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錢曾(1629-1701,字遵王)所撰《讀書敏求記》,系一部古代目錄學(xué)經(jīng)典之作,自清初以來,備受推崇。作為一部私家藏書目錄,《讀書敏求記》不僅沿襲漢以來書目解題傳統(tǒng),并開創(chuàng)以讀書記形式著錄所藏善本之先例,對于清代以來藏書家講究版本鑒定、注重善本著錄之風(fēng)氣影響深遠,又開啟近世版本目錄學(xué)發(fā)展之先河。 《讀書敏求記》之版本情況比較復(fù)雜,一是因為其稿本流行情況頗多傳疑之辭,再是因為傳世鈔校本面貌多端,互相參雜而又各有歧異,三是刻本曾經(jīng)多次轉(zhuǎn)版重印,是同是異,啟人疑竇。故本文一一羅列所見所知諸版本,意在厘清諸版之關(guān)系,為進一步深入研究打好基礎(chǔ)。 《讀書敏求記》各本問世之順序,正如章鈺(1865-1937)所云:“先出者為朱鈔、趙刻,在康、雍年間;后出者為蕘圃所稱之足本,嚴氏據(jù)以校補、阮氏據(jù)以再刻,在嘉道年間;題詞本則中冊,入浙局。上下兩冊歸蕘圃,則在乾嘉年間?!?舊傳《讀書敏求記》一書于錢曾生前曾由朱彝尊鈔出一本。然錢曾卒于康熙四十年(1701),八年后,朱彝尊亦辭世。錢、朱所藏,于兩人在世時實未嘗公開。自二人逝世后,稿本、鈔本方始散出,流傳漸廣,然20多年間,亦皆以鈔本傳世。至雍正四年(1726),吳興趙孟升據(jù)某鈔本刻印,此書始有刊本行世。趙刻版片,此后數(shù)易其主,故今傳有雍正六年(1728)延古堂、乾隆十年(1745)雙桂草堂、乾隆六十年(1795)耆英堂等遞修印本。此后,又有合刊本、鈔本于一之道光五年(1825)阮氏小瑯?gòu)窒绅^刻本及道光十五(1835)年阮氏之增補本。道光二十七年(1847),潘仕成刊《海山仙館叢書》亦收入此帙,系就耆英堂本與小瑯?gòu)窒绅^本參校而成者。而最后民國時章鈺之《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則為結(jié)合前述眾本而成之整理本,系現(xiàn)行《讀書敏求記》最善之本。 至于《讀書敏求記》流傳諸本之基本情況,則如下文所述: 一、手稿本 此本系《讀書敏求記》之未定稿,題曰“述古堂藏書目錄題詞”。為豐順丁日昌(1823—1882)舊藏,迭經(jīng)名家鑒定,均認為確系錢曾手稿無疑。此本今藏國家圖書館,不分卷,殘存一冊,半頁十四行,行二十一字,無格。首行題“虞山錢遵王述古堂藏書目錄題詞” ,有獨山莫友芝(1811—1871)跋、丁日昌批注并跋。有“丁日昌字靜持號禹笙”、“禹笙”、“禹笙流□(覽?)所及”、“我是識字耕田夫”、“賢者而后樂此”諸印 。曾經(jīng)丁日昌、涵芬樓遞藏,吳騫、莫友芝、鄧邦述、張元濟、傅增湘、章鈺皆經(jīng)眼。 錢曾歿后,此手稿若隱若現(xiàn),沉浮不定,直至清末,始輾轉(zhuǎn)歸丁日昌收藏。江標《豐順丁氏持靜齋宋元校鈔各本書目》“鈔本史部”類著錄曰:“《述古堂藏書目錄題詞》一冊。錢遵王手稿,濃圈密點,亦有涂抹刪改。蓋其《讀書敏求記》未編定之初本也。諸經(jīng)中有可補趙、阮兩刻之遺者十許條?!