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強 ,《從中國出發(fā)的全球史》主講人。 不知道你意識到沒有,我們知道的那些旅行家,其實指的不光是他們走了很多地方,更重要的是他們留下了文字紀錄,特別是長篇的游記。 這依賴于文字的成熟,出版的發(fā)達,還有識字人口的增多,因為識字的人多了,大家才能通過讀書去了解外部世界。真正改變人們思想的,主要還是得要靠書本,而游記的流行,也說明人們的的確確想要張開眼睛看世界。 馬可·波羅行紀 在這些流行的游記里面最流行的那一本,恐怕要屬《馬可·波羅行紀》。 13世紀時,歐洲還在經歷漫長的中世紀,忽然整個世界發(fā)生了巨大的震蕩。最大的事件,就是蒙古的崛起,驍勇善戰(zhàn)的蒙古騎兵在短短幾十年內就建立起東到朝鮮半島、西到多瑙河的龐大帝國,整個歐亞大陸都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在梵蒂岡的教皇非常緊張,派使者給蒙古大汗寫信,在戰(zhàn)爭與和平的邊緣瘋狂試探,各家的使者在歐亞大陸上往來穿梭。 在1264年,有兩位威尼斯商人,是兄弟倆,他倆本來是出來做生意的,兵荒馬亂中流落到了布哈拉。布哈拉這個古城現在還在,在烏茲別克斯坦。 在布哈拉,他們遇見了蒙古的使者。使者跟他們說,蒙古大汗從來沒見過歐洲人——原文是拉丁人——假如兩位能跟我們回到汗八里——汗八里就是元大都,就是北京——肯定受歡迎。 這哥兒倆反正沒地方去,就跟著使者來到了中國,見到了忽必烈。 忽必烈就問他們歐洲是什么情況,問的很詳細。后來忽必烈說,要不這樣,你們替我送一封信給你們的教皇。信上說呢,請教皇你送一百名才藝之士,來了之后我們搞個大辯論,假如你們贏了,證明基督教的真理果然是天下第一,那好,我?guī)ьI全體臣民,皈依天主。另外呢,你們回來的時候,別忘了把耶路撒冷圣墓上長明燈的燈油給我?guī)б稽c。 你看,其實元朝對待宗教的態(tài)度是很隨意的,也很實用。他們還特別喜歡搞辯論,你有理你說說嘛。這種開放寬容的態(tài)度呢,就使得當時有很多宗教人士到處旅行,變成了交往的使者。 這樣哥兒倆又回到了歐洲。誰知道這時候羅馬教廷一團糟,燈油是拿到了,一百名才藝之士卻只帶了兩名,這兩名又是個膽小鬼,走到一半不敢去了,還好哥兒倆帶了自己的一個孩子,三個人再回到中國來。這個孩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馬可·波羅。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馬可·波羅一家在中國呆了十七年,后來奉命送蒙古公主到伊爾汗國去成親,這才離開中國,順道他們就回了國。 回來之后,威尼斯和熱那亞打仗,馬可·波羅參加了,結果戰(zhàn)事不利,被熱那亞人抓起來投到監(jiān)獄里。在監(jiān)獄里他向難友們講述了自己的東方見聞,這就是有名的《馬可·波羅行記》。 據說他講這些故事的時候,那肯定是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因為他總愛用很大的數量詞,動不動就百萬這個、百萬那個,所以大家都管他叫百萬君馬可。其實有點不大相信他的意思。 他的難友里面,其中有一個是比薩人,比薩也跟熱那亞打仗,他也被抓了。他聽馬可·波羅講故事講得起勁,就把這些故事寫了下來,書名本來就叫《百萬》。所以《馬可·波羅行紀》不是馬可·波羅寫的,不過馬可·波羅確實也認可。 百萬君馬可的這本《百萬》,當時在歐洲非常流行。他講的中國的事情,很多在歐洲人看起來匪夷所思。