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jié) 秦始漢武的“封禪”鬧劇

《史記·封禪書》載：

“秦始皇……登上帝位的第三年，往東去巡察郡縣，在騶嶧山祭祀，稱頌秦國的功業(yè)。于是從原先的齊國、魯國地區(qū)，征集了信奉孔子學(xué)說的儒生和通古知今的博士七十人跟隨著他，到達(dá)了泰山腳下。這些儒生中有人議論說：‘古時候舉行封禪活動，使用的是用蒲草裹著車輪的車子，厭惡硬車輪會傷害山上的土石草木?！畳吒蓛舻孛婢涂梢耘e行祭祀，只用枯草和農(nóng)作物莖桿可以做墊席，這樣做是說容易遵循?！厥蓟事牭竭@些議論自相矛盾，很難實(shí)施，從此就貶黜儒生。他決定修筑車行大道，從泰山的南面一直往上修到山頂，豎立石碑刻字歌頌秦始皇為帝王的德行，表明他是能夠舉行封禮的。從泰山北面下來，在梁父山舉行禪禮。舉行封禪的禮儀大略是采取太祝官在雍邑祭祀上帝時所用過的一套形式。具體內(nèi)容都封藏隱秘了起來了，社會上不能夠加以記載。

“始皇帝上泰山的時候，在山坡中途遇到了暴風(fēng)雨，就休止在一棵大樹下面。各位儒生己經(jīng)被貶黜，從而不能參加在泰山頂祭天的典禮，聽到始皇帝遇到了風(fēng)雨，就譏諷他。

“于是始皇帝就繼續(xù)往東在海面上游覽，舉行典禮祭祠名山大川和八神，尋求像羨門一類的仙人……以后的第五年，始皇帝南巡到了湘山，接著登上了會稽山，乘船靠著海岸北上，希望能夠遇見海中的三座神山和得到這里所產(chǎn)奇妙的長生不死之藥。沒有能夠得到，回來的途中到了沙丘地方，逝世了。

“秦二世元年，往東去巡視到了碣石山，靠著海岸往南，經(jīng)過泰山，到了會稽山，都設(shè)了禮儀祭祀，又在秦始皇所立的石碑文字旁邊刻字，來表彰秦始皇的功德。這年秋天，各地諸侯背叛秦朝。三年，秦二世就被殺死。

“秦始皇進(jìn)行封禪以后的第十二年，秦朝滅亡。各個儒生痛恨秦朝焚毀《詩》、《書》，誅殺文學(xué)之士，百姓們怨恨秦朝的酷法，天下就背叛它，都謠傳說：‘秦始皇上秦山的時候，被暴風(fēng)雨所襲擊，不能夠舉行封禪典禮?！@難道不是所說的‘沒有相應(yīng)的德行，而要強(qiáng)行封禪’的那種情況嗎？”

秦始皇的“封禪”就是到泰山和梁父山上去拜謝天地對自己的恩惠，并豎碑為自己歌功頌德以表示其值得天地的佑護(hù)，然后就是尋找天地可能給予的進(jìn)一步恩賜：長生不死之藥。這與帝舜的“巡守”相比，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漢武帝的“封禪”也大致如此：

“當(dāng)今的天子剛剛就位，就尤其敬重對鬼神的崇拜祭祀。

“……第二年，當(dāng)今皇上初次到雍縣，用郊祭參見五畤。以后經(jīng)常是三年一次郊祭。這個時候皇上求到了一位神君，把她安置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觀。神君，原來是一位長陵女子，因?yàn)閮鹤铀劳龆客慈ナ溃阪ㄦ餐鹑裘媲帮@現(xiàn)她的神靈。宛若在自己的家中對她供奉祭祀，民眾中很多人也前往祭祀。武帝的外祖母平原君前去祭祀過，從那以后她的子孫就因此而尊貴顯榮。等到當(dāng)今皇上就帝位，就用很厚的禮品把她安置在宮中內(nèi)廷供奉祭祀。聽見她的話語，但沒有見到她的神靈形象。

“……第二年，到雍縣郊祭，捕獲到只有一角的野獸，像麃一樣。官府的人員說：‘陛下穆肅虔誠地去郊祀，上帝為酬報供享，賜給一只角的獸，大概就是麒麟了?！谑悄盟M(jìn)獻(xiàn)給五畤，每畤增加一頭牛的祭品并焚燒祭祀天帝。賜給諸侯們銀錫白金，暗示所揭發(fā)的符應(yīng)是合乎天意的。