贝吮旧嫌卸∪詹尉拍辏?870)跋,文曰 :“同治九年三年初十日,禹生讀?!稏|都事略》現(xiàn)歸于予?!睹娨x》此云系鈔本,予所得宜稼堂宋刻本,巍然為海內(nèi)之冠。惜當(dāng)時牧齋、滄葦、子晉諸藏書家不及見也。是書頗有波瀾,忽在題中,忽在題外,可喜也。雨生又識于清節(jié)堂?!?/p> 莫友芝曾為丁日昌整理書籍、編輯書目,同治四年(1865)獲見此本,并跋云:“此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未編類初稿也。其滅改字意,悉與元鈔同,蓋是遵王手跡。中載諸經(jīng)本有十許條,溢出阮刻《敏求記》之外,亟可寶愛。同治乙丑五月既望,郘亭借校題?!?/p> 丁日昌之后,此本于民國年間經(jīng)張元濟手入藏商務(wù)印書館涵芬樓中,又經(jīng)鄧邦述借校,傅增湘經(jīng)眼。傅增湘有題記曰 :“丁氏所藏稿本,為張菊生收得,轉(zhuǎn)入涵芬樓中。余曾假觀,友人鄧君邦述曾校過?!睆堅獫嘁源吮緸殄X曾手稿無疑,其《涵芬樓燼余書錄》著錄曰:“錢遵王《讀書敏求記》先后有三刻本,書凡六百二十種。此稿尚未有‘敏求記’之名,所收僅二百七十九種,既無卷第,亦未分類,惟謄寫工整,前后一律,粉末涂改,朱筆圈點,均極度審慎。是為遵王手定原稿無疑?!闭骡曅!睹羟笥洝窌r,曾托傅增湘轉(zhuǎn)借而得一觀,跋云“托江安傅沅叔增湘轉(zhuǎn)借上海涵芬樓藏遵王《題詞》一冊,審為《敏求記》之初稿”。又云:“寫本之殘者……計存二百八十余條?!?李盛鐸于民國十一年(1922),亦曾借此本校所藏清秦氏石研齋鈔本,并跋曰 :“虞山錢遵王《藏書目錄題詞》中有朱筆圈點及粉筆涂滅、墨筆添易之字,殆《敏求記》之初稿也。壬戌芒種后二日借校,盛鐸?!?/p> 二、其他鈔本 (一)朱彝尊鈔本。今未見著錄。據(jù)吳焯所言,此鈔本之來源,乃“遵王撰此書,秘之笈中,知交罕得見者。竹垞檢討校士江南日,龔方伯遍召諸名士,大會秦淮河,遵王與焉。是夕,私以黃金青鼠裘予其侍史,啟篋得是編,命藩署郎吏抄錄。并得《絕妙好詞》先刻,遵王疑之。竹垞為之設(shè)誓而謝之,不輕受人也。晚年稍稍傳出,江南舊家間有之” 。此鈔本后歸馬思贊(號寒中) ,吳焯又自馬思贊處購得,吳氏康熙五十六年(1717)跋曰:“竹垞既重違故人之命,而又懼此書之將滅沒也,暮年始一授族子寒中。余聞之久矣,然知其嚴秘勿肯與。近者校讎諸書,寒中憫予之勞,竟許以贈。余以白金一斤為壽,再拜受之,亦設(shè)誓辭焉?!?吳氏又謂,此本“字多謬誤。蓋當(dāng)時半宵寫成,未經(jīng)校對” 。吳焯之后,蔣鳳藻曾得此本,其致葉昌熾札曰:“尚有朱竹垞鈔《敏求記》原本四冊。張宗橚重又校過。五色紛披,比近刊多出不少?!?然蔣氏《秦漢十印齋書目》著錄之《讀書敏求記》版本只有“吳省蘭臨黃丕烈校本”,朱鈔本究竟歸于何處,今已不可考。又據(jù)吳焯之跋文,知丁敬身亦曾藏一鈔本,得于石門呂氏,乃朱彝尊亡后,其家屬竊錄而出者,但訛誤更多。 (二)黃丕烈藏鈔本,即后世所謂“足本”。今未見著錄。葉廷管校本題記稱:“聞我郡黃氏士禮居藏有遵王原鈔本,頗精?!?嚴杰 著錄過此本次第于所藏趙刻本之上。道光五年(1825)阮福重刻小瑯?gòu)窒绅^本,曾以此本與雍正四年趙孟升刻本相校。