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一個老舊的故事: 兄弟三人皆近視,同拜一客。堂上懸遺清堂匾。伯曰:“主人原來患此病,不然何以取遺精室也?!敝偌毧戳季迷唬骸胺且玻胫魅撕玫?,故名道情堂耳?!倍藸幷摬灰?。以季弟目力更好,使辨之,乃張目睨視半晌曰:“汝兩人皆妄,上面安得有匾!” 這是《笑林廣記》一書中“兄弟認匾”篇,也是古代段子手眼里的書法藝術(shù),感覺有點盲人摸象的意思。 具有異曲同工之妙的一則現(xiàn)代版“認匾”,曾經(jīng)竄紅網(wǎng)絡(luò),讓人笑爽到暗傷。朋友自QQ發(fā)來一張山東博物館外景圖片,下附小字解說:一對情侶在山東博物館附近游玩,小伙子凝視著對面房子上的字感嘆:“書法寫得不錯!”并大聲念道:“心在情婦那!”女孩子說:“你傻啊!明明是山東情婦館。貪官的情婦都關(guān)在這里?!边@時一路人經(jīng)過,聽后心想:“兩個傻蛋,不認得還在這冒充有學(xué)問,明明是‘心系情婦波’嘛”。 此等創(chuàng)意,實在太有才了!山東博物館,我沒有去過,但好奇心驅(qū)使我找到度娘,原來館名是郭沫若先生于一九五九年考察山東時題寫。 郭老的書法大刀闊斧,落筆雷霆萬鈞,行筆汪洋恣肆,線條凝練厚重參以碑味。加以學(xué)高望重,一生題字甚多,為世人寶愛。日常所見“中國銀行”和近在身邊的“中國科技大學(xué)”等牌匾書法均出自其手?!吧綎|博物館”五字為草體,筆走龍蛇,蒼勁老辣,字法準(zhǔn)確,有金石味?,F(xiàn)被網(wǎng)友戲說惡搞,表面看是在抑喻書法,實則托物言情,譏諷時弊,借以抒發(fā)心中塊壘,不亦快哉! 其實在這個泛娛樂的時代,搞笑無處不在。借書法調(diào)侃一下平淡的生活,增添些樂趣,于人于己都樂得開懷,也未嘗不可。 但在歷史上,由望文生義,歪曲臆說之后所暗藏的卑劣殺心,切實害慘了不少人。遠的文字獄不說,“文化革命”時期一例同樣以書法為由頭的文字游戲,玩出的段子就實在太大了,太狠了,太要命了。 還是這個愛寫字的郭沫若,在文革早期,禍起于為金敬邁先生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題寫書名。造反派從書名題簽的“海”字中發(fā)現(xiàn)了問題,指出“?!弊窒涤伞胺疵珴蓶|”四字組成!載有這條“罪狀”的傳單,很快以“打倒反動文人郭沫若”為題,迅速傳遍全國各地。而在此前數(shù)月,鄧拓、老舍兩位文化名人已在紅衛(wèi)兵炮制的駭人“罪名”中相繼殉難。這一“?!弊忠矊楣弦齺須⑸碇?。 好在,由周恩來總理出面保護,才逃過一劫。還是好奇,我找來郭老寫的這幾個字,尤對這個“海”字詳加考量,可怎么也發(fā)現(xiàn)不了其中深藏的“達芬奇密碼”。 中國書法書體多樣,變化多端,草書特別是狂草的識別性確實不高,非專業(yè)人士不能通曉。即便對書法有一定造詣?wù)撸陂喿x前人一些經(jīng)典草書作品時,也很難了然于胸,可能對某些字也是連估帶猜,拿捏不定?,F(xiàn)代一些人對書法不夠嚴(yán)謹,或書寫不夠規(guī)范,就會走形變樣,讓人望而生意,鬧些笑話。 而像“文革”這些段子手們這種帶有浪漫主義想象力的說文解字法,即便當(dāng)下腦洞大開才情滾滾的段子手們怕也是望塵不及,當(dāng)為特殊時代的特異功能,這就不是段子手,而是劊子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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