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以采蘋?南澗之濱; 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維筐及筥; 于以湘之?維锜及釜。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 誰其尸之?有齊季女。 譯文 哪里可以采摘到綠萍?就在南邊山麓溪水濱。 哪里可以采摘到綠藻?就在清水塘那的淺水溝。 用什么來裝綠萍藻?有那圓簍和方筐。 用什么煮鮮萍藻?有那鍋兒和那釜。 何處安放這些祭品呢?祠堂那邊窗戶低。 這次誰來敬神祭祖呢?待嫁季女恭敬又虔誠。 注釋 ⑴于以:猶言“于何”,在何處。蘋(pín):又稱四葉菜、田字草,蘋科,為生于淺水之多年生蕨類植物,可食。 ⑵藻:杉葉藻科,為多年生水生草本植物,可食。一說水豆。 ⑶行(xíng)潦(lǎo):溝中積水。行,水溝;潦,路上的流水、積水?!睹珎鳌罚骸靶辛?,流潦也?!?/p> ⑷筥(jǔ):圓形的筐。方稱筐,圓稱筥。 ⑸湘:烹煮供祭祀用的牛羊等?!睹珎鳌罚骸昂嘁?。”按即烹。 ⑹錡(qí):三足鍋。釜:無足鍋。锜與釜均為炊飯之器。 ⑺奠:放置。 ⑻宗室:宗廟、祠堂。《毛傳》:“大宗之廟也?!贝笞?,即大夫之始祖。牖(yǒu):窗戶。 ⑼尸:主持。古人祭祀用人充當神,稱尸?!睹珎鳌罚骸笆?,主。齊,敬。季,少也?!?/p> ⑽有:語首助詞,無義。齊(zhāi):美好而恭敬,“齋”之省借。季:少、小。 賞析 浮萍作為一種植物,在中國歷史中具有深遠的意味,因為無根,最容易讓人想起漂泊,所以在歷來詩人的筆下,被稱為飄萍??墒呛苌偃酥?,在先秦最清澈的水中,它是那么碧綠可喜。宋代學者王質在他的專著《詩總聞》中說蘋藻:脫根于水,至潔。 也的確如此,浮萍生于水中,長于水中,連根都在水中浸泡,依次被當作最干凈最純潔的,遠離不潔凈的土壤,以至于我們的先祖都愿意拿它們當作祭品祭奠先人。不能不說這是一種純凈的心思。 更何況在這首《召南·采蘋》中采集這種最純凈的萍藻來做祭品的是位待嫁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季女,或者是對一個女子的美稱,其實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待嫁的少女的美與純潔,那種懵懂的感覺。草木溪石,五谷農桑,春夏交替,一切都清新無比,世事在她的眼中還有待進展,她似一副還未繡出的畫,期待一切。 這種純潔感覺,我們的先民們覺得也只有水中那“至潔”的萍藻才能夠與之媲美,就誕生了這首優(yōu)美的詩歌。 這種感覺美國現(xiàn)代小說的先驅和代表作家西奧多·德萊塞在他的第二部影響小說《珍妮姑娘》中也有過,他在盛贊珍妮姑娘“至潔”時他寫到:“是由地上和空中的一切著魔的事物吸取來的,它來自一個半世紀以來吹過青麥的南風,來自那些搖曳在垂甸甸的金花菜和歡笑的威靈仙上頭而藏匿山雀驅逐蜜蜂的漸長的草的香氣,來自薔薇羅布的籬笆,金銀花、以及青杉蔭下轉黃麥莖從中天藍色的矢車菊,虹彩留住日光所在的一切曲澗的甜蜜,一切荒林的蓄美,一切廣山所載的茴香和自由——并須經過三個百年的累積?!?/p> 洋洋灑灑一段,但覺得還是我們的先民們用簡簡單單的一個萍藻就表示了“至潔”的概念,還顯得更讓人心動,有種清澈的感覺。 《采蘋》里的季女,即將出嫁了,她的心里充滿了期待和憧憬,在古代女子出嫁前,必須在宗室進行一次教育:“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之祭,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婦順也。”俗話說得好:上供神吃,心到佛知。這些她采集來的普通的祭品和繁瑣的禮儀,都蘊含著當時人們的寄托和希冀,因而圍繞著祭祀的一切活動都無比虔誠、圣潔、莊重。 所以,這個將要結婚的女子背著籮筐,不怕路遠,忘記辛勞,跑到很遠的山麓溪水濱和淺水畔,采集萍藻,在遠古清新的空氣中,在當時清澈的水中,萍藻想必并不是到處都是,它們應該是詩意地分散,當風吹起來的時候,美麗的季女彎腰采集,妖嬈的青春蕩開了水的漣漪。 她采了那么多的水草,喜悅與歡愉在她的眉梢眼角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她又腳步輕盈地找來鍋與釜,然后開始更加辛苦的過程:把采到的萍藻鍋蒸釜煮。這個過程也是把一顆怦怦悸動的芳心慢慢熏蒸去的過程,之后只剩下沉穩(wěn),好在嫁出去之后能夠做一個篤定萬方的新婦。 她做得精心有加,虔誠的態(tài)度,小心翼翼的姿勢,生怕自己的一絲疏忽會釀成事故,會觸動萬能的神靈。她在用自己少女全部的細致和虔誠做一次禱告。 當祭品被調制好了,她開始小心地做真正的禱告,眼瞼合上,手心相抵,默默地向神靈和祖先祭禱,當然是對自己以后幸福生活的祈禱,希望可以在靜默的神靈與祖先這里找到一絲神秘的精神慰藉,她至潔的心靈得到有了踏實的回應,才能獲得出嫁的勇氣,她對自己的未來的信心也在那一刻暗暗地滋生,慢慢地生長。 采蘋、盛之、湘之、奠之、尸之,這一系列程序,一個至潔的待嫁少女完成了她生命中這次最重要過程,在這之后,證實她終于一切都準備完畢,可以出嫁了,此刻她成為這個季節(jié)中最耀眼的花,等待著被采摘。 當“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喜氣之聲傳完,紅妝薄粉的女孩在完成生命的蛻變,幸福的種子在春天播下,迎著夏的雨露悄然開花,在秋結蕾,在冬蘊藏。而后的歲月逐漸平淡,平淡成為生活,親愛夫君、伺奉長輩、教育子女,在先秦的時光中,會覺得這樣的快樂,其樂融融。這應該是當時所有女子的向往,也是宿命。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從河畔之州到關關雎鳩,有多少人在這江南潤濕的空氣中緩緩走出,躲不過的是反復無常的情感糾結,悠悠的千年中,花開又花落,到底惹人心塵的情為何物,只怕是最叫人搖曳心思。 ⊙ ⊙版權聲明:文章源于網(wǎng)絡,如侵權請聯(lián)系責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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