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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和王安石為何從好友變成敵人?

 悠然一笑. 2017-12-06


文/竹林





近讀有關(guān)王安石變法的資料,對王安石變法的認識已不再局限于教科書上的論述,對這次變法有了更進一步更深一層的認識。




王安石在歷史上的名聲或許更多地得益于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文章堪為一代模范。然而處于封建社會的文人,從小即深受儒家治國平天下思想的影響,從而由科舉而入仕,都期望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王安石當然也不例外。


王安石的性格屬于那種豪爽灑脫而不羈的類型,平時生活即不拘小節(jié),不修邊幅,穿著也不講究。在變法之前他曾做過京官和地方官,也正是他在地方官任上的經(jīng)歷使他看到世間百姓的疾苦,形成變法的思想;或許是由于他性格的原因,他曾多次辭去皇帝征召——拒不做官!


然而上天或許有意要使他在歷史上畫上變法的一筆,年輕的宋神宗趙頊繼位了,這是一位渴望國富民強重振國威的皇帝,他希望能有個能臣來實現(xiàn)他的理想。王安石此時早已名聲在外,他于是一紙詔書下到金陵,召王安石越次入對,王安石此時守孝期滿,不能以什么理由來推托了,于是乘船由水路進京。神宗隨即與他作了一次長談,兩人觀點相同,一拍即合,馬上,王安石被任命為宰相,開始推行新法。





在我們讀歷史課本的時候,能讀到的只是些就事論事的句子,說到這次變法做了什么,結(jié)果如何,好像這樣的變法是一次淡然的水到渠成的理想過程。但是實際的境況絕非如此,如歷次變法一樣,這次變法也是充滿明槍暗箭的爭斗,當事人承受的是多重的壓力。


本來這次變法是為了抑制豪強,惠及百姓,富國強兵,然而,其措施必然要損害社會上一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這個集團包括大官僚、大地主、富商甚至還有宦官,可以說包括了社會中的中上階層絕大部分人員,而另一方是以王安石為首的變法派官員,他們依靠的是皇帝的支持。誠然,那些老官僚也是既得利益者,他們是絕不愿變法的。


王安石很清楚,在新法推行中,這些盤根錯節(jié)的老官僚只能是障礙,要想盡快推行變法,只有清除他們在朝廷中的影響。于是從熙寧元年開始,歐陽修、韓琦、張方平、王拱辰、呂誨、范純?nèi)剩ǚ吨傺椭樱⑻K轍、富弼、呂公著相繼罷官,此外還有司馬光、文彥博等,一直到熙寧六年,反對派的官員被罷、黜、貶的數(shù)量創(chuàng)北宋開國以來的最高紀錄。


當然其中除了反對變法的原因,也有其他的一些原因,但是反對變法卻是主要的。與其他朝代不同的是,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立下了不殺大臣的戒律,所以官員獲罪只是丟官或者是懲罰,卻不會丟掉性命。這些因反對變法失勢的官員散居各地,在朝廷,變法派就不遺余力地推行新法。


但是,或者是因為當政者太想使國家盡快振作起來,王安石選擇變法的官員時,主要是基于能否推行新法的考慮,選中了許多德行不佳的官員。


在這些變法的官員中,有呂惠卿、蔡京、蔡卞、章惇、曾布等,他們固然在推行變法方面符合王安石的要求,但是卻并非都是君子。呂惠卿是個奸邪小人,他日后出賣了王安石;而蔡京更是后來與童貫、高俅并列的奸臣。


其實,王安石也并不想一直用這些人,他只是苦于無人推行新法才選擇了當時還是年輕后生資歷淺的這些人。他有一個近乎理想的想法,即用這些人推行新法成功后再用那些老臣來代替他們,畢竟那些被斥退的老臣大部分是老成君子。


不過,這個想法太天真了,司馬光曾經(jīng)告誡過他:“君子難進易退,小人易進難退”。就是說這些小人任用時間太長了就不容易斥退了。變法之前司馬光和王安石是好朋友,甚至在變法之初還告誡王安石不可用呂惠卿,說呂:“他日將賣公自售”。對于呂惠卿,呂公著也曾經(jīng)說他:“獐頭鼠目,必是奸邪,將來反對王安石的必是此人”。但是為了新法,王安石顧不了這么多了。


終于,由于政見的截然不同,以前的好友成為政敵,司馬光、蘇軾、王安石的老師歐陽修都成為反對王安石的人。歐陽修寫的《醉翁亭記》就是在他被貶滁州的時候?qū)懙?;蘇軾原來與王安石極為相投,大概因為二人性格上有許多共同點,狂放不羈,然而或許正是由于這種性格,又加上蘇軾反對變法,他多次被貶,一生仕途坎坷,對這種坎坷的唯一補償就是成就了他的不少佳作,從而讓他躋身于唐宋八大家。