“于是濟(jì)北王認(rèn)為天子將要舉行封禪大典，就上書獻(xiàn)出泰山和他的近旁城邑，天子用他縣的土地賞還給他……

“這年夏天六月中，汾陰的巫者叫錦的在魏脽后土神廟地界旁邊替民眾祈禱祭祀，看見地面突起像鉤的形狀，用手扒開土一看，得到了一座鼎……自從得了座鼎，皇上就和公卿以及各位儒生們計議舉行封禪大典。舉行過封禪大典的歷史上很少，長久以來斷絕了，沒有誰知道它的具體禮儀，儒生們就從《尚書》、《周官》、《王制》中采集望祀和天子射牛的情事，納入有關(guān)封禪的祭典。原來的齊國地方人丁公有九十多歲，說：‘封禪，要和長生不死的內(nèi)容結(jié)合起來。秦始皇中途遇風(fēng)雨就不能夠上泰山行封禮。陛下一定想上泰山，先上去一段看看，如果沒有風(fēng)雨，就可以上去舉行封禮了?！噬嫌谑蔷拖铝罡鱾€儒生演習(xí)射牛，草擬封禪的儀式。經(jīng)過幾年的準(zhǔn)備，到了將要舉行的時間了。天子又聽到了公孫卿和方士們的言論：黃帝以上時代舉行的封禪，都招來了怪物并和神靈交通，就想要仿效黃帝以上的時代交接神仙的使者蓬萊方士，高出世俗要和上古九皇比量德行，而又廣泛地采取儒術(shù)加以文飾?？墒侨迳鷤兗热患航?jīng)不能夠辨別清楚封禪事宜，又受到《詩》、《書》古文的拘束而不能馳騁想象?；噬现谱鞒龇舛U的祭器向儒生們展示，儒生中有人說：‘和古制不相同’，博士徐偃又說：‘太常祠官下屬的各個生員所行的禮儀不如魯國的好’，周霸又串連儒生策劃封禪事宜，于是皇上就貶黜徐偃、周霸，并將各個儒生盡都罷免不加任用。

“三月，于是往東幸臨緱氏縣，登上中岳太室山行祭禮。隨從官員在山下好像聽到有喊‘萬歲’的聲音。詢問山上，山上的人說沒有呼喊；詢問山下，山下的人也說沒有呼喊。于是將三百戶封給太室山用作供奉祭祀，命名叫崇高邑。往東登上泰山，泰山上的草和樹木的葉還沒長出來，就命令人抬上石碑立在泰上頂上。

“皇上于是往東巡視海上，舉行典禮祭祀天主、地主、兵主、陰主、陽主、月主、日主、四時主八神。原來齊國地方人上疏講神奇方的人以萬計，然而沒有一個能驗(yàn)證的。就更多地發(fā)出船只，讓那說海中有神山的數(shù)千人去尋求蓬萊仙人……

“四月，返回到達(dá)奉高縣?；噬夏畹礁鱾€儒生和方士們所說的封禪事一人一個樣，不合常道，難以施行。天子到達(dá)梁父山，用禮祭祀地主神。乙卯日，命令侍中和儒生戴上用白鹿皮制作的禮帽，穿著在腰帶間插著笏的官服，行天子射牛以示親祭的禮儀。到泰山頂下的東面舉行封禮，采用像郊祭太一神的禮儀。舉行封禮的壇是寬一丈二尺，高九尺，它的下面放有用玉裝飾的簡牒祭文，祭文的內(nèi)容是保密的。封禮完畢，天子單獨(dú)和侍中、掌管皇帝車馬的奉車都尉霍子侯登上泰山，也舉行了封禮。這件事的具體情節(jié)都禁令不得外傳。

“第二天，從北邊道路下山。丙辰日，到泰山腳下東北的肅然山舉行禪祭，用像祭后土神一樣的禮儀。天子都是親自跪拜參見，穿的祭服崇尚黃色并且全都用了音樂哩。長江、淮河之間出產(chǎn)的一種一根茅草有三條棱脊的靈茅用作神靈的墊席。五種顏色的土增厚錯雜在封壇上。釋放從邊遠(yuǎn)地方捕獲來的奇獸飛鳥和白色野雞等各種動物，特別加重了禮儀的隆盛。但兕牛、旄牛、犀牛、大象一類動物都不采用。天子一行都又回到泰山去祭祀后土神。舉行封禪祭祀時，當(dāng)天夜晚就好像有彩光閃現(xiàn)，白天就有白云從封壇中升起。”

唉，這就是秦皇漢武的“巡守”嗎？至少司馬遷是這樣告訴我們的。把他的《封禪書》當(dāng)《西游記》的姊妹篇看吧。遺憾的是，類似的鬧劇后來一直在上演，呵呵。

我們來接著讀《舜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