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東岳雨石   

　　東漢末年，三國初時(shí)，平原郡，山東德州有一位青年才子，他博學(xué)強(qiáng)記，靈敏異常，一時(shí)名揚(yáng)四海。要說那個(gè)時(shí)期，正是群雄割據(jù)，刀兵四起，狼煙滾騰，民不安生之時(shí)。 
　　這位才子，比后來的曹子健的才氣要大得多。曹植乃魏武曹孟德嬖子，因其一首《兄弟》詩，在七步而成，被譽(yù)為才高八斗。其作《洛神賦》而揚(yáng)名。他畢竟是貴族顯嚇世家，捧譽(yù)贊揚(yáng)的人多?？蛇@位才子出身平民，無趨勢獻(xiàn)眉者恭維，他就靠的真實(shí)才學(xué)才名重八方。他就是禰衡，自小即被稱為神童。 
　　當(dāng)時(shí)天下飽儒名士頗多，禰衡皆不入目，一者自已博學(xué)天下；二者卑視天下學(xué)子皆是假道學(xué)，是趨勢利圖之輩。無一個(gè)是匡扶漢室，盡忠皇上的國家棟梁。 
　　當(dāng)時(shí)，有人勸禰衡說：“你正在青年，朝氣勃然，旭日乍出，滿腹錦繡，何不依此謀個(gè)富貴前程，也不枉一腔才學(xué)?！倍[衡說：“只愿為大漢盡忠，舍此不為也！” 
　　有人說：“當(dāng)今名士陳群和司馬朗，何不謁拜，二人可以引薦，作為階梯?！倍[衡大笑說：“吾焉能從屠沽兒耶！” 
　　有人又勸他參拜尚書令荀彧和蕩寇將軍趙稚長，他回答道：“文若可借面吊喪，稚長可使監(jiān)廚請客?！?nbsp;
　　后來他只和孔融楊修二人交好，還能談得來。他常稱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數(shù)也。”孔融亦深愛其才。孔融對他推崇備至，視若奇才，為了給朝廷招攬?zhí)煜氯瞬?，孔融寫了薦禰衡表，表曰：“淑質(zhì)貞亮，英才卓礫。初涉藝文，升堂睹奧。目所一見，輒誦于口；耳所瞥聞，不忘于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潛計(jì)，安世默識，以衡準(zhǔn)之，誠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疾惡若仇。任座抗行，史魚厲節(jié)，殆無以過也。鷙鳥累伯，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飛辯騁辭，溢氣坌涌，解疑釋結(jié)，臨敵有余。昔賈誼求試屬國，詭系單于；終軍欲以長纓，牽致勁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路粹、嚴(yán)象，亦用異才，擢拜臺郎，衡宜與為比。如得龍躍天衢，振翼云漢，揚(yáng)聲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鈞天廣樂，必有奇麗之觀；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寶。若衡等輩，不可多得。”奏稟皇帝。 
　　漢獻(xiàn)帝覽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禮畢，操不命坐。禰衡仰天嘆曰：“天地雖闊，何無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數(shù)十人，皆當(dāng)時(shí)英雄，何謂無人?”衡曰：“愿聞?！辈僭唬骸败鲝④髫?、郭嘉、程昱，機(jī)深智遠(yuǎn)，雖蕭何、陳平不及也。張遼、許褚、李典、樂進(jìn)，勇不可當(dāng)，雖岑彭、馬武不及也。呂虔、滿寵為從事，于禁、徐晃為先鋒; 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間福將?！驳脽o人?”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盡識之：荀彧可使吊喪問疾，荀攸可使看墳守墓，程昱可使關(guān)門閉戶，郭嘉可使白詞念賦，張遼可使擊鼓鳴金，許褚可使牧牛放馬，樂進(jìn)可使取狀讀詔，李典可使傳書送檄，呂虔可使磨刀鑄劍，滿寵可使飲酒食糟，于禁可使負(fù)版筑墻，徐晃可使屠豬殺狗;夏侯惇稱為‘完體將軍’，曹子孝呼為‘要錢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飯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無一不通;三教九流，無所不曉;上可以致君為堯、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顏。豈與俗子共論乎？” 
