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篆刻打基礎(chǔ) 篆刻技法之章法 整理編緝 |《書法當代》 文章來源 | 網(wǎng)絡 一、變化 我們要表達一方印章的章法目標(其實一方印章在進行章法安排之前一定是有一定的想法的,這個想法我們估且稱之為章法目標),就必然要對入印文字的章法進行變化,原因有三:1、如果不加以變化,那么,入印文字的線條形態(tài)就相對單純,結(jié)構(gòu)形式就相對勻稱齊整,就等于刻印刷用的活字雕版,藝術(shù)性大減,篆刻就談不上篆刻了(簡直就成了“刻篆”);2、如果不加以變化,本來就相對狹小的印面,就不足以表達豐富的內(nèi)涵,一方印就變得沒有味道,不耐讀,不耐看了;3、如果不加以變化,篆刻人自己的個性就無法表現(xiàn),大家都刻字典里的字,難道比誰的雕工更好? 比如我們經(jīng)常提到的一方戰(zhàn)國燕地經(jīng)典烙馬印作:“日庚都萃車馬”(有印人專門考證,“日庚”二字合成一字即古“唐”字,即現(xiàn)在的河北唐縣,戰(zhàn)國時屬燕地,所以也有人認為應讀作:“唐都萃車馬”。) (戰(zhàn)國璽?。喝崭驾蛙囻R) “日”字左移了,為了對它進行照應,“庚”字的中豎自動右移,且上部兩個折筆變化成了左低右高的態(tài)勢,以承接“日”字下落的重量,并與左邊萃字的兩個折筆呼應,“都”字不堪重壓,左邊的邑被壓到了偏中間的位置,為了尋找存在感,它變粗了。右邊的萃字上部也變粗了,因為要與都字的邑部變粗呼應。同理,萃字下壓,車字的重心左移了,正好與右側(cè)的庚字對應,奔馳的“馬”為了卸掉上面兩字的重壓,只好將下部的兩橫變成向下的弧線。當然,這方印“U”字的布局可以細說的地方還有很多,但這些豐富的內(nèi)涵正是變化得來的結(jié)果,如果僅僅是以“U”字布局,將這幾個字端端正正地擺在這里,那將多么乏味?。∥覀冋f,這方印雖然是巨?。?厘米見方),但卻在細微處見功夫,與明清文人的小印在章法上做對比也足以時時煥發(fā)動人心魄的魅力,這正是因為它內(nèi)部文字章法上的豐富變化。 再比如我們經(jīng)常提到的那方漢印“太醫(yī)丞印”: (漢?。禾t(yī)丞?。?/p> 這方印據(jù)陳巨來先生說,是他的老師趙叔孺先生說的章法典范,如果不是“太”字筆畫變粗,如果是“醫(yī)”字筆畫不變細,這方印是不是還能如此端正大方?顯然不能了。如果不是“太”字的左右兩豎故意處理縮短,那么這方印還會不會顯得這么通透疏朗?顯然不會了;如果“太”字改成方勢呢,在漢印中大字作方形處理的印也不少,并不困難,而這里作了圓勢,這一變化,正打破了其他三字的端正憋悶,使全印活力十足,流暢通氣。方圓變化,是章法變化的重中之重,在過去的文章中曾經(jīng)提及,有興趣可以找來看看。 二、和諧 一方印作,不管入印多少個文字,這些文字,甚至單個文字中的某一部分,都是一方印章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變化的基礎(chǔ)之上,我們還要對這些變化因素加以調(diào)整,使其相互呼應和協(xié)調(diào),使之變成統(tǒng)一的整體。變化使一方印內(nèi)涵豐富,和諧讓一方印完整統(tǒng)一。徐上達在《印法參同》里以一家人來比喻: 凡在印內(nèi)字,便要渾如一家人,共派同流,相親相助,無方圓之不合,有行列之可觀?!幼箜毩钇漕櫽遥佑艺唔毩铑欁?,居中者須令左右相顧;至于居上者,亦須令俯下,居下者,亦須令仰上,是謂有情。得其情,則生氣伯伯;失其情,則徒得委形而已。 一方印如一家人,兒子可以雄壯,女兒可以柔媚,老人可以溫和,兒童可以跳脫,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卻是互相照應,血脈相連的。 比如我們看到的戰(zhàn)國經(jīng)典印作:“左桁廩木” (戰(zhàn)國璽:左桁廩木) 如果不是“廩”字強行增大占去了大量印面,如果不是它的筆畫間距故意疏散,這方印左上角要多么擁擠,如果不是右邊的“桁”字的木與右邊的“木”字在字形上有所區(qū)別,那這方印又會多么的乏味。