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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來談一本書，書的作者叫普利高津。今天談話的主題叫做《普利高津的時間與霍金的時間》。前不久我講過霍金的《時間簡史》，也講過霍金的《果殼里的宇宙》，今天我們來談普利高津。在所有在世的外國科學家當中，他們倆的知名度也是最高的。我認為他們的知名度主要來自于他們各自對時間的認識，兩人的觀點各不一樣，獨樹一幟。

好多人對普利高津的名字有點陌生，但是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有一種理論被引進中國，這種理論大家一聽就會比較熟悉，叫做“耗散結構理論”。在很多的懷疑和抵觸中，普利高津完成了《耗散結構理論》、《從存在到演化》、《從混沌到有序》、《探索復雜性》這幾本著名的著作。這幾天我在讀他的另外一本小冊子，叫做《確定性的終結——時間、渾沌與新自然法則》。在這本書當中，普利高津旁征博引，縱橫開闔，把新的科學思想與西方的哲學、歷史、文化交織在一起敘述，頗有那種開風氣之先的大哲學家的風范！他的科學與東方思想富有親和性特別容易為我們所接受。

普利高津在這本書中毫不隱諱地說他要發(fā)起一場科學革命，這場科學革命的主題就叫做時間的發(fā)泄。談到時間我們就回頭談談霍金，霍金作為一個古典的科學家，公眾本來并不熟悉。但是他在1987年為了給自己的女兒籌備學費，寫了一本科普著作叫《時間簡史》，從大爆炸講到黑洞。結果由于媒體炒作得當，這一本書一下子成了暢銷書，自1988年出版以來至少發(fā)行一千萬冊。這就讓普霍金一下子成為全球知名的人物?；艚鸬牡拇_確也算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他是英國皇家學會最年輕的一個會員。他目前擔任著劍橋大學盧卡遜數(shù)學教授，這曾經(jīng)是牛頓的位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還是一個高位截癱的殘疾人。他除了頭腦活動正常之外，他只能斜躺在輪椅上面動動手指頭?！稌r間簡史》出版以后。很快出現(xiàn)了很多中譯本，而且一開始銷售情況極為慘淡。到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湖南科技出版社購買了版權，并且由霍金的中國學生吳忠超來主持翻譯，正式推廣的中文版的《時間簡史》。因為湖南科技出版社經(jīng)營得當，《時間簡史》逐步熱銷，并且由湖南科技出版社出版了一系列的《第一推動叢書》，后來又相繼出版了好多關于霍金的系列叢書。在這些著作當中，霍金通俗地介紹了他的宇宙模型其實是一個無中生有的模型。而且霍金在他的宇宙觀當中提出，時間是有開端的，是有起點的。中國人對霍金的認識僅止于此。我們中國人很多人不認可楊振寧，其實霍金的貢獻與楊振寧的貢獻相比是差多了。楊振寧的偉大的貢獻不僅是在于他獲得了諾貝爾獎，更在于他創(chuàng)建了所謂的規(guī)范場理論，這是楊振寧對當今世界物理的一個偉大的貢獻。上世紀世界有三大物理學家，他們是一九零零年左右的愛因斯坦，六十年代的狄拉克，七十年代的楊振寧。我們中國人由于一部分憤青對楊振寧的偏激的認識，抹殺了他的偉大貢獻。而霍金的貢獻其實僅在于“科普”二字。

普利高津和霍金都是對時間有著深刻認識的人，但是他們的時間哲學觀卻截然不同。從牛頓到愛因斯坦，古典科學都把時間作為坐標，但是都忽視了時間的不可逆性。在牛頓的力學公式中，時間是可以反演的。愛因斯坦也說過，對于物理學家來說，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區(qū)別，不過是頑固地堅持一種幻覺，因此霍金就秉承了這條路線。不過在他的《時間簡史》后面，他特別加上了伽利略、牛頓和愛因斯坦三個人的小傳。他這樣加上了這三個人的小傳，他就給人一種強烈的暗示：自己是伽利略、牛頓、愛因斯坦科學傳統(tǒng)的正宗傳人，也是這條路線的代表。因此，霍金的時間依然是一個坐標時間，時間的方向性在霍金那里并不重要?；艚鹪谒臅r間簡史里面，他把宇宙膨脹作為時間的方向，把宇宙的收縮當作時間的倒流。后來他的學生發(fā)現(xiàn)，即使宇宙收縮，時間也不可能倒流。

