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病,過經十余日,心下溫溫欲吐,而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滿,郁郁微煩。先此時,自極吐下者,與調胃承氣湯。若不爾者,不可與。但欲嘔,胸中痛,微溏者,此非柴胡證,以嘔故知極吐下也。(131) 解析:本條論述太陽病過經傳變與誤用吐下致變的證治,兼論與小柴胡湯證的鑒別。 本條可分三段作解。第一段從太陽病開始至“郁郁微煩”,論太陽之邪漸次向里傳變,由胸及腹的見證;第二段從“先此時,自極吐下者”至“若不爾者,不可與”,言誤經極吐下,胃氣不和的證治;第三段從“但欲嘔”至結束,言本病雖類似少陽但實非少陽證,故不可用小柴胡湯。 太陽病,已過經十余日,表邪有往里傳變得機轉。因胸圍太陽之分,故邪氣傳里而必先胸。邪在胸隔,則心下溫溫欲吐?!皽販亍彼飘敻臑椤皯C慍”,讀暈,即心中煩悶不舒暢的和,則發(fā)生腹微脹滿和郁郁微煩。若已熱結成實,大便必然干燥,而今大便反溏,說明熱邪尚未聚結成實。由于是傳經之邪漸次入里,仍未全離太陽,故雖有里熱見證,亦不能下之過早而用調胃承氣湯。 假設在太陽病未經過傳變之前,就曾重用吐下之法治療,而出現類似上述諸證,情況那就不同了。因為病在表而誤用吐下,則必傷其胃氣,損耗津液,使邪熱內陷而形成胃家實證。置實當用攻下之法,但因胃氣已為吐下所傷,故又不宜峻 下,唯當和其胃氣而已,故與調胃承氣湯?!叭舨粻栒?,不可與”,是仲景再次強調,上述諸證若非因吐下所致者,則不可與調胃承氣湯。 最后一段是作者自注之詞。概括以上兩種證候,都有欲嘔、胸痛、微溏,頗似少陽病的小柴胡湯證。但無論是太陽傳經之邪,還是極吐下所致的胃不和,其病變都不在少陽脅下部位,故不可誤投小柴胡湯。尤應注意的是,切勿以“欲嘔”一證,與少陽的“喜嘔”相混淆,本病欲嘔是胃氣受傷之見證,是為極用吐下之所傷,而與少陽證絲毫無關。 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脈微而沉,反不結胸,其人發(fā)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鞭滿,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陽隨經,瘀熱在里故也。抵當湯主之。(132) 抵當湯方: 水蛭三十個,熬 虻蟲三十個,熬去翅足 桃仁二十個,去皮尖 大黃三兩,酒浸 上四味為末,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不下再服。 解析:本條論述蓄血重證的辨治。 文中的“抵當湯主之”,當移至“下血乃愈”之后。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為何出現“脈微而沉,反不結胸”? 有的注家提出,“表證仍在”之后,當有“而反下之”一句,這樣才與下句“反不結胸”銜接自然而合乎常理。因為本論有“病發(fā)于陽而反下之,熱入因作結胸”的論斷,即太陽在表之邪不解而誤用瀉下,往往引起邪氣內陷而形成結胸證,這樣,脈也隨之由浮而變沉。但今反不結胸,而其人發(fā)狂,出現大人毀物、不避親疏等證,說明太陽邪熱未陷于胸,而是隨經入腑,深入下焦,與血搏結形成的太陽蓄血證。太陽蓄血,熱與血結于下,故而“少腹鞭滿”。硬者,堅硬也,醫(yī)者可觸按而知:滿者,腹?jié)M也,為患者的自覺癥狀。病在血分,無關于氣化問題,故小便自利。 太陽之邪隨經人腑,可形成蓄水和蓄血兩類病變。蓄水者小便不利;蓄血者,小便自利,故兩證有別而辨識不難。但蓄血證又有輕重之別,若熱與血初結而熱重于瘀者,證見“少腹急結”,病勢較為輕淺,尚有“血自下,下者愈”的機轉;若血不自下者,澤勇桃核承氣湯下之。至于本證則是熱與血久結而瘀必熱重,證見“少腹鞭滿”,瘀已成形,勢為深重,故非下不可,當用下血峻劑抵當湯。“所以然者”,是作者自注句,言知其然,也應知其所以然,是太陽在表,邪熱隨經入里,與血相結于下焦的緣故。 抵當湯之所以名“抵當”,解釋不一。有人認為,這種下焦蓄血重證,非他藥所能及,唯有此四藥足以抵當而攻克之故名日抵當湯。有人則反對此說,認為若因其方峻猛而命名,那么十棗湯、大陷胸湯攻逐之力,也非比一般,而為何不名冠抵當”呢?