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的驕橫是從坐鎮(zhèn)荊州開始的。之前他雖有“溫酒斬華雄”、“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等風光事兒,但大都是個人英雄主義的表現(xiàn),于大局無補。劉備也沒有因此建立一番偉業(yè),依然是在四處漂泊,這對關羽而言就少了驕橫的本錢。劉備占據(jù)荊州、奪取益州后情況則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既有了兩塊穩(wěn)定的根據(jù)地,又有了一套完整的文武班底。關羽被任命為荊州地區(qū)的最高軍政長官,獨霸一方,顯示出劉備對其的高度信任,這在劉備集團中絕無僅有。再加上關羽坐鎮(zhèn)荊州數(shù)載,無論是曹操還是孫權都沒能討得絲毫便宜,荊州穩(wěn)如泰山,關羽這驕橫的本性才逐漸暴露出來。 當初劉備調諸葛亮入川增援時,諸葛亮就知道荊州非關羽坐鎮(zhèn)不可。因為在劉備集團里也實在找不出一個比關羽更加合適的人選。但諸葛亮唯恐關羽不能完成使命,故而在將荊州大權轉交給關羽時特意問道:“倘曹操、孫權,齊起兵來,如之奈何?”(見第六十三回)關羽的回答是:“分兵拒之。”這便是關羽驕橫的表現(xiàn),目空一切,全然不把曹操、孫權放在眼里,罔顧荊州兩面受敵的現(xiàn)狀。諸葛亮送給關羽八個字:“北拒曹操,東和孫權?!边@不但是諸葛亮個人的叮囑,也是劉備集團未來發(fā)展的大政方針。之所以諸葛亮不放心,還是因為關羽驕橫的個性讓諸葛亮覺得心中不踏實。 諸葛亮離開后,孫權圖謀荊州。關羽“單刀赴會”(見第六十六回),嚇退了魯肅,維護了荊州的完整。這場空前的勝利讓關羽的脾氣越來越大,諸葛亮提出的“北拒曹操,東和孫權”也被他拋在腦后,這就為孫劉兩家關系的惡化埋下了伏筆。 劉備自立為漢中王,曹操大怒,打算起全國之兵征討。這時,司馬懿建議曹操暗中聯(lián)絡東吳,讓孫權出兵取荊州,曹魏坐收漁人之利。曹操的密使?jié)M寵因此來到東吳送信,孫權對曹操的建議很動心,召集文武商議。謀士顧雍認為這事不可草率,應該一面答應曹操出兵,一面派人到荊州打探關羽的動靜。這個建議的真實含義其實是先看看再說,最好是兩頭不得罪。諸葛瑾則認為:“某聞云長自到荊州,劉備娶與妻室,先生一子,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許字人。某愿往與主公世子求婚。若云長肯許,即與云長計議共破曹操;若云長不肯,然后助曹取荊州?!保ㄒ姷谄呤兀┻@個意圖更加明顯,并不是想與曹操一起圖謀荊州,而是想通過聯(lián)姻的手段加強與劉備集團的聯(lián)盟關系。 隨后,諸葛瑾來到荊州向關羽提親。他對關羽的對話不僅表明了提親這一兒女私事,同時也點明了聯(lián)姻的政治目的:“聞將軍有一女,特來求親。兩家結好,并力破曹。此誠美事,請君侯思之?!闭l知關羽聞言勃然大怒,張嘴便說:“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看汝弟之面,立斬汝首!再休多言!”不想答應這場婚事也就算了,罵孫權的兒子是“犬子”,這個性質就比較惡劣了,用現(xiàn)在的詞匯這是一起嚴重的外交事件,是破壞孫劉兩家同盟關系的惡劣行徑。還威脅要殺諸葛瑾,這把諸葛瑾這個“和事佬”也得罪了。如此一來,諸葛瑾的使命沒有完成,只得抱頭鼠竄回到東吳,將事情稟告。孫權哪有不怒之理。