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濟,南朝劉宋一代名將。他出身南朝王牌軍北府軍,劉宋王朝開國皇帝劉裕起兵時,檀道濟便是創(chuàng)業(yè)元從功臣之一。 檀道濟一生在歷史和文化界留下兩個著名的成語,其一是唱籌量沙,其二是自毀長城。唱籌量沙說的是他率兵北伐時,因為部隊缺糧,他便在夜里用沙子假作糧食,一邊用斗稱量,一邊高聲唱數(shù),用以迷惑敵人。 自毀長城則是說他身為名將,立功無數(shù),卻慘遭皇帝殺害,國家因此損失重大。 那么問題來了,檀道濟既然如此英雄無敵,怎會被皇帝殺死?是因為他太能干嗎?歷史真相其實沒這么簡單。 檀道濟一生的悲劇,都要從他參與的一場政變開始。 劉宋開國皇帝宋武帝劉裕去世后,太子劉義符即位。劉義符年少無知,只會享樂,不理國政。受命輔政的四位大臣,徐羨之、傅亮、謝晦、檀道濟,感到這位小皇帝沒資格繼續(xù)當領(lǐng)袖,因此密謀廢昏立明。 劉裕有七個兒子,如果廢掉長子劉義符,義符的兒子太小不能立,按長幼次序該立義符的長弟、老二劉義真。但劉義真舉動輕佻,德輕于才,謝晦當年受宋武帝之命考察過劉義真,結(jié)論是義真不適合擔(dān)當重任。徐、傅、謝三人取得共識,為避免廢掉一個昏君又立一個昏君,便先找了個借口把義真殺死。當時檀道濟在外鎮(zhèn)帶兵,徐、傅、謝三人遣使詢問他意見如何,檀道濟聞訊大驚,堅決反對。 為人臣者,隨意廢帝已是天大的罪過,又擅殺先帝的子孫,將來如何見容于劉姓皇族。檀道濟屢屢致信反對,表示決不能先殺劉義真。但徐羨之三人計議已定,把檀道濟的意見擱置起來,先殺了劉義真,又廢掉劉義符。然后傅亮親自率領(lǐng)臺省貴官,到荊州迎接劉義隆入京即位。 宋文帝劉義隆是第三子,時任荊州刺史,品德、才能、口碑都不錯,故而徐、傅、謝三人選中了他。劉義隆雖然貴為皇帝,但大權(quán)都在輔政大臣手中,他日夜擔(dān)驚受怕,唯恐表現(xiàn)不好,重蹈大哥二哥的覆轍被殺掉,故而對幾位輔臣都十分尊重。 宋文帝即位的當年,馬上封賞了五位有功的大臣。徐羨之、傅亮二人繼續(xù)在中央秉政,謝晦則出居外鎮(zhèn),執(zhí)掌荊州,檀道濟進號征北將軍,率重兵鎮(zhèn)守廣陵。只有王弘——原系劉義隆在荊州時的心腹,升為中書監(jiān)。 表面尊崇的背后,是宋文帝對幾位輔臣的深切恐懼。雖說他在政變中得益,但他從頭至尾都是被動的,對時局根本無法掌控。何況以臣廢君,于理于義不正,如果繼續(xù)容忍幾位輔臣,也就是默認了臣廢君的正確性,以后皇權(quán)還有什么威嚴可言。特別是謝晦出鎮(zhèn)荊州之事,令宋文帝如鯁在喉。 荊州是文帝的龍興之地,按理說不該讓重臣接任,兆頭不好。謝晦到荊州還有另一番用意,他親自鎮(zhèn)守荊州,壓服文帝在荊州的舊勢力。即使有一天輔臣再度和皇帝鬧翻,文帝的人馬在荊州無法動彈,就沒有力量反抗輔臣。 文帝焉能不知這些心思。故而局勢穩(wěn)定后,他立即動了殺心。元嘉三年,也就是文帝即位的第三年,皇帝罕見地下詔斥責(zé)徐羨之、傅亮、謝晦擅殺宗室,顯戮其罪。而后下詔收捕在京的徐、傅二人,徐羨之聞訊上吊自殺,傅亮被逮捕后處死。 文帝隨后派檀道濟和到彥之領(lǐng)軍,到荊州逮捕謝晦。 不得不說,文帝的政治手腕還是挺成熟的,特別是在對四位輔臣的態(tài)度上。 徐羨之是廢少帝、殺劉義真的主謀,不僅要他本人死,他的一幫兒孫全部處死,一個不留。 傅亮到荊州迎接文帝,好歹算是功勞,故而只殺本人,兒孫親屬一律免罪。 