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口訣鉤玄錄》(全集),又名《樂育堂語錄德經(jīng)精義分類合編》,系陳攖寧授意繆德俊依清朝光緒時代江西豐城黃元吉先生所撰《道德經(jīng)講義》和《樂育堂語錄》二書為根據(jù)編著。
至于精已化氣,則神氣混合,心息相依,其身體內(nèi)外泰然融然,有酥軟如綿之意,此即氣生之兆也。但此氣生時,即玄關竅開時。古云:“陽氣始生,此身自然壁立,如巖石之峙高山,此心自然凝定,如秋月之澄潭水?!毙剐谷谌冢涿钣胁豢傻枚鴶M議者。故古云:“奇哉怪哉!玄關頓變了,似婦人受胎。呼吸偶然斷,身心樂容腮。神氣真混合,萬竅千脈開。”蓋此時有不知神之入氣、氣之入神者。然又非全無事也,不過杳冥之極,有如此光景耳,寂寂中自然惺惺,舉凡身內(nèi)身外略有微動之機,無不及覺。以后煉氣化神,溫養(yǎng)泥丸之宮,化盡陰霾之垢,自見神而不見氣也。諸子了然于心,庶不誤入歧途矣。
玄關一竅,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且不睹不聞之際,此中有無善無惡之真。佛曰“那個”,儒曰“緝熙”,皆是此物。如初日芙蓉,曉風楊柳,嬌紅嫩綠,嫣然可愛。《易》曰:“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睙o非言初氣致柔,去天未遠。朱子詩曰:“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贝搜缘佬娜诵模逞鄯置?。于此持志養(yǎng)氣,立教割斷牽纏,誕登彼岸。
《禮》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猶天地一元初復,萬象回春。雖物交物感,情欲有動,猶是天性中事,出于虛靜,本乎自然。只須些些把持,無容大費智謀,即可遏欲存誠,閑邪歸正。以萌蘗脆嫩,根芽孱弱,人欲不難立斷,天理即可復還。古人謂之玄關一竅,又曰生門死戶。以人心退藏,天心照耀,皆由未有、未亂之時,而為之、治之也。但一陽初動,其機甚迅,其勢甚微。至于二陽三陽,則神凝氣聚,真精自動,浩浩如潮生,溶溶似冰泮。要皆自微而著,由小而大,自近而遠。至于進火退符,河車搬運,陽鉛再生,陰汞復合,時烹時煉,漸結漸凝,神完氣壯,藥熟丹圓,更有六根震動,六通具足之盛,皆自玄關一動始也。惟此時初動,水源至清。
古云“白虎首經(jīng)至寶,華池神水真金”是也。此時一覺而動,把持得定,自此日運己汞,包固陰精,恰如初三一痕新月,至上弦而半輪,至十五而盈滿矣。是以圣人知天下事物,無不由卑至高,由近及遠,俱有自然之道在。于是為而無為,執(zhí)而無執(zhí),一若天不言四時行百物生,豈若民之隳乃事、敗乃功者哉?若此者皆由一片虛靈,渾然無間。自不知所欲,亦并忘為無欲。故曰:“欲不欲?!敝劣谑蛑橹F,實不曾有為,其自無而有,所以既有仍無,修道人素所自具,不待外求。即使有所學,仍是無所學。故曰:“學不學?!彼缫砸患褐儯煜轮g;合天下之駁,歸一己之純。其誘掖眾人,輔相萬物,亦本乎自然而已矣,豈同逞其私智者哉?
