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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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比高適大3歲，比杜甫大11歲。當時讀書人要想出來做官，一是參加科舉考試，二是經(jīng)人薦舉。李白對這兩種方式都不以為然，他不屑于參加科舉，也不想經(jīng)人推薦當個小官，而是想直接面見皇帝，一飛沖天。他的設(shè)想是，第一，與君王風(fēng)云際會；第二，為宰輔之臣；第三，功成名就，退隱山林。漢代司馬相如就是憑一篇《子虛賦》獲得了漢武帝的賞識，于是走上仕途，李白也是這樣想的。應(yīng)該說他的“上層路線”幾乎取得了成功，享譽士林的他獲得了唐玄宗的召見，征其為“待詔翰林”?？上Ю畎椎牡谝粭l設(shè)想就不可能實現(xiàn)，唐玄宗不是他心中的皇帝，他不肯滿足于整天頌圣唱贊歌，于是舉止也就讓皇帝不太滿意。既然天子呼來不上船，那就給你一筆錢，放歸鄉(xiāng)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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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適與李白的想法很接近，他也不愿意參加科舉考試，妄圖讓人直接推薦給皇帝。他的祖父是三品高官，按照規(guī)定，子孫有門蔭直接做官的機會，但是這個名額被他堂兄占了。于是高適在20歲就游歷長安，晃蕩了很多年，仍然沒有遇到被人賞識的機會，不得已還得參加科考，開元二十三年，考了一次，落第。這期間他結(jié)識了顏真卿、張旭、王昌齡、王之渙。14年后的天寶八載，才考中了制科，被授汴州封丘縣尉，這年他46歲。他看不上這個小官，干了兩年，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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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于開元二十四年在洛陽參加進士考試，落第。然而他這時候沒有任何沮喪，而是蹦蹦跳跳地出門游歷去了。天寶三載，杜甫在洛陽與被放歸的李白相遇，兩人一同在山東河南一帶游覽名山大川，此后二人又遇到了高適，三人結(jié)伴過了一個愉快的秋天。

登泰山的時候，杜甫寫“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可見他此時還預(yù)料不到今后的艱難。

天寶六載，唐玄宗下詔讓但凡通一藝者都到長安，選拔人才。宰相李林甫主持這次考試，竟然沒有一個通過的，然后這個奸相報告玄宗：野無遺賢，恭喜皇上！這次鬧劇對唐代中期的政治產(chǎn)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杜甫就是這次考試中的倒霉蛋。從35歲到44歲，困居長安十年。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也只有杜甫能把這種干謁之路的可憐相描繪得淋漓盡致。天寶十四載，他終于被授河西縣尉，和高適一樣，縣尉。后來又改任右衛(wèi)率府兵曹參軍，大概相當于倉庫管理員。

44歲的杜甫回家省親，路上寫下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氐郊揖吐牭娇蘼暎瓉硇鹤羽I死了。

高適拂袖而去以后，選擇了一條今人絕對不會選擇的道路，他于天寶十二載進入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哥舒翰幕府，為掌書記，大概相當于秘書幕僚之類的職位。

李白此時在廬山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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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盡管三個人的人生設(shè)計不太相同，但處境都差不多。安史之亂讓他們的人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

哥舒翰在潼關(guān)大敗，唐玄宗匆忙出逃。馬嵬坡事件的幕后主使是太子李亨，禁軍大將陳玄禮曾經(jīng)請示過他，要殺掉楊國忠，李亨不置可否，實際上就是你看著辦。此后李亨沒有跟隨唐玄宗去四川，而是北上寧夏中衛(wèi)一帶，后來到靈武稱帝，也就是說這個皇帝名分不是老爹給的。

唐玄宗這時候還不知道兒子稱帝，他聽從房琯的建議，任命自己的幾個兒子分別任各地節(jié)度使。高適這時候也到了四川，剛剛在潼關(guān)打過仗，能在皇帝面前說話了。他力勸玄宗不能這樣搞，因為明顯將來會導(dǎo)致兒子們爭奪天下。但是玄宗心里有主意，假如天下分崩離析，那么不論哪個兒子成事，李唐至少有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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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適來到靈武晉見李亨，即唐肅宗。肅宗首先得知永王李璘不聽招呼，妄圖占據(jù)東南半壁；其次得知房琯竟然給老爹出餿主意，心里這個恨；第三知道了高適對此事的態(tài)度。于是他馬上任命高適為淮南節(jié)度使，這樣高適在進入哥舒翰幕府后短短四年，就成了朝廷高官。有唐詩人，只有高適官位最高，但他當了高官，那詩也就走下坡路了。

永王李璘有跟肅宗爭天下的野心，當然要網(wǎng)羅人才，于是找到了李白。李白這時候已經(jīng)57歲，他的心情，就好像吃少餡的包子，第一口沒咬到餡兒，第二口咬過去了，第三口再不仔細咀嚼，這包子啥味道就徹底不知道了。于是應(yīng)李璘所請，進入其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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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淪陷后，杜甫沒能及時逃出，后來輾轉(zhuǎn)來到靈武。當時肅宗的小朝廷，到處缺干部，能追到靈武來的，無疑都是忠臣，于是授杜甫左拾遺。長安收復(fù)以后，房琯越來越不受待見，被免去宰相職務(wù)。杜甫與房琯向來交好，反復(fù)上書鳴冤，結(jié)果被御史彈劾。主審官是顏真卿。杜甫被貶出京城，開始后半生的漂泊，一路上看到戰(zhàn)亂造成的慘相，留下了大量不朽詩篇。

高適等人統(tǒng)率大軍，討伐李璘，剛剛擺開大的陣勢，永王就分崩離析了。李白受到牽連，據(jù)說連郭子儀都替他求情，于是得以免死，被流放夜郎。到達白帝城時，得知被赦免，于是興高采烈地寫道，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輩子忽忽悠悠就過去了。

這三個人的際遇，真應(yīng)了那句話，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