然據考究,方中水蛭,古又名“至掌”,故也有醫(yī)家稱此方為至掌湯,而后人訛稱抵當湯。我們則認為對于方名的原義不必過細考證和追究,重點應在于掌握其方義及臨床適應證。 抵當湯為破血逐瘀之峻劑,既有大黃、桃仁的植物藥,又有水蛭、虻蟲的動物藥,其遣藥組方可謂是集活血化瘀之大成,非一般活血劑所能比擬。水蛭味咸,虻蟲味苦,二藥相配,破血之力尤峻, 又得大黃泄泄熱逐療以推蕩,桃仁行血化瘀以滑利,可奏血下瘀行,諸證盡愈之效。應注意水蛭不可生用,原文云“熬”,即是水炒人煎。虻蟲去翅足,也當炒用。服湯后,“不下再服”,意在言外,得下則止后服。 本方在臨床可治療多種氣血瘀結的病證,有時療效十分滿意。下面略舉幾例治驗以作證明。 魏姓女,30歲,河南人,于1969年患精神分裂癥、曾住院接受電療和胰島素治療,病雖有減,但未痊愈面出院。終曰自覺頭皮發(fā)緊,猶如有道鐵箍。記憶力嚴重衰退,言聽視動隨過隨忘,雙目呆滯,表情淡漠,經期少腹疼痛,舌質略暗,若略膩,脈沉滑。據《內經》云: 瘀血在下,使人發(fā)在,瘀血在上使人善忘,遂診斷為瘀血證。治用本方以活血逐瘀,佐加柴胡、半夏以疏肝去痰,處方為: 桃仁12 克,生大黃10克,炒水蛭、炒虻蟲各6 克,柴胡、半夏各10 克。二劑后稍見瀉下,證有所減,復診轉方: 桃仁12 克,大黃、丹皮各10 克,茯苓24克,桂枝、赤芍、蒲黃、五靈脂各6 克。二劑后瀉下臭穢之物甚多,頭緊如箍感頓時松解,喜忘證大有好轉,表情也轉活躍。自訴其病已愈十之七八。要求帶藥回老家調治,遂擬桃核承氣湯加菖蒲、郁金持之而歸。 劉姓女,37 歲,二年前因產后感冒,隨即發(fā)生眼睛疼痛,失眠。從此右眼視力開始下降,從1.2 降至0.1,經眼科檢查,確診為中心性視網膜炎。治療后右眼視力恢復到1.0,而左眼視力反從1.5 降至0.1,檢查眼底有水腫。某中醫(yī)給予石斛夜光丸,服后視力有所上升,左眼視力達0.8,右眼為1.2。但繼而出現后背及右少腹疼痛,經期兩腿發(fā)脹,腰腹俱痛,精神緊張,驚怖不安,善忘,六脈弦滑,舌質絳暗,舌邊有瘀血斑,據脈證表現,初步辨證為: 氣血瘀滯,瘀濁上擾心神。因其視力已有好轉,故未加以特殊注意。遂用本方佐加白芍、丹皮以平肝。處方為: 桃仁15 克,大黃、丹皮各10 克,白芍、炒水蛭、虻蟲各6 克。病人復診時述,服湯藥后約六七小時,發(fā)生一種異常反應: 腦后跳動疼痛,腹痛難耐,隨即大便瀉下頗多,小便猶如血汁,其后諸痛迅減,周身輕松如釋重負。特別感到驚奇的是視力也覺大有好轉。又轉方用血府逐瘀湯加茺蔚子、決明子,服藥六劑后,復去眼科檢查,認為由于黃斑區(qū)棕褐色變淺變小,而使視力上升。三診: 繼用血府逐瘀湯,加蠐螬、土鱉蟲、雞血藤、茺蔚子等,終獲痊愈。 又例,王姓少女,曾患精神分裂癥,經住院治療好轉。但后因閉經兩月,病復發(fā)作,顯然證屬瘀血,遂投抵當湯一劑,藥后血下神安。 最近有人介紹,運用本方治療冠心病取得效果,說明其不僅可以治下焦蓄血,而且可治上焦心脈瘀血。方用之廣、效應之驗,不勝枚舉。 太陽病,身黃,脈沉結,少腹鞭,小便不利者,為無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證諦也,抵當湯主之。(133) 解析: 本條補述蓄血證可繼發(fā)身黃,以及它與濕熱發(fā)黃不同的辯證。 太陽病,是其發(fā)病之來路。脈沉結,沉主病在里,結即脈跳緩而有歇止,為氣血凝滯不利之象。身黃一證,應當區(qū)別濕熱與瘀血兩種因素,雖然兩者都可出現身黃,以及脈沉結、少腹硬的共同脈證,但仍有其各自不同的鑒別要點。濕熱發(fā)黃,其色黃而鮮明如橘子之色,小便不利,可有心煩,但無發(fā)狂。瘀血發(fā)黃,其色黃而晦暗不澤,小便自利,且見發(fā)狂之證。文中“如 狂”的“如”字,柯前伯 認 為是助語辭,不作“象似”解,“如在”。即“如果發(fā)在”之義。小便自利,其人發(fā)狂,這都是鑒別濕與血的辨證眼目,也就是說,對身發(fā)黃,脈沉結,少腹硬的病人來說,更見小便自利、其人如狂,則蓄血證已確信無疑,故日“血證諦也”。”諦”,音帝,證據確鑿之意。治用抵當湯攻逐瘀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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