夫玄關一竅,正陽生活子時。呂祖云:“萬有無一臭,地下聽雷聲。”古仙云:“忽然夜半一聲雷,萬戶千門次第開。”雷乎雷乎,神哉神哉!從此二說觀之。難道玄竅之開、真陽之動,色身中豈無真實憑信,而漫以雷聲喻之乎?張祖又云:“雷聲隱隱震虛空,電光灼處尋真種?!惫艁硐蓭焸€個俱以雷鳴比之者,何哉?吾今直為指出,即爾生人定之時,忽然神與氣交,直到真空地位,不覺睡著,鼻息齁齁,一驚而醒。此即是天地之根,人物之祖。吾身投胎奪舍,其來也,即此倏忽杳冥、忽焉驚醒之一念也。爾生果于人定時憑空一覺,即是我本來真面,急忙以真意護持,切勿稍縱,如人乘千里驥絕塵而奔,暫一經(jīng)眼便要認識,不可延遲,遲則無及矣。故曰:“以前不是,以后不是。
露處只在一息,一息之后不復見焉。”爾等務要于靜定時,偶有鼻息齁齁,急忙起立,將此清空一氣收攝將來。如此坐一次,必有一次長益。果然不爽其時,不差其度,不待百日,基可得而筑矣。此等要訣,古人但說玄關,未有如吾師實實向人身中指出者。是知丹訣關乎功德心性,不易語也。子貢有云:“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鄙茸源艘院螅谝灰葘⒛铑^凡息治得死,所謂“死得過,信才生得起來”。又聞爾生云,光明和尚言:“要如落氣時節(jié)去修煉,得矣?!贝藭r耳無聞,目無見,萬緣放下,一絲不染,從此躍出,非大道而何?故曰:“從無知無覺時,尋有知有覺處。”斯言洵不虛矣。
茍未能息氣死心于平時,安得生氣大開,如此充滿世界乎?若夫年老之人卦氣已盡,精神日枯,不從此妙覺修去,何以四大牢固,能久歲月?然但知此竅為主,而不知流行一身,進火退符,調(diào)和一身血氣,又安得長久不斃耶?古故云:“老年人氣血已枯,竹若不敲,安能大覺?琴若不和,安得長神?”故解敲竹者,即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喚龜者,即禮下于人,必有所得。至鼓琴一喻,以真陽一到,自鼓蕩其陰霾,和合其氣血也。生等須從此百尺高竿再進一步,道不遠矣。
此時秋氣初到,而炎陽天氣仍無殊于三伏之期。其故何也?良由陽氣未能盡泄,至于夏秋交際,不得不泄其余烈,而后秋涼可人也。至人有傲天之學,于殘暑將退時,一心收斂,毫無一物介于胸懷,任他燒天灼地之烈氣,我自為我,彼焉能人而動我之心哉!蓋靜陰也,動陽也,人能靜如止水、如澄潭,又何畏暑氣之侵耶?其侵之者,非暑之能侵也,亦由我心之動,因之氣動神隨,而與造化為轉移焉。以是思之,則知人之生死,非天之能生死乎人,由人之自生自死于其間也。
諸子知得此理,惟一心內(nèi)守,獨觀虛無之竅,靜聽于穆之天,則心常存,氣常定,有如太虛之虛,自不與萬物同腐朽焉??傊?,此個功夫無非一個玄牝而已。古云:“玄牝之門世罕知,休將口鼻妄施為。饒君吐納經(jīng)千載,爭得金烏搦兔兒?”是知玄牝之門,非如今之時師傳人以出氣為玄、人氣為牝之謂也,又非在離宮、在坎宮、水火二氣之謂也,蓋在有無之間、不內(nèi)不外之地,父母媾精時一點靈光墮入胞胎內(nèi),是為玄牝之的旨。爾學人細心自辨。若說是出玄入牝,是渾渾淪淪,毫無蹤跡,又墮于頑空。在他初學之徒,吾亦不過于形色間指出一個實跡。若諸子功夫已有進步,可以抉破其微。吾聞昔人云:“念有一毫之不止,息不能定。息有一毫之未定,命不我有?!笔侵蛘撸瑥挠邢⒁詿捴翢o息,至于大定大靜之候,然后見其真也。近日用功,雖氣息能調(diào),究未歸于虛極靜篤,則玄牝之門猶不能現(xiàn)象。