關(guān)于此本之來源,阮氏序中曰:“道光乙酉夏,武林嚴厚民師因編《皇清經(jīng)解》,重游嶺南,篋中攜有趙氏初印,并言曾用遵王手定原稿次第,以朱筆一一補正于上方。其稿今藏黃蕘圃主政家。”張元濟曾論云:“黃蕘圃自稱有題詞,有人疑即兔床所指之上、下二本。然嚴厚民曾據(jù)以校補刻本,與此冊無涉,且今亦不存。” (三)吳騫曾見本。今未見著錄。據(jù)吳騫稱,乾隆三十八年曾于浙江采進書局得見此本,其題記曰:“癸巳(乾隆三十八年)秋八月,見書局(即四庫館浙江采集進獻書局)有此鈔本,旁注‘中’字,知尚有上、下二本,惜不可復(fù)見。細閱此本,蓋即《讀書敏求記》之初稿,故各書參錯,未曾歸類。然《敏求記》止六百余種,而此一本已有二百八十三種。” 今據(jù)吳騫所述此本之大概,則知并非今存之題詞本。而章鈺《校證》所據(jù)各本中,有鄧邦述藏振綺堂鈔本一種,“即槎客題語所謂乾隆三十九年甲午(當(dāng)為乾隆三十八年)見于書局中者,在見題詞本之后一年?!倍骡晞t謂:“遵王定本當(dāng)即槎客在書局所見鈔本旁注‘中’字者,此乃題詞本,槎客據(jù)以補出《清教錄》諸條,非黃蕘圃所稱足本,亦非蕘圃所得題詞本之上、下二冊。” 張元濟亦以為此本與前述手稿本非同一本,因此本“全體無旁注‘中’字,且種數(shù)不符,疑吳氏所見,為他人傳錄之本。” (四)秦恩復(fù) 石研齋鈔本,不分卷,今藏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道光十五(1835)年,阮亨以此鈔本參校道光五年阮福小瑯?gòu)窒绅^本,輯出二十五條,增刻《補遺》一卷,與小瑯?gòu)窒绅^本一起收入《文選樓叢書》。此秦恩復(fù)鈔本后歸李盛鐸,李氏曾于民國十一年(1922)借涵芬樓藏《述古堂藏書目錄題詞》校此秦氏石研齋鈔本,又跋曰:“涵芬樓藏《讀書敏求記》稿本,文字頗有異同,其所錄凡二百七十七種,此本未有者十六種,錄于此冊之后?!?李盛鐸藏書后捐歸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此本即在其中?!侗本┐髮W(xué)圖書館藏李氏書目》、《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善本書目》皆有著錄。 此外,據(jù)《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史部·目錄類”著錄,國內(nèi)所藏《讀書敏求記》其他鈔本尚有: 清鈔本,清周星詒校并跋。題“虞山錢遵王述古堂藏書目錄題詞”,不分卷。今藏國家圖書館。杜澤遜認為,此本“當(dāng)從前本(即前述手稿本)錄出者” 。 清鈔本,清陳昱跋。今藏上海圖書館。 清鈔本,三部。皆藏國家圖書館。 清翁汝明鈔本,清翁心存校。今藏國家圖書館。 清鈔本,清吳玉墀、丁丙跋。今藏南京圖書館。 清鈔本,清張宗橚跋并錄,清許昂霄校。今藏國家圖書館。 清鈔本,清葉名澧跋并倩人錄,清黃丕烈批校題識。今藏國家圖書館。 又,臺灣“中研院”史語所藏有鈔本二種,一清初鈔本,清宋定國康熙丙申、雍正丙辰校,鄧邦述跋;一繆荃孫云自在龕綠格鈔本。 三、清雍正四年趙孟升松雪齋刻本 此本為《讀書敏求記》最早刻本。