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大詞人晏幾道有名句曰:“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泵鞒绲澞┠甑那鼗春优?,就是這么一片歌舞升平的淫靡景象。這里集中了當時青樓最富盛名的幾位美女,稱之為“秦淮八艷”,而個中性情最堅貞決絕者,便是本文的主人公——李香君了。 明末名士侯方域在《李姬傳》中寫道“李姬者名香,母曰貞麗。貞麗有俠氣,嘗一夜博,輸千金立盡。所交接皆當世豪杰,尤與陽羨陳貞慧善也。姬為其養(yǎng)女,亦俠而慧,略知書,能辨別士大夫賢否,張學士溥、夏吏部允彝急稱之。少風調(diào)皎爽不群。十三歲,從吳人周如松受歌玉茗堂四傳奇,皆能盡其音節(jié)。尤工琵琶詞,然不輕發(fā)也?!笨磥砝钕憔⌒∧昙o,風姿瑰麗不說,才氣也頗為出名,是個詩書琴畫歌舞樣樣精通的角兒。可侯方域又是何許人也?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清代名劇《桃花扇》的男主角,與李姬相戀的那位情郎了。 據(jù)史書記載,侯方域與方以智、陳貞慧、冒辟疆合稱明復社四公子,又與魏禧、汪琬合稱清初文章三大家,確實是個有才的主兒。他原本是明崇楨戶部尚書侯恂之子,看來也算名門之后。年輕英俊的少年郎未免風流多情,雖然他家中早有原配夫人,奈何家花沒有野花香,流連煙花之地也并不令人如何驚訝。李香君正是嬌柔多情的青樓玉女,與侯大才子兩情相悅,正是狂蜂愛上香花,二人很快許定終身。 既然兩人相愛,誰也容不得對方心里再有別人了。按當時的風尚,如果哪位客人中情于一個妓女,只要出資舉辦一個隆重的儀式,再給妓院一筆重金,這個妓女就可以專門為這一位客人服務了,這套手續(xù)稱為“梳攏”。梳攏所需資金,因梳攏對象名位高低而不同,象李香君這樣的名妓,梳攏必須邀請大批有頭有臉的風流雅士,花費自然甚巨。侯大才子雖滿腹經(jīng)綸,但身無長物,幸有好友楊某解囊相助,才順利完成了心上人李香君的梳攏儀式。誰想到楊某的錢并非自己的,乃是臭名昭著的閹黨文人阮大鋮的,這樣一來便埋下了禍根。 清濁自古不兩立。阮大鋮雖也算明末有名的戲曲家和文學家,人品卻十分低下,一度依附魏忠賢等閹黨奸臣,為正直文人所唾棄。他本有意拉攏侯方域,卻不想侯李二人得知此事后堅決要與其劃清界限。因為費用巨大,侯方域尚自猶豫,可李香君發(fā)飆了,劈手就把頭上的發(fā)簪脫下來了,罵醒了侯方域。變賣了首飾,四下借錢,總算湊夠了數(shù),把錢扔還給了阮大鋮。兩邊的梁子就這么結(jié)下了。 到后來,戰(zhàn)局變化,侯才子逃亡他鄉(xiāng)避禍,李香君卻被阮賊生逼著嫁人。忠貞于愛情的李香君寧死不屈,跳樓明志,還好人沒死成,血卻濺到了隨身帶著的白卷扇之上。侯的好友楊某目睹此情此景,被強烈震撼了。他陡生一個大膽的藝術創(chuàng)意,就著扇面上的血跡稍作點染,血跡便成了一朵朵鮮艷欲滴的桃花,再以墨色略襯枝葉,一副灼灼動人的桃花圖便完成了。這便是著名的“桃花扇”。 從此之后,李香君一直攜帶此扇,苦等侯方域回來。然而陰險惡毒的阮大鋮并不想就此放過她。清兵入關后,明朝殘余勢力一度建立了南明小朝廷,繼續(xù)腐敗茍活。阮賊又設計讓李香君進宮,圣命難違,李香君只得屈從。可惜小朝廷沒撐幾天就完蛋了,李香君和一部分宮人趁亂逃了出來,流浪到了蘇州。正巧遇上昔日好姐妹,同為秦淮八艷的卞玉京,二人一起過著隱居生活。此時的李香君不幸患上肺癆,終日咳血,兼之相思折磨,讓這個美女憔悴不堪。她在病中寫過一首《絕別口占》,中有兩句:“眼空蓄淚淚空流,苦苦相思卻為誰?”情深可見一斑。 侯郎終于來了!但此時的侯郎,已非昔日的侯郎。入清以后,陳貞慧隱居不出,冒辟疆放意林泉,方以智出家為僧,楊文聰抗清殉國,陳子龍自沉明志,但侯方域卻耐不住寂寞,參加了順治八年的鄉(xiāng)試,而且只進了副榜,又引起許多人非議。有人說,青樓皆為義氣妓,英雄盡是屠狗輩。妓女用性命來維持自己的貞節(jié)和道德大義,士大夫倒是放棄原則,隨時準備改換門庭。誠然! 等到了侯方域之后的李香君是否就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呢?可惜,人生不是童話故事,卻往往是童話故事的對立。據(jù)史學家考證,李香君跟侯方域回到侯氏家族后,過的并不如意。她的妓女身份為侯父所不能見容,命令身懷有孕的李香君滾出翡翠樓,后經(jīng)人講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讓她住到離城十五里的侯氏柴草園——打雞園。 那里是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涼村落。在那里,李香君生下孩子后不久便抑郁而終,死時年方三十。侯方域在痛苦與內(nèi)疚中,為李香君立碑撰聯(lián)。墓前樹碑,碑上撰聯(lián):“卿含恨而死 夫慚愧終生”。 在李香君去世僅一年后,年僅三十七歲的侯方域,也在憂悶中走完了自己充滿惆悵悔恨的人生之路。童話故事的現(xiàn)實版落下了帷幕。 這樣一個美麗堅貞的女子倉促的走完了她的一生,留下后人無數(shù)的嘆息,卻也博得眾多文人墨客的追思。民國大散文家林語堂極其欣賞李香君,他甚至把《桃花扇》一劇中李香君痛罵奸賊阮大鋮的一段唱詞與岳武穆的《滿江紅》相提并論,說都是動天地,泣鬼神的文字。他將自己書齋中一盆花命名為“李香君花”,還題詩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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