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地處福建省北部，武夷山脈北段東南側(cè)，位于閩浙贛三省交界處，具有中國南方典型的“八山一水一分田”特征。南平因山川秀美，東達浙江、南連福州、西接三明、北出江西，自古以來就是軍事咽喉，交通要地，有“當水陸之會，扼八閩咽喉”之稱。

程門立雪敬師尊

北宋元豐四年（1081年）冬日，開封城內(nèi)漫天飛雪。伊川先生程頤正在嵩陽書院圍爐閉目養(yǎng)神。屋外天寒地凍，雪已經(jīng)積了一尺多深。門外，為不打擾先生“冥思”，兩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已在屋檐下默默站立半晌，直至伊川先生醒來。

這便是“程門立雪”成語的由來。

這兩位中年男子，便是來自南劍州（今南平）的游酢和楊時。游酢，字定夫，生于1053年，卒于1123年，建陽長坪人。據(jù)傳，此人少年時就聰慧過人，老師都十分推崇他。16歲以后受教于游復、江側(cè)等人，研讀經(jīng)書，擅長文學。熙寧五年（1072年）游酢舉鄉(xiāng)貢，到京城游學，拜見程顥。程稱贊他“其資可以進道”。在扶溝，他得顥親炙，精研儒家經(jīng)典，學識大有長進。元豐四年（1081年），游酢與楊時到潁昌拜程顥為師。游酢和楊時南歸時，程顥目送他們，深有感觸地說：“吾道南矣！”翌年游酢中進士。游酢從政四十余年，勤政廉潔，惠政在民，受任越州蕭山尉時，該縣積案甚多，經(jīng)游酢審理，疑案均解，決獄有方，其精明干練，使人誠服。他政績卓著，勤政更新。征斂有度，雖有興作，而不勞民。功績斐然，有口皆碑。

后來游酢棄官回故里，在建陽禾平里薦山之麓構(gòu)筑草堂，在此著《中庸義》和注解《孟子》《論語》。次年他又在武夷山五曲筑“水云寮”，著《易說》《詩二南義》，并廣收學生，傳道授業(yè)，使學術(shù)理論得以完善與推廣。在程門四大弟子中，游酢被列為第一大弟子：“二程得孟子不傳之秘于遺經(jīng)，以得天下，而升堂睹奧，號稱高弟者，游（?。睿〞r）、謝（良佐）、呂（大然）為著?！庇熙鞑ァ岸獭崩韺W的主要功績在于作《明道先生語錄》，將程顥平時的言行記錄整理成書。此后，楊時準備收集伊川先生語錄時，也請游酢提供材料。朱熹整理的《程氏遺書》《伊洛淵源》等書，也采用了游酢整理的史料?！叭舴禽d道來伊洛，安得傳心到考亭”，明代學者蘇章的詩句，公正地評價了游酢開閩學之先河的歷史功績。朱熹對游酢極為推崇，深受游酢理學思想之影響。朱熹在他的《四書集注》中引用了許多游酢語錄。游酢因?qū)⒅性鍖W南傳入閩成為開閩學先河者，被尊稱為“道南儒宗”。

九峰山巔傳師道

沙溪、建溪、富屯溪一路奔流向東，在延州府碼頭匯流，始成閩江。在陸路交通不發(fā)達的年代，浙贛往返福州的客商，都得從這里中轉(zhuǎn)，延州府碼頭素來舟楫穿梭，舸艦迷津，熱鬧非凡。延州府碼頭東岸，屹立著一座九個山頭層巒聳翠的山峰，人稱九峰山。據(jù)史志記載，自唐代以來，山上相繼建起了寺院、書院、草堂、亭閣等，引無數(shù)往來的遷客騷人競相在此尋幽訪古。

打開歷史的篇章，拂去歲月的塵埃。今天，當人們登臨九峰山時，很多人對“延平四賢”與九峰山的淵源不甚了解，對九峰山上曾有的延平書院更是知之甚少。那么，延平四賢與九峰山究竟有著怎樣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呢？

延平四賢，是指均出生在同邑南劍州的楊時、羅從彥、李侗、朱熹四位理學宗師。

在宋、明時期，理學之所以能發(fā)展到巔峰，延平四賢功不可沒。在學術(shù)研究上，延平四賢是一代連著一代的師徒關(guān)系。羅從彥師從楊時，得其秘傳；李侗拜師羅從彥，盡得其學；朱熹24歲時，其父朱松薦他拜師李侗，李侗成為朱熹理學研究的引路人。

