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鄉(xiāng)愁】 “細(xì)雨燕低飛,栽秧布谷催?!惫枢l(xiāng)黔北大地拉開了春耕生產(chǎn)的序幕。 農(nóng)人們開始新一輪泡稻、下秧。記憶中,母親總是將前一年留下的稻谷種拿出來用大木桶浸泡,細(xì)心地漂去癟殼,剩下飽滿的谷種,再放到籮筐里用干凈的稻草蓋上,每天澆上幾遍溫?zé)岬乃却l(fā)芽。 早在冬季,就已選好一塊向陽且靠近水塘的稻田了。母親提前將田里灌滿水并挑上幾擔(dān)農(nóng)家肥撒進去,作為整理侍弄下谷種的秧地。此刻,秧地里的泥土已變得極其松軟肥沃,只需平整幾遍,待到谷雨時節(jié),將發(fā)芽的谷種撒到秧地里育苗即可。 “青草池塘處處蛙”。進入立夏,不只是池塘,空曠的山野之夜也被蛙聲填充得鼓鼓脹脹。此時,又到了打田栽秧的時候。 山里缺水,灌溉農(nóng)作物全靠“望天水”。雨說來就來,有時老天爺會把雨安排在下半夜。為了留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寶貴“天露”,被雷聲驚醒的農(nóng)人立即翻身起床,披蓑衣、戴斗笠、扛鋤頭,即使頂著傾盆大雨,借助時有時無的閃電,也要趕到自家地里,忙活上半宿,把每塊水田的渠口都堵上。 翌日清早,人們便迫不及待地扛上犁鏵、牽上水牛趕到水田邊,望著那一丘丘明晃晃的蓄滿水的梯田,滿心歡喜?!梆B(yǎng)牛千日,用在一時。”陣陣底氣十足的吆喝聲中,水牛聽話地拖行著笨重的犁鏵,主人則緊跟其后,握住犁把掌控著平衡、力度和方向。鏵尖在水下將板結(jié)的泥土翻轉(zhuǎn)疏松,以便適合秧苗落腳生根。 那梯田里的泥土永遠(yuǎn)攪合著泥沙和細(xì)小堅硬的石塊,每年打田栽秧都要一邊勞作一邊清理,農(nóng)人們的手腳往往都要磨掉一層皮,或是一層新的繭子。 栽秧前要將犁過的水田再耙個三兩次。犁耙長約一米五,架子上有手柄,下有一長排鐵齒,形似一把梳子。那些高高低低的泥堆被犁耙“梳”過幾遍后,就變得光滑平整?!安慌绿锸?,就怕田漏?!卑业剡@活計很講究,只有深耕細(xì)耙才能減緩水的滲漏速度。 開墾在陡坡上的梯田,層疊錯落著沿山野拾級而上,一壟高于一壟,且形狀因地制宜、千奇百怪。 不同形狀的梯田,栽秧方法就有所不同:一種是“拉繩”移栽,即在水田兩頭插兩個木樁,中間拉根繩子,以此為參照將秧苗一排排、一列列栽得縱橫交錯、整整齊齊;一種是“順田彎”移栽,就是以田埂為參照,隨彎就彎,倒也別具一格。 栽秧絕對是項技術(shù)活。根部的插入要恰到好處——插得太深,秧苗生長緩慢;插得太淺,水波一蕩便會連根浮起。栽秧還要求眼疾手快,準(zhǔn)確判斷出秧苗間的距離后,如蜻蜓點水般迅速栽插,人卻一步步往后退。正如古詩所云:“手把青苗插野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顆清凈方為稻,退步原來是向前?!?/p> “田夫拋秧田婦接,小兒拔秧大兒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從頭上濕到胛?!鞭r(nóng)人最喜雨天栽秧,雖說穿蓑戴斗勞作辛苦,但此時栽的秧苗最易成活,轉(zhuǎn)青也快。 時過境遷。如今,在現(xiàn)代化耕作方式的普及推廣下,牛耕犁耙、打田栽秧的熱鬧場景即使在鄉(xiāng)下也難得一見。于是,這份濃濃的鄉(xiāng)愁就像一根若有若無的線繩,牽著游子那漂泊不定的心,永遠(yuǎn)朝著回家的方向。 (作者:方洪羽,系貴州省余慶縣作協(xié)理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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