惟于日夜之際,不論有事無事,處變處常,時時以神光直注下田,將神氣二者收斂于玄玄一竅之中,始則一呼一吸猶覺粗壯,久則覺其微細,則少靜矣。又久則覺其若有若無,則更定矣。迨至氣息純返于神,全無氣息之可窺,斯時方為大定大靜,煉丹則有藥可采,此可悟玄牝之門,此可見生身受氣之初,是即真正玄牝之消息,以之修煉,可以得藥成丹也。不然,有一息之未止,則神隨氣動,氣與神遷,有何玄牝之可言哉?不知定息靜神,徒于有息有慮之神氣上用功,莫說丹不能成,即藥亦不可得;莫說命不我立,即病亦有難除。此玄牝所以為煉丹之本也。知此,道不遠矣。
凡人打坐之始,務將萬緣放下,了無一事介于胸中,惟是垂簾塞兌,觀照虛無丹田,凝起神又要調(diào)息,調(diào)起息仍要凝神,如此久之,神氣并成一團,頃刻間自人于杳冥之地,此為無也;及無之至極,忽然一覺而動,此為有焉。我于此一念從規(guī)中起,混混續(xù)續(xù)、兀兀騰騰,神依氣立,氣依神行,無知有知,有覺無覺,即玄牝之門立矣。由是恪守規(guī)中,凝神象外,一呼一吸,一往一來,務令氣氣歸玄竅,息息任天然,即天地人物之根,圣賢仙佛之本。此最吾道家秘密天機,不容輕泄者也。修士行持,與其求之無極不可捉摸,何若求之陰陽更有實據(jù)。
經(jīng)曰有無相生,不過動而靜,靜而動,出玄入牝,燮理陰陽者也。難易相成,不過剛而柔,柔而剛,鼎爐琴劍,一烹一溫者也。長短相形,即出入呼吸,任督往來,前行短、后行長之謂也。高下相傾,即火在上而使之降,水在下而使之升,上下顛倒坎離之妙用也。音聲相和,即神融氣暢,百脈流通,不啻鳴鶴呼群,同聲相應,不召自來也。前后相隨,即子馳于后,午降于前,乾坤交媾,和合一團,依依而不舍也。此數(shù)者皆由后天之陰陽,而返乎先天之無極也。
當夫靜坐之時,一心返照于虛無祖竅,務令無知識,無念慮,塵垢一空,清明嘗見,庶幾混混沌沌中落出一點真意,即是先天之意。從此有覺,即先天之覺,從此有動,即先天之動。此非難得之時也,隨時觀照,無不如是。但恐渾淪之候,無有渣滓,而卻以昏沉處之,毫不自主?;蛴诨煦缰泻鲇星迕鲝V大之象,不勝歡欣鼓舞,而以好事喜功之心撓之。無怪玄關一竅,愈求而愈不見也。
今教生于動靜之際,無論氣機動否,我惟以了照之心覺之守之,則主人常在,而大丹不難成焉??傊?,清明之神由混沌而來,故古云:“修道之要,不在塵勞不在山,直須求到杳冥端?!狈蜩泌ざ?,即虛極靜篤時也。虛之極、靜之篤,而真精真氣真神即從此而生。古人謂玄竅一開,即如太極一動,陰陽于此分,又謂伏羲一畫,兩儀于此兆,其間千變?nèi)f化,無窮無極,莫不由此混沌一刻立其基。足見玄關一竅隨時都在,只須一覺心了照之,主宰之,則玄關常在,而太極常凝矣。特患人不入于杳冥,無患玄關之不發(fā)見也。要知此個杳冥,不是空空可得,須從動極而靜,真意一到為之造化,才能入于杳冥。及靜極而動,此時陰陽交媾,將判未判,未判欲判,恍恍惚惚中,忽覺真鉛發(fā)生,此即玄關現(xiàn)象,全賴元神為之主持。吾師見生迷于此個消息久矣,今將妙理一口吐出,俾生等知得玄關一竅無時不有,無在不然,但以元神主之足矣。至于氣機之消長,且聽其盛衰,而主宰切不可因之有消長,此即是真正妙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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