比如他說,中國人用樹皮大量制造一種東西叫做紙,可以寫字。要知道那時候造紙術剛剛由阿拉伯人傳入西班牙,還沒進入基督教的勢力范圍,馬可·波羅的獄友大概都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更神奇的是,馬可·波羅說,蒙古大汗拿紙當錢,政府的支出都用這種紙付錢,如果拒不接受,那就是死罪,所以大汗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造紙印錢,就可以擁有天下所有的財富。這簡直就是一種點金術。也不怪大家不相信他,要我是馬可·波羅的難友,我也不信,紙怎么能當錢呢? 然而不久,意大利的商人就開始使用匯票,到了17世紀中期,現代紙幣終于在倫敦誕生了。 紙和紙幣是中國人的發(fā)明,但是有關紙幣和紙幣制度的知識,卻最終改變了全世界,這是全球史的一部分。以前大家爭議過馬可·波羅到底是不是真的來過中國,現在應該已經比較清楚了,他的確是真的來過。 其實他本人是不是真的來過,對于后來的歷史來說并不重要,因為《馬可·波羅行紀》刺激了西方人探索東方的欲望,他描寫的美妙的富裕的中國始終吸引著后來的歐洲航海家,它在歷史當中已經發(fā)揮了實實在在的作用。 拉班·掃馬的朝圣之路 馬可·波羅從西向東到達北京的時候,幾乎同時,有一位旅行者和他旅行的方向剛好相反,從北京出發(fā),去往西邊,這個旅行者的名字叫拉班·掃馬。 拉班·掃馬聽上去是個外國人,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國人,只不過不是漢人而已。他屬于汪古部落,生活在今天山西的北部地區(qū)。不過他出生在北京,他家信奉景教,就是基督教的一支,所以成年后很自然地成為了景教的修士。 拉班·掃馬非常虔誠。他出家的時候,散盡家財,自己住進一間密室,苦修七年。后來他隱居在北京周邊的山里頭,有個也是山西來的年輕人叫馬可,來拜他為師。兩個人就在山里頭隱修。 1276年,拉班·掃馬兩個人決定出發(fā)去耶路撒冷朝圣。這時候馬可·波羅一家剛剛來到北京,而且馬可·波羅他們中間也去了耶路撒冷,但是很可惜,他們肯定沒有見過面。 拉班·掃馬走到半路,聽說耶路撒冷已經被埃及的伊斯蘭教政權占領,他們進不去了,就只好中途去了伊拉克的摩蘇爾,再到巴格達,當時中文里面寫作“報達”。 后來,他受伊爾汗國大汗的指派,出使君士坦丁堡,希望能實現蒙古與基督教的聯合,對抗穆斯林世界。他在君士坦丁堡見了東羅馬帝國的皇帝,又到羅馬,接著還去了巴黎,一路上見到法國國王、英格蘭國王和新任的教皇。 這中間,馬可和掃馬兩個人都被任命為教內的高級職務,教廷想派他們回中國傳教。結果他們回答說,我們不回去。我們好不容易出來,就是要接近基督教世界,現在說啥也不回。 1394年,出來了18年以后,拉班·掃馬在巴格達逝世,剛好第二年,馬可波羅一家回到歐洲。 拉班·掃馬也留下了游記,是用波斯文寫的。跟馬可·波羅一樣,游記不是他本人寫的,也是他周圍熟悉他的人替他記錄的??上?,原稿找不到了,不過,有個敘利亞文的譯本,翻譯了其中一部分內容,后來也翻成了中文,現在還能找到這本書,中文名叫《拉班·掃馬和馬克西行記》。 馬可·波羅是商人,拉班·掃馬是教士,他們兩個一來一往,代表著探索未知世界的兩大動力,一個是商業(yè),一個是宗教,一個追求世俗的幸福,一個追求精神的滿足。 完整文稿與音頻請在看理想App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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