變法仍在繼續(xù),反對一直未停。以前的好友開始激烈地批評變法了,司馬光在給王安石的信中指責(zé)他:“用心太過,自信太厚”,這多少還有些朋友似的溫情規(guī)勸。而在后來的奏疏中,司馬光稱變法是:“侵官、生事、征利、拒諫”,說王安石:“必欲力戰(zhàn)天下之人,與之一決勝負,不復(fù)顧義理之是非,生民之憂樂,國家之安?!?,這已是針鋒相對的反對了。在司馬光罷官退居洛陽時,他說:“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澤天下之民;光方欲辭位以行其道,救天下之民”,包含了許多不滿。他在洛陽的園林區(qū)名獨樂園,也含有一些譏諷不滿之意。趙抃也曾上書指責(zé)新法:“騷動天下”。


但反對派的指責(zé)也并非全無根據(jù),新法在取得成就的同時,的確也產(chǎn)生了不少弊端,其中有設(shè)計不完善的因素,更多的是在執(zhí)行中走樣的緣故,此外還有一些自然不可抗力的因素。如,在推行新法時,有強制農(nóng)民借貸的事,在保馬法推行中,遇到瘟疫流行,死了不少馬匹。反對派也制造了一些事件來阻止變法,如東明縣令賈蕃煽動農(nóng)民上訪鬧事等案件。


決定變法失敗的關(guān)鍵因素出現(xiàn)了,熙寧六年,全國出現(xiàn)自然災(zāi)害,南澇北旱,持續(xù)數(shù)月,造成許多百姓流亡。此時有一個小官鄭俠花了一幅《流民圖》進呈神宗,使神宗對變法效果產(chǎn)生重大懷疑,他下了罪己詔,卻把責(zé)任推到新法頭上。


司馬光上了《應(yīng)詔言朝廷闕失狀》。王安石罷相。神宗對此感嘆:“去吾臂矣?!彼淹醢彩斪鞅郯虿⒎亲鲎?,因為他也曾說過:“古之君臣,如朕與安石相知者絕少”,他們確實相知甚深。


王安石罷相后,呂惠卿等人執(zhí)政,使新法更加走樣,全然不再為民,而成為謀私的工具。終于,為了打下這股勢力,神宗重召王安石為相,但是此時新法真的走到了盡頭,王安石能做的只是一些善后罷了。反對派司馬光入相后,七八個月之內(nèi)盡罷新法,這也是司馬光在政治上的巔峰之作。一次轟轟烈烈的變法失敗了。





這次變法雖然經(jīng)歷時間短,但也是取得了許多成績的。


它抑制了豪強兼并土地,農(nóng)田水利法使許多農(nóng)民受益;免役法和均輸法保護了下層小民的利益;方田均稅法抑制了官僚地主的利益擴張。其他如將兵法、保馬法,多少動搖了老舊的軍隊體制。


我們回頭再看這次變法的時候,僅僅用生產(chǎn)關(guān)系來解釋無疑是不夠的,它變起倉促,幾乎沒有給人們多少準備時間,在思想認識上極不統(tǒng)一,造成針鋒相對的兩個派別。王安石又急功近利,慌不擇人,在人事安排上出現(xiàn)重大失誤,沒有精心挑選官員以致最后斷送新法。


可以說,新法的制定并未充分考慮社會各個階層的利益分配和調(diào)整,只是站在一種為國為民的立場上,卻沒有考慮那些反對階層的利益補償,所以這些社會的主導(dǎo)階層形成巨大的反對勢力,使新法遭遇巨大阻力。又,所任用的那些新法官員,很多并非為了新法,而是為了官制,他們推行新法的不遺余力正是他們追求官位和私利的表現(xiàn),一旦他們目的達到,新法就拋之腦后。


無論變法派還是反對派都說自己是為國為民,其不同者,只是在于為國為民的方式不同,但卻使一方對另一方的政策極力反對,都想以自己的方式達到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根本上并不是完全地站在國家和人民的立場上,而是夾雜著個人抱負的實現(xiàn)這個私人問題,因而兩方不能同處一個朝堂上坐下來共商國策,只是互相詆毀和指責(zé)。設(shè)如雙方能互相妥協(xié),一心為民,那么出現(xiàn)在歷史上的或許是一個穩(wěn)健的官僚集團執(zhí)行一次穩(wěn)健的漸進式改革。


歷史不能假設(shè),但是我們可以設(shè)想那樣的話即使效果會慢一些,但是總比一次急速改革最終失敗又回到老路上好得多。新法已經(jīng)耗費了一定國力民力,也調(diào)整了官僚集團,盡罷新法之后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社會混亂。有人說,正是由于這次罷了新法而導(dǎo)致了后來的金朝南侵,徽欽二帝被俘。


從整體上來講,這次新法是對封建制度的一次修補,它只是對具體的社會弊端開出藥方,但是這藥方是治標不治本的,因為最根本的封建制度沒有被改革。


新法的實施靠的是原有的官僚機制的運行,它所注重的是產(chǎn)生“利”,即國家的稅收和下層百姓的富足,這本是一個很好的目標,但是由于時代的局限變法者沒有也不可能認識到真正因該改革的是封建制度和皇權(quán)制度,也沒有認識到各個階層的利益需要重新調(diào)整,調(diào)整的好壞是決定變法順利施行的關(guān)鍵因素。


所以,即使變法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在一定的程度上改良了社會和國家,但是封建社會的根本制度仍然在運行,它最終是會被稀釋在這個制度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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