四、今讀《論衡》,方知史上哲人中還有一位告子,真的是孤陋寡聞了,也是漲知識了??v觀世間,“中人”為眾,圣人極少。告子之論較之王充之說似更為實,王充僅以孔子論述中的片言便證告子之論“未得實也”,其證亦有不實。性無善惡之分,此論與孔、孟“性善”論相比,似更準(zhǔn)確。丹朱、商均之極惡,非初稟天然而得,既有后天耳濡目染,亦受“接者”熏陶,致其心智趨惡而無收,終成極惡。傳堯、舜為圣帝,緣何堯子丹朱“慠”、舜子商均“虐”?“子不教,父之過”,絕非虛言,故堯、舜亦有不明。丹朱、商均貴為帝王之子,非為“中人”,“可以語上”又如何?僅就本性或善或無善惡之分而論,告子之言為實,孟子之論不實。 五、讀《論衡》的本性篇至此,已見三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亦獲知關(guān)于人的“性”之爭,不只有孟子的“性善”論,亦有告子的“性無善惡”論,還有荀況的“性惡”論,好生熱鬧。然而,三種不同觀點,卻有一處趨同,便是人“長大”后的或善或惡,離不開“接者”的率與教。剛看到一則消息,某學(xué)童未完成寒假作業(yè),老師讓其回家完成作業(yè)再回校上課,學(xué)童返家,竟選擇自殺而夭亡。嘆其不幸!然而此例不幸夭亡的背后,正是“率”、“教”之失。至親缺“率”,師尊失“教”,終致夭亡之禍。對學(xué)童而言,率者,是至親對其心智引導(dǎo);教者,當(dāng)為師者對其善行教化。二者共享,學(xué)子有幸;二者得一,尚可勉行;二者同失,便有了“遭禍”、“夭亡”,或成“性惡”,即:“人之為善安從生?” 六、初生者心智懵懂,所欲、所為無非餓時求食、腹?jié)M欲恭,皆為生命之本能,全無善惡之分。所謂本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初生時的品性。襁褓之嬰有性別之分、形體之別,惟“性”無異。伴隨著嬰而童、童而少年,及至成人,在這個過程中,人的品性漸生差異,或至善,或極惡,而善惡品性兼存者為世上多數(shù)。心存善思便可自我從善,心留惡念將終為所禍。初生之嬰何以察已?不能察已如何知曉已性之善惡?故王充言“陸賈之言,未能得實”,這便是王充有別于眾多古時哲人之處。 七、春秋有諸子,獨儒、道傳之甚遠。至漢,漢武帝納董仲舒之言,罷百家而獨尊儒術(shù)。儒家推崇之綱常,細研之,多附帝王之心,故為兩千余年封建帝王視為正統(tǒng)。而道家以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論,廣為世人所崇,亦得相傳數(shù)千年。世間萬物、萬事,皆有正反兩面、陰陽兩極,極便生逆,故處兩極之間者為眾。百家之論皆有偏頗之處,即便是儒、道,亦有“不得其實”之言。儒、道兼容,或可解世間之多惑,及至人性。觀文至此,還是自覺告子的“性無善惡之分”的觀點更為實,因其頗有些儒道兼容之風(fēng)。 八、或在身而不發(fā),或出形于外,皆為人之性情。既是性情,便有善惡,亦有陰陽。然而性有人之初的本性,也有成長之后的品性。告子言本性無善惡,是為真。情者,確如劉子政所言,“接于物而然者也”。成人之性情,性或驗于“出形于外”的情,情或襯性之善惡,或許這便是陰陽之功?至于稟氣而生的人,胎中孕形,生而接物,初生性無善惡,接物而生情,性亦漸成。子所受教,在于至親,亦在于師尊,故性情善惡,成于教化優(yōu)劣,而非稟氣而就。 九、鴻儒有博學(xué),此言無虛。然而古之大儒或亦非完人,所論之事也“未必得實”。人性初本為善,此言便是不實,當(dāng)如告子之論“性本無善惡”“頗得其正”。然而,及人長大,品性便確有善有惡。既有善惡,人生之途便各有異,有夭壽之分,有貴賤之別,或許這便是命。接善者,受仁善教化,順了天之道,賢良仁德,人所共敬;接不善者,心由惡率,便行逆天之道,惡行不肖,天人共譴。此亦是命。本性無善惡,品性大不同,正如嬰孩本無知,教之而得學(xué),學(xué)識確有大不同,才也就有了高低之分,性亦然。 十、田土所處地域不同,所以質(zhì)有差、色有別,此乃大自然的天性。源頭之水本清澈,順勢而走,遇阻則分流,趨不同,經(jīng)歷自然不同,逢石多者顯清,遭土多者呈濁。人本性如源頭之水,亦是清澈,得“五?!敝畾?,皆為后天教化之功。至于面色與身形,古人講是稟氣而成,其實就是現(xiàn)代科學(xué)所說的繼承了父母的基因。 十一、《論衡》的本性篇,是認(rèn)同了告子的“性無善惡之分”的觀點,其他如孟子的“性善”、荀況的“性惡”,及至陸賈、董仲舒等論,皆被王充以“未能得實”所否定。由此看來,王充雖尊恭“鴻儒博生,聞見多矣”,對孔、孟亦常有敬,但在論及人的本性時,對儒家的觀點是持反對態(tài)度的。荀況的“性惡”之論雖然也是失之偏頗,但荀子亦有“師法之化,禮義為道”之言,強調(diào)對人的教化的重要性,其實儒家也是非常重視對人的德善教化。古之經(jīng)道,既有哲理,亦有不實,所以需以尊敬的態(tài)度品讀,辯證理解其中的內(nèi)涵,全盤否定或盲目崇信皆不可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