如果不是所有的筆畫都以圓轉(zhuǎn)的筆畫來完成而保持原本的直來直去,那么,又如何與圓形的印面適應呢?仔細觀察這一方印,所有的文字元素,又都是向中間聚攏的,是“團氣”的,是互相照應的,每個字的大部分筆畫都是向中間圍攏的。這是他們之間的照顧和呼應,就像一家人一樣。 再看一方非常經(jīng)典的漢印,皇后之璽: (漢?。夯屎笾t) 看似平常的四個字,其實還是有變化的,“皇”字的白部向上的兩筆,與“璽”字向下的兩筆都略向兩外側(cè)彎曲,看似不起眼,但正是這個變化,讓這方印變得溫和雅致;同時,為什么兩個字都做了處理呢?顯然是因為這是同一方印里的呼應,其實這方印的呼應還體現(xiàn)在皇與璽的密實與“后”與“止”的疏朗。疏密虛實均有呼應,這保證了整方印的統(tǒng)一和諧。 有人說,以上四印都是古代匠人無意間刻出來的,或者他們根本沒有安排或設(shè)計過,那好,我們再來看一方明代印人的作品,這是趙宧光給自己刻的一方白文?。骸昂健?/p> (趙宧光:寒山) 初看,這方印的精彩處在于左右的疏密對比,因為“寒”字繁,并沒有占有更多的印面,“山”字也沒有被擠窄;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但細看才會發(fā)現(xiàn)這方印里還是有變化,比如“山”字的中豎并不是完全居中,而是略略左移,避免了左側(cè)兩塊紅地的完全等同,寒字的兩個草中的四個屮字也并沒有完全等同,而是各有變化。變化已經(jīng)有了,和諧呢?其實還是可以細看,寒字其實是上寬下窄的,而山字是上窄下寬的,左右兩字實際上是兩個不顯眼的梯形的咬合,同時,寒的右長豎與山的左邊豎,又基本作了類似的接邊殘破,由此,兩個字不顯得隔裂了,大家渾然一體了。這是一方文人印的變化與和諧,大部分名作,都是耐人尋味的,一方印,如果暫時不能理解,或者覺得好不到哪里,一方面是審美不夠,一方面是觀察不細,努力提高自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還有人懷疑,趙宧光不一定進行過這些設(shè)計啊,那我們再舉一方,比如清代大家吳讓之的“畫梅乞米”: (吳讓之:畫梅乞米) 這一方印,吳讓之在邊款里說:“石甚劣,刻甚佳,硯翁乞米畫梅花,刀法文氏未曾解,遑論其他。東方先生能自贊,覩(睹)者是必群相嘩,讓翁”。誰是東方先生呢?顯然就是吳讓之自己,這方印完成于吳讓之晚年(六十歲以后,他卒于72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為什么這么得意呢?我們看印: “乞”,用“氣”代替,是假借之法,《說文解字》上沒有“乞”字,“氣”字三筆極盡變化之能事,第一筆平平出之,第二筆任性下垂,又與畫字橫畫搭接,第三筆則直接伸到了對角的“梅”字處與木字的豎搭接,這種盤曲顯然是變化到了極致,與之對應的,“梅”字的“木”旁中豎,也作了曲筆(通常是直豎的),又與“每”字的各個盤曲呼應,這是這方印的動態(tài)充足的部分,另兩個字呢,“畫”與“米”,橫畫基本平持平正,既完成了對角呼應,又保證了靜態(tài),“米”字中豎在保證與“氣”搭接的同時又與“畫”字中豎呼應,“米”字的左邊的下撇與右捺又處理成曲勢與畫的中圓呼應……這是一方字字照應,渾然一體的上佳之作,難怪吳老先生連文彭都不看在眼里了。 章法的變化與和諧先說以上這些,這是大原則,那么如何具體完成章法處理呢?大致的方法是: 1、入印文字重整;2、入印文字位置經(jīng)營;3、虛實疏密調(diào)整。 趙叔孺先生則在告誡陳巨來時說“刻印章法第一,要篆得好,刀法在其次也”(《安持人物瑣憶》)。由上可見,章法是篆刻難點。吳昌碩老人在談到篆刻創(chuàng)作時,稱:“夫刻印本不難。而難于字體之純一,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布,方圓之互異。”(《耦花庵印存》序)。其實其中的“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布,方圓之互異”基本也是在說章法是難點。 