　　曹操厭他言行，礙于體面，不便發(fā)作，就任命他為擊鼓的小吏。令他在酒宴上擊鼓助興，以此來羞辱他。禰衡遂解帶脫衣，手持鼓槌，擊鼓唱曰：“秦朝荼毒民遭殃，高祖斬蛇舉旗揚(yáng)。楚漢相爭克項(xiàng)羽，一統(tǒng)河山社稷祥。中途黃巾反朝祚，又經(jīng)董卓雪加霜。 
　　大漢風(fēng)中如殘燭，不幸汝曹作強(qiáng)梁。上挾天子壓臣眾，下握啖人之虎狼。欺主辱民背德道，品性悖劣天厭傷。呂氏闔家滅門禍，貪色霸占張嬸娘。侵攻諸侯戰(zhàn)不絕，生靈飽受駭?shù)稑?。天下動蕩由汝興，罵名遍起于八方。 
　　勸汝洗心革面改，轉(zhuǎn)為安分好臣良。吾今赤身不為恥，天下何人無體詳。身只外相為形廓，神魂主宰圣學(xué)倡。外貌不以德行論，言行乾坤眾目張。天下群雄稱豪霸，不以雄兵以德廣。擊鼓助興各盡性，共飲血淚滿銀觴。 
　　咚咚之聲振心奮，噬吞競奪鹿膏糧。漢祚本宣仁義善，誠忠報(bào)國保漢疆。宣德布仁撫諸侯，罷棄刀槍敬漢皇。予只煢身赤誠意，誓以捐軀忠朝堂。七尺男兒乃吾體，一腔圣學(xué)胸內(nèi)藏。大儒本色為伊尹，子牙盡力周興邦。 
　　管仲樂毅不可效，豈能興霸主業(yè)亡?！辈懿俾犃T心中大怒，有心想斬他，因他名聲太響，殺了他有損自己愛才聲譽(yù)，落個(gè)誅殺名士的污名，不如讓他去勸降劉表，讓劉表殺了他。諸將請殺禰衡，以泄憤恨。曹操對手下諸將說：“禰衡豎子，孤殺之猶雀鼠耳。顧此人素有虛名，遠(yuǎn)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今送與劉表，視當(dāng)何如?！?nbsp;
　　禰衡來到荊州劉表處，劉表慕敬他是名士，很敬重他，待如上賓。請禰衡掌管行政文書，命令官吏“文章言議，非衡不定?！?nbsp;
　　禰衡勸劉表說：“您是漢室宗親，理應(yīng)匡扶漢室，勤王除賊！今漢朝社稷傾危，狼煙四起，佞賊把持朝綱，專權(quán)橫行，飛揚(yáng)跋扈，欺凌天子，辱慢百官，征伐諸侯，民不聊生。當(dāng)今急需您振臂一呼，提兵北上，剪除曹賊，掃平群寇，使大漢清寧太平。”劉表說：“此非易事，荊州接壤江東，孫氏虎視荊州，周瑜小兒時(shí)有水兵侵犯江夏，多虧黃祖奮力退敵，才使荊州安穩(wěn)，本有匡扶漢室之心，時(shí)勢不利于荊州，實(shí)難以分力除賊。”禰衡嘿嘿冷笑說：“君侯，只顧眼前安危，忘卻盡忠漢室，奸賊在朝猖獗，大漢名存實(shí)亡，今曹賊尚未廢帝，盡快登高舉旗，扶漢室除奸賊。天下義士，一呼百應(yīng)，聯(lián)眾共起兵北伐，一舉滅曹，指日可待。若曹賊廢帝，荊州不保。若不為國除奸，非英豪也！”劉表搖頭入內(nèi)，禰衡無味而退。 
　　禰衡不斷勸劉表出兵滅曹，劉表不悅，心存煩感，遂對他有輕慢之心。禰衡盡職其責(zé)，常責(zé)文職官吏才不配職，出言侮辱，竟犯眾忌，都對他心懷痛恨。 
　　禰衡還是常勸劉表北伐，劉表說：“東吳實(shí)我心腹之患，曩年孫堅(jiān)得玉璽私匿不宣，有稱帝之逆。名士高才，請去江夏，協(xié)助黃祖滅江東，請回玉璽，再勤兵北上除奸滅曹?！倍[衡稍作沉思說：“衡愿去江夏，以助滅吳?！?nbsp;
　　禰衡來到江夏，黃祖極為器重，任隨軍主簿，負(fù)責(zé)起草奏疏檄文等事宜。他書寫的文書，黃祖看后皆是自己心腹欲吐之言，極合胸意。黃祖道：“處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 
　　黃祖之子黃謝敬佩他的才華，和他往來密切，相交甚好，厚待尤加。 
　　一日，在賓客酒宴上，有人送給黃謝一只鸚鵡，此鳥乃是方外之物，在荊州為珍稀。眾客見其鳥翠羽錦綺，紫趾朱喙，通靈機(jī)智，對答言語，非常驚奇，皆說：“奇哉！若有能文者，賦文一篇，豈不是樂事么？”禰衡起身說：“這有何難，不才賦之！”黃謝令侍從拿來紙筆，奉給他。禰衡接筆在手，也不思索，隨口念詞，揮筆刷刷點(diǎn)點(diǎn)，頃刻之間，中不頓筆，一氣而成。遂成震爍古今的名賦《鸚鵡賦》。 
　　賦曰：“惟西域之靈鳥兮，挺自然之奇姿。體全精之妙質(zhì)兮，合火德之明輝。性辯慧而能言兮，才聰明以識機(jī)。故其嬉游高峻，棲跱幽深。飛不妄集，翔必?fù)窳?。紺趾丹嘴，綠衣翠矜。采采麗容，咬咬好音。雖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異心。配鸞皇而等美，焉比德于眾禽! 
