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摘自網(wǎng)絡

珠三角農(nóng)村也有留守老人，子女近在咫尺，但平時多分居，周末假期家庭團聚。

一直想走近這樣的家庭，近距離觀察他們的同城分居生活。

曾掛職孫中山祖居村——南朗左步村第一書記的同事吳飛雄，夜晚回左步村找村民聊天，我跟著同行，就這樣走進了67歲勤叔的家。

勤叔的屋子就在村路邊，門前是當年孫中山回村謁祖下船的碼頭，房子旁邊是當年孫中山進村往祠堂去的中興里閘門，出門是一段有許多年頭的石板路。

1951年出生的勤叔，跟老伴留守村莊。兩個女兒都出嫁了，都有了孫輩，大女兒剛生了二孩。

到了勤叔家門口，屋里亮著燈，大門沒有關閉。飛雄對著屋內(nèi)喚一聲，勤嬸在里面應著，轉(zhuǎn)而呼喚勤叔，然后帶著歉意說，勤叔正在沖涼。

飛雄并不進屋，站在門外大樹下。飛雄說，經(jīng)常跟勤叔坐在樹下聊天，風從禾田里吹來，特別舒服。

不一會，勤叔從門口出來，他中斷了沖涼，邀我們進屋坐，說外面喝茶不方便。

面前的勤叔黑瘦、精干，目光炯炯有神，指間留下黃黃的煙跡。

我想知道勤叔的退休生活，但勤叔說閑不下來，還打著兩份工，并種了一畝多地。

勤叔的兩份工作都在村里，負責村里的治安，還負責村里三大姓氏之一的歐家片區(qū)幾百畝田的排灌，月薪各1300元，共2600元。

此外，勤叔和勤嬸各領著一份養(yǎng)老金，勤嬸領取養(yǎng)老金早幾年，現(xiàn)在漲到每月1500元，勤叔每個月養(yǎng)老金1200元。

算起來，勤叔和勤嬸每個月工資和養(yǎng)老金共有5300元，不需要女兒女婿資助。

勤叔有點懷念以前在大涌鎮(zhèn)做工廠保安的日子，那是10多年前的事，一個月有幾千塊錢工資，比現(xiàn)在干兩份工作掙得多。

勤叔說，以前對村里的工作有很多想法，10年前還有點沖勁，想干點事，但現(xiàn)在一年一年體力差了。

勤叔煙癮大，沖茶時煙不離手，勤叔說，12歲開始抽煙，現(xiàn)在一天兩包煙。

勤嬸坐在長椅上，沒怎么動，看上去動作有些謹慎。飛雄說，進門時注意到大門口擺著老人助步器，但知道勤嬸一向身體很好，在村里騎車比自己還快，很想問問助步器做什么用。

勤嬸嘆息著說，9月16日“山竹”登陸那天，赤腳在門口走，踩到一個塑料袋，滑了一跤，摔斷了左腿股骨，到中醫(yī)院做了手術，換了股骨?，F(xiàn)在走路可以，但用不了力，醫(yī)生囑咐她三個月不要放下助步器。

說這話時，勤叔打開手機，劃拉出一組圖片，是勤嬸手術時換下的股骨，圓圓的，破掉了一塊，被整體換下來。

我有些為勤叔勤嬸擔心，勤嬸受傷至今兩個月，仍有些行動不便，勤叔還要打兩份工，且剛剛完成了秋收。

這樣的時候，他們的女兒如果在身邊，就可以照應一下。

話題轉(zhuǎn)到孩子，勤叔勤嬸說，兩個女兒都在鎮(zhèn)上學校工作，都在鎮(zhèn)上買了房。大女兒的大孩子在城區(qū)上中學，大女兒剛生了二孩，忙不過來，很少回來。小女兒上十年前在鎮(zhèn)上買了房子，前兩年把鎮(zhèn)上的房子賣了，幾個月后當?shù)胤績r大漲，發(fā)現(xiàn)賣早了，有些后悔。后來到城郊一個樓盤買了新房子，安了家。

正疑惑小女兒一家住在哪里，小女兒和女婿從外面進來，到這時我們才知道，小家庭一家三口都住到了村里，孩子在樓上一個人做功課，不曾下來。

勤叔的小女婿在大涌工作，女兒女婿到城郊的房子都有一段距離，平時就住在村里，女兒說，村里環(huán)境好，孩子也能由老人看護著。

一次次村里行走，只在下班時間看到三三兩兩年輕人從外面打工歸來，白天看到的多是留守老人。問勤叔，村里像小女兒這樣回來住的年輕人多嗎？勤叔說，因為嚴格執(zhí)行計劃生育，村里年輕人本來就比較少，大多在鎮(zhèn)上或城里工作，有條件的就在外面買了房，只在周末假期回來。勤叔對當年知青下鄉(xiāng)時印象深刻，說那時村里人最多，家家都住滿人，沒有空房子。

不過，這兩年隨著深中通道工程建設，房價大漲，越來越多人回村拆了舊屋建房，有的賣了外面的商品房回村建房。許多村民算了一筆賬，把外邊百平方米的房子賣了，能賣100萬元，回村花70萬元就能蓋一棟兩三百平方米的房子并裝修好。去年村里就有10多戶建房，今年又有七八戶建房。接著，勤叔抱怨，現(xiàn)在建房真是貴，砂石、鋼筋、人工都貴，從2017年開始大漲。四五年前泥工一天工資只有100多元，現(xiàn)在要三四百元。算下來，前年建房帶簡易裝修每平方米只要1500元，今年要2000元，兩年時間貴了三分之一。

夜已經(jīng)深了，想起勤叔被打斷的沖涼，不便繼續(xù)打擾，我們起身告辭。

勤叔一家堅持送我們到巷子口，門口停著一輛白色商務車。問他們這是誰的車，勤叔女兒說是自己老公開的。

走到村莊中央，球場邊正在放電影，是鎮(zhèn)里送下鄉(xiāng)的，現(xiàn)場只有6個觀眾，顯得有些冷清。

記憶忽然倒回到三四十年前，村莊放電影，村里人端了凳子提前進場占位，現(xiàn)場人山人海，不少人找不到位置，就走到銀幕背后，看反轉(zhuǎn)的畫面。

一路穿過村莊，路燈亮著，村民的窗戶少有亮光，人們大多休息了，等待一個喧囂的早晨，投奔城鎮(zhèn)。

20180-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