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13

貴族，是一種精神，也應(yīng)該是每一個中國人內(nèi)心的圖騰。

作者 | 洞見Neo

來源 | 洞見（DJ00123987）

作家蘇岑在《真實的上流社會什么樣》中將“上流社會”分成了三個等級：

第一等級，既富且貴。

這是貴族中的貴族，財富和社會地位并重。

第二等級，非富但貴。

雖經(jīng)濟(jì)實力不足，但在社會生活中能夠享受到應(yīng)有的尊重。

第三等級，富但不貴。

雖然有錢，也僅僅被稱為暴發(fā)戶，即便家財萬貫，也當(dāng)不得一個“貴”字。

她將前兩者稱作真正的貴族。

中國最為人熟知的貴族，莫過于《紅樓夢》里的賈府。

01

每當(dāng)我們翻閱《紅樓夢》中榮寧二府的奢華與排場，總會被書中文字搖曳得心馳動蕩。

初始的時候你會驚嘆于賈家鐘鳴鼎食的奢靡，但是仔細(xì)品味你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貴族，從來不是物質(zhì)的堆疊，而是一種精神的富足。

記得劉姥姥第一次進(jìn)大觀園那一回，面對無數(shù)的玉盤珍饈，賈母和薛姨媽讓鳳姐給劉姥姥布菜，說起一個簡單的家常菜“茄鲞”。

“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只要凈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并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釘子，用雞湯煨了，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yán)，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p>

賈府的飲食早已超越了珍饈美味的世俗層次，講究的是新鮮細(xì)巧，追求的是生活的多姿多彩。

于是我們可以看到，面對別人“孝敬”的金銀珠寶，賈母無動于衷，反倒是劉姥姥二進(jìn)榮國府時帶的一堆“棗子、倭瓜并些野菜”，在大觀園大受歡迎。

近代學(xué)者儲安平通過對中英兩國貴族社會的觀察，說過這樣一句話：

“凡是一個真正的貴族，他們都看不起金錢……一個真正的貴族是一個真正高貴的人。”

真正的貴族不是不愛錢，不花錢，而是懂得物質(zhì)真正的意義，他們更關(guān)注生活本身，明白物盡其用。

“史太君兩宴大觀園”的時候，賈母想起庫房里有存著不少精美的“軟煙羅”。

那是連王熙鳳看著都眼饞的物件，但是她卻讓人都找了出來，除了給黛玉瀟湘館糊新的窗紗，她自己也挑選了一匹雨過天青顏色的做帳子。

隨即又命令王熙鳳，如果還有多余的，就給劉姥姥兩匹，或襯了里子給丫頭做坎肩穿。

最后賈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白收著霉壞了”。

富貴，在許多人眼中是一對連體嬰。但是，“富”從來和“貴”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

