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審 美 的 人 生 文|葉朗 一個人的境界就是一個人的人生意義和價值。葉朗先生在“什么是人生境界”中提到,一是指學問、事業(yè)的階段、品位;二是指審美對象,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審美意向;三是指人的精神境界、心靈境界,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人生境界。而這種境界就是我們的人生態(tài)度,也是實現(xiàn)我們審美人生的必要路徑。
詩意的人生就是回到人的生活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和萬物之間并沒有間隔,而是融為一體的,就是中國美學、中國哲學當中所說的“真”、“自然”,這樣的世界,人生充滿詩意,這也是理想的精神家園。 世俗生活中,世界上一切事物對于我們來說都是認識的對象,或者說利用的對象。人和人之間、人和萬物之間就有著間隔,人就被局限在“自我”的、有限的天地之中。陶淵明認為這就是落入了“塵網(wǎng)”;日本哲學家阿部正雄認為這就是“這一從根本上割裂主觀與客觀的自我,永遠地搖蕩在萬丈深淵里,找不到立足之處”。 德國哲學家馬丁·布伯把人生區(qū)分為兩種:一種是“我—你的人生”,一種是“我—它的人生”。后者被稱為“被使用的世界”,就是把世界上的一切都作為“我”認識、利用的對象,都是滿足“我”的利益、需要、欲求、欲望的工具。而“我—你的人生”,是詩意的人生,是當下的人生。 詩意的人生就是跳出自我,用審美的眼光和審美的心胸看待世界,照亮萬物一體的生活世界,體驗它的無限的意味和情趣,從而享受“現(xiàn)在”,回到人的精神家園。 有人說“活著沒有意思”,這種現(xiàn)象在很多情況下是由于功利的眼光和邏輯的眼光遮蔽了這個有意義、有情趣的世界,從而喪失了“現(xiàn)在”,而審美活動去掉了這種遮蔽,照亮了本來的世界,就是清代的哲學家王夫之所說的“顯現(xiàn)真實”,于是世間的一切都變得那么有情味、有靈性,與你息息相通,充滿了不可言說的詩意。 美國的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自我實現(xiàn)的人有一個特點,就是更有情趣,更能感受到世界之美,他們能夠從生活中得到更多的東西。他們帶著一種敬畏、興奮、好奇甚至狂喜來體驗人生。 對于自我實現(xiàn)者,每一次日落都像第一次看見那么美妙,每一朵花都令人喜愛不已。這就是中國古人所說的“樂生”。一個人能夠“樂生”、“享受人生”,他就把握了“現(xiàn)在”,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意義和價值就不一樣了,他的人生就成了詩意的人生,這樣的人生就充滿了意義和價值。 中國古人所說的“生生不息”就是創(chuàng)造的人生。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和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人生,才是審美的人生。因為人在審美活動中,總是充滿著生命的活力和創(chuàng)造的追求。 朱光潛先生在“文化大革命”當中,被當作反動學術(shù)權(quán)威受到批斗,但是,“文革”結(jié)束以后不到三年,朱光潛先生就把黑格爾《美學》兩大卷三大本全部翻譯出來(“文革”前已出版了一卷),還有歌德的《談話錄》等,加在一起有120萬字。這個時候的朱光潛先生已經(jīng)是80歲的高齡了,這是何等驚人的生命力和創(chuàng)造力!這就是創(chuàng)造的人生。 馬斯洛曾說過,絕大多數(shù)人都一定有可能比現(xiàn)實中的自己更偉大,我們都有未被利用或發(fā)展不充分的潛力。許多人的確回避了自身的天職、使命、人生的任務等等。大多數(shù)人從來不想嘗試超越自己可能性的局限,很多人是以低于自己一倍的效率在生活,而朱光潛先生這樣的人都是在最高的極限上生活著。他們就是馬斯洛所說的自我實現(xiàn)的人。 馬斯洛說,“創(chuàng)造性”和“自我實現(xiàn)”是同義語,“創(chuàng)造性”和“充分的人性”也是同義語,自我實現(xiàn)就是開發(fā)自己的天資、能力、潛能,這樣的人幾乎竭盡所能,使自己趨于完美,他們是一些已經(jīng)走到或者正在走向自己力所能及的高度的人。 一個人的人生充滿了詩意和創(chuàng)造,一定會給他帶來無限的喜悅,使他熱愛人生,為人生如此美好而感恩,并因此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所以詩意的人生和創(chuàng)造的人生必然帶來愛的人生。
日本畫家東山魁夷說過,“花開花落,方顯出生命的燦爛光華”。愛花、賞花,說明人對花無限珍惜。不光是花,哪怕是一棵無名的小草也是這樣。自然的美、生命的輝煌,激起人們對人生的愛,這種對人生的愛必然和感恩的心情結(jié)合在一起。 馬斯洛說過,高峰體驗會帶來一種感恩的心情,就像那些信徒對上帝的感恩,就像普通人對于命運、自然、人類、過去、父母、世界,對于曾經(jīng)幫助過他得到成功的一切的感激之情。這種感恩之情,常常表現(xiàn)為擁抱一切的胸懷,表現(xiàn)為對于每一個人和萬事萬物的愛,使人產(chǎn)生一種世界何等美好的感悟,導致一種為這個世界行善的沖動、回報的渴望、崇高的責任感。
審美活動使人感到人生的美好,產(chǎn)生一種感恩的心情,從而激勵自己去追求高尚純潔的精神境界。這樣的人生當然也包括男女之間的愛情。馬斯洛說,愛情、情愛和性愛,作為一種審美體驗使人驚喜、傾慕、敬畏,并且產(chǎn)生一種類似偉大音樂所激起的感恩心情。這些都告訴我們,審美的人生是愛的人生,是感恩的人生,是激勵自己追求高尚情操和完美的精神境界的人生。
總之,追求審美的人生,就是追求詩意的人生,追求創(chuàng)造的人生,追求愛的人生。人們在追求審美人生的過程中,同時不斷地拓寬自己的胸襟、涵養(yǎng)自己的氣象,不斷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不斷提升人生的意義和價值,最后達到最高的人生境界,也就是審美的境界。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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