1、入印文字重整: 我們知道,中國的漢字本身是從“六書”發(fā)展而來的,本身就有諸如像“象形”“會意”等相應的原始美感,選定了入印文字,它們本身就有天然的美學要素,比如天然的繁簡、長短、曲直等,再比如書法中筆勢的向背、欹正、屈伸、順逆等,這是漢字特有的基本美學元素,我們在選擇它們的時候,已經(jīng)對其進行了篆法上的調(diào)整,比如挪讓、比如伸縮,比如曲直,比如粗細,比如糙潔等,這些調(diào)整,在進入章法階段之后,又要站在全印的視角上進行全面的審視,使其既保有變化的豐富性,又有完整統(tǒng)一的和諧性。某個字在篆法階段,單個字寫出來很美,但在章法階段,又需要針對文字組合進行更進一步的整理。 比如徐三庚那方有名的自用印:“徐三庚印”: (徐三庚:徐三庚?。?/p> 在篆法階段,我們有理由相信,“徐”字右邊的人字頭右邊一筆與庚字下部右邊的一彎是為了互相呼應,才在章法階段重又調(diào)整出來的,而印字“爪”部第一筆處的向上卷曲以及最后末筆故意留出來的大紅地,是為了照顧左側(cè)三字處形成的大紅地。 再比如,趙之謙的名印“靈壽花館”: (趙之唐謙:靈壽花館) 顯然,趙大師在篆寫'靈'字時,并不會單單將下部寫成“亞”字形,這并不是“靈”字的正常篆法,但放入這一方印之后,為了呼應“花”字處的“六處斜線”(很搶眼),他將“靈”字下部改成了“亞”字,將“亞”的左右兩點處理成了斜線。而此印中大量的豎線并沒有保證完全的豎直,趙大師顯然是故意為之,緊接著,因為這方印橫平豎直的線條太多了,他又對豎線條作了傾斜處理,活躍了印面,不然,就太板滯了。 2、入印文字位置經(jīng)營 在對入印文字進行重整之后,這些文字已經(jīng)達到了最佳的形態(tài),那么,再對它們進行位置經(jīng)營,是讓這些文字安排在印面最合適的區(qū)域。這就是入印文字的位置經(jīng)營。為什么要進行位置經(jīng)營呢?因為印章所提供的位置空間是有限的,這與書法是有差異性的,必須進行事先的設(shè)計,比如我們經(jīng)常在寫印稿時,將印面用筆規(guī)劃成幾部分,而陳巨來等大師經(jīng)常用折印稿紙的方式來經(jīng)營文字的位置等,黃牧甫為了刻好一方印,經(jīng)常將印面文字多次轉(zhuǎn)換位置,一方印,寫幾十個印稿是很平常的事,其實都是這個原因。 比如我們看“西泠八家”里的名家蔣仁的代表作:“真水無香”: (蔣仁:真水無香) 注意,乍看會覺得奇怪,為什么像蔣仁這樣的名家,會將詞語印刻成回文形式呢(一般情況下,只有姓名章才刻回文,愿因是為了不破壞名字的連貫性)?細看就能想出來原因了,如果不是這樣安排四個字的位置,而保持正常的字序,勢必導致“真、無”二字在上,“水、香”兩字在下,頭重腳輕,極不穩(wěn)妥,而如此一調(diào)整,不但有效避免而且形成了巧妙的對角呼應。 再比如趙之謙的“鉅鹿魏氏”: (趙之謙:鉅鹿魏氏) 為什么視覺效果突出呢,是因為留紅大膽,這個留紅大膽是用印面文字位置的調(diào)整硬生生調(diào)整出來的,印面四字,中間加了十字界格,這該是十分工穩(wěn)的一方印了,但趙大師偏不,他將“魏”字撐滿,“鉅”字下壓靠近水平線,上部余出紅地,“氏”字上貼近水平線,下部留出大片紅地與“鉅”呼應,為了完成“三密一疏”的格局,他又將“鹿”字在篆法上作了調(diào)整,將中部紅方框盡可能放大,因此構(gòu)成了一方精彩的印章,試想,如果按照漢印平均布白,它將是多么平庸的一方印呢?趙大師同樣章法原理的印章還有:“大慈悲父”: (趙之謙:大慈悲父) 3、虛實疏密調(diào)整 其實上一方章里已經(jīng)有虛實疏密調(diào)整的因素,只是通過印面文字位置的調(diào)整來實現(xiàn)的,趙之謙認為:“余所得集古印譜,以《西亭印纂》為最精,又得童山人鈺手拓北平朱氏所藏古印一帙,又得強恕堂鑒存古印,又郭止亭《漢銅印選》,合計閱古印不下三千,率大同小異,蓋一聚一散,仍此數(shù)顆不壞之寶。萬石類然,無足異也?!庇缮峡芍?,趙之謙從三千方古印中看到的,就是“蓋一聚一散”罷了。而且認為這是篆刻配置章法的“不壞之寶”。 (鄧石如:江流有聲斷岸千尺) 整理編緝_雪梨減 版權(quán)聲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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