曹、孫兩家的聯(lián)盟也因此逐漸破裂。 關羽奪取襄陽后,隨軍司馬王甫提醒關羽東吳大將呂蒙屯兵陸口,常有吞并荊州之意,要對荊州的防務進行妥善安排。關羽命王甫“去沿江上下,或二十里,或三十里,選高阜處置一烽火臺,每臺用五十軍守之;倘吳兵渡江,夜則明火,晝則舉煙為號。吾當親往擊之”,又在荊州留下重兵防止東吳偷襲。這個舉動說明,盡管關羽驕橫,但對東吳一直有防備之心,留了個心眼。 此時,孫權接受呂蒙的建議,讓毫無名氣的陸遜接替呂蒙的職務屯兵陸口。陸遜上任后,派人拜見關羽。對于孫權任命陸遜,關羽不屑一顧,私下表示:“仲謀見識短淺,用此孺子為將。”(見第七十五回)陸遜派人送來的這封言辭“極其卑謹”的書信,讓關羽更加得意忘形,驕橫之心大起,隨即將鎮(zhèn)守荊州的大部兵力調走。如此一來,東吳的計策成功。 呂蒙“白衣渡江”,破壞了關羽在沿江設立的烽火臺,最終占領荊州,端了關羽的老巢。這也是所謂的讀者們熟知的“大意失荊州”。為什么會失掉荊州呢?大意只是表象,驕橫引發(fā)的輕敵才是本質??尚Φ氖钱旉P平告訴關羽荊州已被東吳奪走時,關羽還在認為這是“敵人訛言,以亂我軍心耳!東吳呂蒙病危,孺子陸遜代之,不足為慮”(見第七十六回)。最終,關羽為自己的驕橫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此文寫到這里,或許有人會問,關羽指責黃忠是“老卒”并因此不愿接受劉備的官印不也是他驕橫的表現(xiàn)嗎?這個問題我想說明一下。 這個情節(jié)出現(xiàn)在小說第七十三回。當時,劉備自封漢中王,任命了五虎大將,分別是關羽、張飛、趙云、馬超和黃忠。當劉備派前部司馬費詩來到荊州為關羽送官誥時,關羽又發(fā)飆了。他問費詩“五虎大將”都是哪些人,費詩據(jù)實回答。關羽大怒,說:“翼德吾弟也;孟起世代名家;子龍久隨吾兄,即吾弟也:位與吾相并,可也。黃忠何等人,敢與吾同列?大丈夫終不與老卒為伍?”盡管這個故事似乎可以當成是關羽驕橫的一個表現(xiàn),但這個故事的設計其實有些問題,讓人對這個故事非常不解。 為什么這么說呢? 在“四虎”中,唯一與關羽較量過的是黃忠。長沙一戰(zhàn),兩人第一天斗了一百個回合不分勝負,第二天又打了五六十個回合未見輸贏。黃忠突然馬失前蹄,被掀翻在地。關羽不愿乘人之危,讓黃忠換馬來戰(zhàn)。第三天先是打了三十多個回合,之后黃忠手下留情,故意不取關羽的性命而只射中其盔纓。經(jīng)過連續(xù)幾天的較量,關羽見識了黃忠的功夫,暗贊黃忠“名不虛傳”(見第五十三回),彼此惺惺相惜。自然關羽也就不會看不起黃忠。但到了第七十三回,關羽卻突然翻臉不認人,對黃忠橫挑鼻子豎挑眼,于情于理都說不通,不符合關羽重情重義的性格,是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一個失誤。 這里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關羽看不起黃忠,這一點在正史中有記載。如果在小說中沒出現(xiàn)黃忠戰(zhàn)關羽這個情節(jié),關羽瞧不起黃忠這個情節(jié)反倒說得過去。但小說作者之前設計了關羽戰(zhàn)長沙的情節(jié),后來又用上了關羽看不起黃忠的記載,不但自相矛盾,亦有畫蛇添足之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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