謝晦膽敢到荊州領(lǐng)軍,必須斬盡殺絕。 檀道濟常年在外領(lǐng)兵,殺劉義真時又表示異議,故而有可原諒之處。而且如果四輔臣全殺,文帝即位的正義性未免隨之傾覆,故而命檀道濟與文帝的心腹大將到彥之一同領(lǐng)兵征謝晦。這既是戴罪立功,更是給他摘清自己的機會。 檀道濟遂抓住這個機會,盡力表現(xiàn)自己的忠誠。他給文帝夸下??谡f,當年謝晦隨先帝(指宋武帝)北伐,十次勝利,九次都是他提出正確的建議,但他長于謀略,短于領(lǐng)兵,我檀道濟保證兵至功成。 果然,到彥之先率軍至荊州被謝晦擊敗,檀道濟繼至,大敗謝晦,生擒送至京師。 這一場大功勞下來,檀道濟自以為此后將徹底與徐羨之、傅亮、謝晦劃清界限,終于擺脫受猜疑的尷尬。然而這位戰(zhàn)場上所向無敵的將軍,卻低估了帝王心術(shù)。 謝晦一死,檀道濟立刻被調(diào)離原防地廣陵,扔到江州當了個刺史。廣陵是京師建康的北大門,調(diào)離檀道濟,足見文帝內(nèi)心仍然對他不放心。 但是亂世之中,有本事的人,即使皇帝想埋沒也埋不住。 元嘉八年,宋文帝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北伐,其心腹大將到彥之為統(tǒng)軍元帥。結(jié)果宋軍先勝后敗,在河南山東方向接連敗退。眼看北伐大軍就要被北魏打的渣都不剩,萬般無奈,宋文帝只好起用已經(jīng)半隱退的檀道濟。 檀道濟倒也沒什么怨言,二話不說北上救火。名將就是名將,檀道濟一到前線,宋軍將士立刻軍心大振,仗還沒打,精氣神便有了起色。檀道濟指揮宋軍以進為退,連戰(zhàn)二十余日,暫時打擊了北魏的囂張氣焰。著名的唱籌量沙便發(fā)生在這段時間。 后來檀道濟雖然未能起死為生,畢竟把部隊完整地帶回宋朝,已算天大的功勞了。 然而政治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越是這樣,宋文帝就越對檀道濟不信任,能力太大了,當年又有嫌隙,哪個皇帝能放心。 到了元嘉十二年,宋文帝生了場大病,幾乎要病死。恰巧北魏大舉進攻,文帝便借口御敵,把檀道濟征召入京師。但檀道濟到建康后,文帝并不與他見面。過了大半年,文帝病好了些,感覺自己只要活著,檀道濟應(yīng)該翻不起什么浪,便開恩讓檀道濟回江州了。 檀道濟終于明白了文帝的心術(shù),想起當年被殺的徐、傅、謝三人,自己染上過廢君的底色,這一輩了就別想再洗干凈。 此刻見皇恩浩蕩免他一死,他趕忙登船起程。沒想到剛一上船,宮中來使,召檀道濟還朝。原來文帝老病又發(fā),猜忌檀道濟的心病也一塊發(fā)作,他生恐檀道濟趁著自己病重發(fā)動兵變,下令收捕檀道濟。隨后文帝下詔痛責(zé)檀道濟的罪過,將檀氏滿門,連同檀道濟的一干心腹大將,全部處死。 檀道濟被抓時,情知無幸,氣的拿下頭巾怒擲于地說:乃壞汝萬里之長城! 北魏人聽說檀道濟被殺,高興地說:道濟已死,吳子輩不足復(fù)憚。 后來元嘉二十七年北魏大軍殺到瓜步,宋文帝登城望敵,甚是憂懼,脫口而出:如果檀道濟尚在,豈容胡虜如此猖獗。 然而雖如此說,文帝殺檀道濟卻毫不后悔。政治斗爭就是能動刀子絕不動筆,能肉體消滅絕不留活口。 而檀道濟,似乎到死也沒明白這個道理。 作者:票非人,魚羊秘史簽約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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