延平四賢獨愛九峰山，與其幽靜的自然環(huán)境和濃厚的文化氛圍有關(guān)，九峰山麓的延平書院仿白鹿洞書院模式建造，宋端平年間，延平書院獲宋理宗賜額，成為福建歷史上第一所被皇家承認的官辦書院。淳祐元年即公元1241年，延平知府徐元杰熱心教育，他在執(zhí)政之余，每月一次親赴延平書院講學，并為書院諸生制定了相當于現(xiàn)代學?！罢n程表”的“日習常式”。延平書院在福建書院發(fā)展史和教育史上具有特殊意義，它結(jié)束了福建書院此前均為私家創(chuàng)建的歷史，為福建書院官學化拉開序幕。

光陰似箭，彈指千年。四賢雖已遠去，但其憂國憂民的博大胸懷，探求真理、達濟天下的思想，已鐫刻在世人心里。近年來，當?shù)卣哟罅藢欧迳降慕ㄔO(shè)力度，重修了東西二塔，鋪設(shè)了數(shù)千米的生態(tài)游步道，更讓人驚喜的是，為弘揚朱子理學，決定重建延平書院，工程已于2016年動工，預計2017年建成。

一畝方塘著文章

朱熹是宋代集理學之大成者，被譽為中國古代歷史上繼孔子之后最重要的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著名學者蔡尚思說：“東周出孔丘，南宋有朱熹，中國古文化，泰山與武夷?！币灾祆錇榇淼闹熳永韺W文化，構(gòu)成了中國宋至清代處于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理論，影響遠及東亞、東南亞。

朱熹15歲時遵亡父命奉母投奔家住武夷山的義父劉子羽，此后，一生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閩北生活、講學。僅在五夫鎮(zhèn)就生活了整整49年。在這里留下了興賢書院、朱子巷、紫陽樓、手植樟等歷史遺跡。

興賢書院是朱熹當年講學授徒的地方。之所以名為“興賢”，民間傳說有“興賢育秀”、繼往開來之意?，F(xiàn)今在書院內(nèi)可欣賞到仿朱熹筆體而寫的“繼往開來”等堂匾和各式楹聯(lián)。書院牌樓高聳，構(gòu)筑精巧，門飾磚雕花鳥人物，造型雄偉凝重，蔚為壯觀。

朱子巷是五夫中和坊與儒林坊的交界線，全長約300米，現(xiàn)僅存138米，巷子路口立有“朱子巷”石碑，路面全用鵝卵石鋪成，巷多曲折，兩側(cè)皆是古屋高墻，步入其中，耳邊仿佛回蕩起朱熹求學的足音。

在五夫最值得一說的應(yīng)是紫陽樓，紫陽樓位于五夫古鎮(zhèn)外的屏山腳下，潭溪之畔，周圍古樹參天，修竹成林，屋前是半畝方塘，屋后是青翠竹林。朱熹在紫陽樓定居近半個世紀。傳說那首《觀書有感》就是朱熹在塘邊苦讀時，觸動靈感，信手寫就?！鞍氘€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詩句成為千古名篇。

紫陽樓前有朱熹栽種的香樟樹，樹中空可容一個人。據(jù)說，當時老師要朱熹取字“元晦”，朱熹不明白晦的含義，老師說：“晦”與“熹”相對，意思是黎明時的昏暗，做人做學問都有個由“晦”到“熹”的過程，人要實現(xiàn)這一轉(zhuǎn)變，就要像樹一樣，要扎根深才能行遠，沒有扎實發(fā)達的根，是不會長成參天大樹的。朱熹悟之，植樹以志之。800多年過去了，這株朱熹手植的樟樹仍然枝繁葉茂，引得無數(shù)人對它頂禮膜拜。