所謂的古代哲學家里面有個詞叫時間之矢?；艚鹉軌蚣俣〞r間倒流，也就是虛時間。那么其實這就是對一個坐標時間的進一步的坐標化。借助虛時間，霍金提出了一個無中生有的宇宙模型。現(xiàn)在我們來看，霍金的時間完全是非時間性的，這一切是由于坐標時間的命運，強調時間的坐標性的時間很快被空間化了，墮落為空間的一個維度。《時間簡史》的書名其實就具有一定的諷刺性，說明了霍金的基本理論，說時間有歷史，就已經(jīng)不再把時間當做時間來看待了，因為時間的時間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說法。霍金的時間是宇宙的某一種坐標維度，而宇宙整體上是沒有時間的，也沒有歷史，也沒有演化。他是一個流體，也是一個整塊的宇宙。當然了，為了打碎這整塊的宇宙，普利高津就成為一個新的代表，他是新生代科學的目標。在這個新生的科學還沒有統(tǒng)一的名稱的時候，有很多名稱例如系統(tǒng)科學、復雜性科學、非線性科學、生態(tài)主義科學、后現(xiàn)代主義科學、時間性科學、真實性科學……都用來作為它的名字。名稱的不確定性反而反映了這個學派沒有完全成型，正處于激烈的動蕩和整合的過程當中。新生代科學的思想深處是向人文精神回歸的一種強大趨勢。在這本書里面，普利高津把歷史性、不可逆性、內在性、多樣性、整體性、不確定性、目的性與解釋學這些人文性的特征，引入了自然的描述當中，促成了科學與人文的和解、人與自然的和解，這本書是新生代科學發(fā)展的一個重要的標志。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新生代科學家聽到這高亢的旋律一下子就會振奮起來。半個世紀以來，來自所有學科的科學家共同推進的新科學的發(fā)現(xiàn)，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只是以為自己在創(chuàng)造古典科學的一個新的分支，而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工作是在挖掘古典科學的墳墓。

我之所以把普利高津列為新生代科學的主要代表，不僅僅因為他的工作十分出色，而且普利高津在這本書當中更自覺、更明確地講述了自己工作的深遠意義。在普利高津的這本書中，時間的方向性一直是他的一個刻骨銘心的主題。他自己坦言，他與他所深愛的法國哲學家帕克森的影響十分有關，在幾十年研究當中，凸顯時間性這一哲學理念，成為一個涓涓細流，最終匯成了探索復雜性科學的大江大河，正朝著從存在到演化到心理線的大海去奔流。普利高津的時間，它代表的是一種新的自然律，一種新的理性形式。這種新的自然律和理性形式既是對伽利略、牛頓、愛因斯坦的古典科學的一種替代，也是對知識就是力量的這種培根的綱領，數(shù)學化的普世價值，工業(yè)革命、殖民市場、以及掠奪自然的人類生存方式的一種替代。

為什么會讀這本小說呢，因為最近我的研究方向轉向了博物學精神。迄今為止，真正意義上的科學革命只有一次：那就是從哥白尼到伽利略到牛頓所完成的那一次革命。愛因斯坦只不過是從屬于那一次古典科學革命的一個范式，只是一個修正和補充而已。

普利高津所指示的復雜性科學、新生代科學其實就是又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革命。與前一次一樣，革命也許會需要持續(xù)一兩個世紀。但是新生代究竟是處在革命的前夜，還是處在革命的高潮時期，是身在此山中的當代的人所無法知道的。如果說是十六、十七世紀科學革命的真正意義在于大地的太空化，就是真正確立了地球只是宇宙當中的一顆星球，相當于一艘宇宙飛船。那么新的科技革命所帶來的就是地球的大地化。帶來的是一種生態(tài)革命，帶來的是一種博物學革命。新的科學范式，不只是表現(xiàn)在對自然的描述上面，從線性到非線性，從還原論到整體論，從簡單性到復雜性，更在于引導人與自然形成一種新型關系。他推進由操縱知識向理解知識轉變。他推進從建立科學到理解科學轉變。由對自然的控制性向征服和維護自然作為母親和力量的源泉，那種神秘性的一種轉變，他將倡導順應自然的生活態(tài)度。

我相信普利高津這位當代最偉大的自然哲學家，以及他的新生代的科學同行們，將會被歷史認定為是這場科學革命的先驅。盡管他們像一切先驅者那樣，總會遭到到傳統(tǒng)科學共同體的敵視，也無法真正擺脫他們古典科學的出身，同時人們也很看中他們是不是諾貝爾獎的獲得者。

今天的講座就到這里，讓我們一起自我迭代，好好學習。

講座時間：2017年8月28日

文稿整理：梁珈

錄音整理：唐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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