貴族真正有貴氣的不是奢華的外表，而是一顆“不以物喜”的心——既能享受物質(zhì)帶來的生活樂趣，也從來不做物欲的奴隸。

02

錢穆先生在研究中國古代的世家貴族時，曾經(jīng)感慨說：

那些世家大族，事實上是“門風(fēng)多寬恕”，非常寬厚的，“志尤惇厚”，他們的內(nèi)在性格，都是以敦厚純良作為教育子弟的最高原則的。

看過《紅樓夢》的人，很多都不喜歡賈政。

但是曹公對他的評價卻甚高：

他借林如海之口說賈政，“為人謙恭厚道，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

當(dāng)窮秀才賈雨村拿著林如海的書信來求向他求助的時候，賈政義不容辭，書中寫道：

“且這賈政最喜讀書人，禮賢下士，濟(jì)弱扶危，大有祖風(fēng)?！?/p>

這不僅是賈政的個人品質(zhì)，更是賈家一以貫之的家風(fēng)。

《紅樓夢》第四十回賈母帶著劉姥姥逛大觀園，面對這個來自鄉(xiāng)下，比自己還要大幾歲的窮老太太。

賈母不僅沒有半點輕視，反而因為劉姥姥的幽默智慧、親切可愛，對她青睞有加。

“我正想個積古的老人家說話兒，請了來我見一見?！?/p>

賈母領(lǐng)著劉姥姥把孫子孫女住的處所，甚至連妙玉修行的攏翠庵，都一一走到了，瞧了個遍。

賈母的熱情不僅是因為她對同齡者的尊重，更源于根植于內(nèi)心的那份教養(yǎng)。

還有一回在清虛觀，一個小道士不小心撞了鳳姐，在一片“打打打”聲中嚇得魂飛魄散。

但是賈母看見了卻趕忙說道：“快帶了那孩子來，別唬著他。小門小戶的孩子，都是嬌生慣養(yǎng)的，哪里見過這個勢派。倘或唬著他，倒怪可憐見的，他老子娘豈不疼的慌？”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慈悲與善良才是一個貴族真正的財富。

國學(xué)大師牟宗三先生曾經(jīng)告訴我們：

貴族有貴族的教養(yǎng)，這個“教養(yǎng)”就是貴族區(qū)別于一般人最關(guān)鍵的一點，品位、生活方式、文化涵養(yǎng)，即便我們現(xiàn)在都讀了大學(xué)，我們未必有那種教養(yǎng)，這是非常不一樣的一種內(nèi)在要求。

富人是指物質(zhì)上的擁有，但貴族則一定是精神上的豐盈。

03

蘇軾在 《三槐堂銘》中寫道：“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貴族世家除了堅守著優(yōu)雅的門風(fēng)之外，最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極度重視后代子孫的教育。

身為商家之女的寶釵，無時無刻不把“我們祖上也是讀書人家”這句話掛在嘴邊，生怕別人誤解她家庭教養(yǎng)欠佳。

無他，皆因商家即便大富，也不能稱為貴族。

讀書不僅可以使你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也是一個人文化和教養(yǎng)的修行。

所謂“富不過三代”，是因為再多的財富，也買不到精神的高貴。

唯有讀書，才能夠讓世家貴族得以代代相傳。

小時候讀《紅樓夢》，看到賈寶玉被賈政逼著讀書，頗有些感同身受地埋怨賈政的專橫與霸道。

等到成年以后再讀紅樓，看到曹公背后曾經(jīng)龐大的江南織造家族在一夕之間轟然瓦解，恍然大悟，為何《紅樓夢》是一片悲涼的底色。

因為紅樓中的那群貪圖享樂的“富二代”們，未嘗不是曹公年幼時的親眼見證。

讀書，在很多人看來是書中的“主要矛盾”之一。但是從曹雪芹對賈政的評價可以看出他從來不曾反對讀書。 

作為榮國公的次孫，賈政看似古板，但是“自幼酷愛讀書”的他始終是一個謙虛有禮的君子作風(fēng)。

這與那個靠著祖上蒙蔭，成為紈绔子弟的兄長賈赦形成了鮮明對比。

后來賈政不僅成為榮寧二府最顯貴的牌面人物，還因為文質(zhì)彬彬、溫文爾雅為人稱道。

賈政不是在壓迫孩子，他是在以身作則地告訴孩子讀書的意義，這是貴族的一種傳承，更是身為貴族的一種使命。

作家吳冠琪在《什么才是真正的貴族精神》一文中說：

“真正的貴族精神，第一位的是文化的教養(yǎng)，抵御物欲主義的誘惑，不以享樂為人生目的，培育高貴的道德情操與文化精神?！?/p>

于是，我們終于明白為什么在《紅樓夢》第二回出現(xiàn)的“正邪兩賦”會被看作全書的總綱。

因為曹公想要告訴我們一個非常明確的道理：

人格的塑造，多半是在后天家庭環(huán)境里導(dǎo)引而形成的。

家風(fēng)和門風(fēng)，遠(yuǎn)比個人的天賦和能力要重要得太多。

讀書為明理，明理為修身，修身即為做人。

只有成為一個高貴的人，才能支撐得住一個高貴的家族。

蘇岑說：“整本《紅樓夢》實在是一部封建社會的世族列傳，形形色色的世族非世族子弟進(jìn)進(jìn)出出，演繹一段人間浮世繪?！?/p>

讀懂了《紅樓夢》，你就會明白什么是中國真正的貴族。

貴族，是一種精神，也應(yīng)該是每一個中國人內(nèi)心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