朱熹晚年離開五夫前往幾十公里外的建陽考亭，紹熙三年（1192年），朱熹在考亭筑室居住，因四方來求學者眾多，在居室之東擴建房屋，稱為竹林精舍，后改名滄州精舍。朱熹一生淡泊名利，安守清貧，從不妄取不義之財。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辦了很多書院，卻沒有為自己置辦任何產(chǎn)業(yè)，也沒有為家人謀取任何私利。據(jù)記載，朱熹晚年，生活比較清貧，“其齋舍無以避風雨”。即使在這樣的困境中，朱熹對他人惠贈的財物，只要是于法有礙，一概以禮謝絕，絕不收受。滄州精舍是朱熹一生中創(chuàng)辦的最后一座書院，他在這里授徒講學八年，著述甚豐。

寶慶元年（1225年）建陽縣令劉克莊建祠紀念，淳祐四年（1244年）詔為書院，御書“考亭書院”匾額。據(jù)考證，歷史上的考亭書院，規(guī)模宏大，有學堂、食堂、宿舍和操場，還有一個讓人想象不到的跑馬場，甚是氣派。由于受朱子理學思想的潛移默化，考亭村民崇學尚文，800多年來，一直妥善保護和使用著這座古老的書院，書院里一直是書聲瑯瑯。

四世九儒傳經(jīng)典

建陽麻沙鎮(zhèn)水南村有片難得一見的楠木林，由近萬棵大小不等的珍稀楠木構(gòu)成。林內(nèi)枝繁葉茂，四季常綠，是國家級重點生態(tài)林保護區(qū)。相傳楠木林為宋代理學世家“蔡氏九儒”中的蔡元定首栽。

南宋時期，建陽蔡氏一門四代出了九位名儒，即蔡元定，元定之父蔡發(fā)，元定之子蔡淵、蔡沆、蔡沈，蔡淵之子蔡格，蔡沈之子蔡模、蔡杭、蔡權(quán)。他們對程朱理學的研究頗著成就，堪稱理學世家。蔡氏九儒著書立說，羽翼朱子之道，聚徒講學，繼承閩學之脈，其論著被其后裔及門人匯編成集，刻版發(fā)行，成為中國學術(shù)史上的一大盛事。

“四書五經(jīng)”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載體，更是中國歷史文化古籍中的寶典。它在世界文化史、思想史上具有極高的地位。將孔孟創(chuàng)立的儒家學說集大成為“四書五經(jīng)”，除了朱熹外，被譽為“閩學干城”“朱門領(lǐng)袖”的蔡元定也功不可沒。他除了協(xié)助完成“四書”外，一家四代還注釋了“五經(jīng)”中《易經(jīng)》《尚書》《春秋》三部經(jīng)典?！拔褰?jīng)三注第、四世九賢家”就是后人對蔡氏九儒對宋代儒學所做出的重大貢獻的贊譽。

“獨行不愧影，獨寢不愧衾”是蔡元定恪守“慎獨”的座右銘。其意思是人們行走坐臥都要行為端正，獨自行走對得起跟隨自己的影子；獨自臥眠對得起溫暖自己的衾被?！吧鳘殹保环矫嬉笠粋€人獨處時，在沒有監(jiān)視，沒人看管的情況下，能嚴格要求自己，不做虧心事，不做違反道德的事；另一方面也要求個人要管束好自己的心理活動，一個不好的念頭，都要警惕，都要克服掉，這樣可以使自己追求真理，不受權(quán)力欲望干擾，做一個表里一致、行走坐臥都行為端正的人。

南宋寶祐三年（1255年），理宗皇帝趙昀御筆親書“西山”巨字賜元定之孫蔡杭，刻于西山龍頭巖上，并云：“蔡元定卓絕之才，精詣之識，貫天地人物之理，博學而無所成名。志氣豪邁，性稟高明，賦材卓絕，道德取法于當時，造詣精純，模范儀型于后世?！?/p>

明嘉靖九年（1330年），世宗皇帝詔蔡元定祀啟圣王廟。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康熙皇帝御書頒賜蔡元定“紫陽羽翼”匾額?！蔼毿胁焕⒂?，獨寢不愧衾”的清廉家風，成就了蔡氏九儒一門四代“五經(jīng)三集注”的偉業(yè)，在今天仍有現(xiàn)實教育意義。

翻閱歷史遺存，品味文化饋贈，瞻仰歷代先賢，感受他們的大愛情懷。理學南平，這里古老與現(xiàn)代交融，山風與海潮共振。（楊志林 黃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