　　于是羨芳聲之遠(yuǎn)暢，偉靈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隴坻，詔伯益于流沙，跨昆侖而播戈，冠云霓而張羅。雖綱維之備設(shè)，終一目之所加。且其容止閑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懼，撫之不驚。寧順從以遠(yuǎn)害，不違迕以喪身。故獻(xiàn)金者受賞，而傷肌者被刑。爾乃歸窮委命，離群喪侶。閉以雕籠，剪其翅羽。流飄萬里，崎嶇重阻。逾岷越障，載罹寒暑。女辭家而適人，臣出身而事主。彼賢哲之逢患，猶棲遲以羈旅。矧禽鳥之微物，能馴攏以安處。眷西路而長懷，望故鄉(xiāng)而延。忖陋體之腥臊，亦何勞于鼎俎？嗟祿命之衰薄，奚遭時(shí)之險(xiǎn)巇?豈言語以階亂，將不密以致危?痛母子之永隔，哀伉儷之生離。匪余年之足惜，憫眾雛之無知。背蠻夷之下國，侍君子之光儀。懼名實(shí)之不副，恥才能之無奇。羨西都之沃壤，識苦樂之異宜。懷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稱斯。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轡。嚴(yán)霜初降，涼風(fēng)蕭瑟。長吟遠(yuǎn)慕，哀鳴感類。音聲凄以激揚(yáng)，容貌慘以憔悴。聞之者悲傷，見之者隕淚。放臣為之屢嘆，棄妻為之歔欷。感平身之游處，若壎篪之相須。何今日之兩絕，若胡越之異區(qū)。順籠檻以俯仰，窺戶牖以踟躇。想昆侖之高岳，思鄧林之扶疏。顧六翮之殘毀，雖奮迅其焉如？心懷歸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茍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托輕鄙之微命，委陋賤于薄軀。期守死以抱德，甘盡辭以效愚。恃隆恩于既往，庶彌久而不渝?！?nbsp;
　　在座眾人都驚呆了，如入夢境，或逢仙神。黃謝贊道：“好！好文賦！”滿堂賓客齊聲喝彩。此作賦之事，不脛而走；不翼而飛，傳遍了八方。 
　　禰衡只因年輕，經(jīng)此事后更加洋洋自得。 
　　這一天，黃祖請禰衡議事，忽有人來訪，讓入廳堂，相互見面禮完畢，坐下后，來客說：“聽人傳，太守公這兒有一曠世奇才，能否給引見，相識一下，結(jié)個(gè)友緣?！秉S祖見客人第一句話就說禰衡，心內(nèi)不悅，一指禰衡說：“你看，就是他！是個(gè)乳口小兒?！倍[衡見黃祖稱他“乳口小兒”心中有氣憤，就用眼睛瞪視著黃祖，也用手指著他說：“死老頭！”黃祖是酒后，見他這樣，大怒道：“你這小兒無禮！不知尊卑，不尊禮法，狂妄放肆！給我綁出斬了！”軍兵過來按倒禰衡，綁出門外。還有一個(gè)主簿，他嫉恨禰衡深入骨髓，見此良機(jī)，立即讓兵卒實(shí)行黃祖軍令，禰衡被斬，時(shí)年二十六歲。 
　　黃謝聽說要斬禰衡，正在睡臥的他不及穿鞋，赤腳奔跑來講情，還是晚了。 
　　禰衡被殺后，黃祖很是后悔，就厚葬了他。禰衡就像一顆爍亮的流星，在華夏文壇上一閃而過，在歷史的浩空劃出了一道炫光。 
　　詠·禰衡 
　　三國人才多虎龍，更為名重在山東。 
　　奇才當(dāng)以禰衡數(shù)，舉賢還得譽(yù)孔融。 
　　擊鼓罵曹傳朝野，《鸚鵡賦》篇逞文雄。 
　　可惜江流人跡沒，唯有荒草瑟秋風(fēng)。 
　　題·鸚鵡洲 
　　鸚鵡洲上荒丘傾，內(nèi)眠奇才駭世驚。 
　　龍虎宴會辱魏武，譏諷劉表非豪英。 
　　當(dāng)時(shí)諸葛未出世，公謹(jǐn)初得美譽(yù)名。 
　　此士一篇爍文賦，葬地因之稱謂生。 
　　本文乃小說，有筆者杜撰文辭，方家請不要比之正史較真。 
　　東岳雨石公丕剛撰文 
　　2019.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