半葉九行,行二十字,四周單邊,黑口,單魚尾?!端膸烊珪婺繀矔芬褤?jù)重慶市圖書館藏本影印。卷端題“也是翁錢曾遵王”,目錄前題“篯后人也是翁錢曾遵王”,目錄末題“吳興趙孟升用亨?!?,目錄版心下鐫“松雪齋”三字。前有王豫序、雍正四年(1726)趙孟升序,后有曹一士跋。關(guān)于此本之所出,王豫、趙孟升、曹一士皆未言及。然章鈺之《序跋題記》中收方楘如 趙本序(此序刊本未收)稱刻自“某氏”本,云 :“吳興趙生,吾徒也。取某氏《讀書記》,版鋟之,摹其本以餉予?!庇秩~廷管稱曾見袁綬階、貝鏞各依黃丕烈鈔本影校于刻本,始知趙刻脫誤甚多,且少著錄書20余種,故疑趙氏所據(jù)者乃初稿而非定本 。上海圖書館亦藏一部雍正四年(1726)松雪齋刻本,有羅振常錄清吳焯、吳蹇、朱文藻、陳鳣、胡重校并跋。 雍正四年趙刻初印本中原有傅序,系偽托時人傅王露之名而作。后因傅氏告官,引起官司,遂撤去傅序。關(guān)于此段故實,吳焯校本中,錄有焯子城撰之題記說明:“此書向惟曝書亭藏有鈔本,珍秘不出。先君子以重價購得之。稼翁晚年力不能守,元鈔宋刻,雨散云飛,而此書遂流落人間。吾友趙君用亨為刻之吳興,卷端冠序一首,借先友傅編修玉笥之名。傅不知也。偶于書肆中見之,大怒,且以‘舊史官’三字為犯時忌,徧告當(dāng)事,欲毀其板,幾允所請,賴先子解紛得寢。然用亨亦因此愧憤,不復(fù)刷印示人矣?!?故后印本及他本皆不錄傅序。傅王露,號玉笥,浙江會稽人,康熙五十四年乙未探花,授編修,雍正間任《西湖志》總纂,極負時名。當(dāng)年傅王露既于書肆中見此《敏求記》刊本而大怒,則其初刻初印本當(dāng)有傅序可知,然今所見之松雪齋本中皆無傅序,此則正如章鈺所云“今初印不可得,間有流傳,傅序已撤去” 。不知有傅序之本人間尚存否,待考。 四、清雍正四年趙孟升松雪齋刻雍正六年濮梁延古堂遞修印本 此本半葉九行,行二十字,四周單邊,黑口,單魚尾。牌記作“讀書敏求記/虞山錢遵王先生著/濮川延古堂藏版”。此本系以雍正四年松雪齋刻本重印,故行款、版式、字體悉同前本。卷前目錄三葉,版心下無“松雪齋”三字,代之以黑口,然墨下“松雪齋”三字隱約可見。前有雍正六年濮梁序,自署“雍正六年小春月濮川濮梁書于延古堂”。則所謂“濮梁刊本”者,實即以松雪齋刊本涂去“松雪齋”三字,另加入濮梁序。“后來,索性將原版中一切趙氏刻本的標識統(tǒng)統(tǒng)剜掉?!?故,前人所謂雍正四年趙刻本、雍正六年濮刻本,實際同為一版。今國圖、上圖、上海博物館均藏有此本?!独m(xù)修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第九二三冊)所收入者,即據(jù)國圖藏本影印。 筆者曾獲睹上海博物館藏本,該本曾經(jīng)章鈺過目,卷首有其題跋,述此本之來源:“吳興趙孟升于雍正四年校行此記,前有自序,目錄中縫有‘松雪齋’三字,卷末有‘某某?!郑越杳涤耋泳幮拮餍?,且冠以‘舊史氏’,為犯時忌,經(jīng)傅告官,砍毀其板,賴吳尺鳧調(diào)解乃寢,詳見吳敦復(fù)乾隆丁已跋語。此本與趙刻無絲毫異同,而有雍正六年濮梁序,無校字字樣,‘松雪齋’三字則用墨涂去。詳加審度,乃悟此即趙本。殆因刻成后幾肇大禍,而又不甘毀棄,乃劃校名,抹中縫,而另請人序之,且疑假造姓名也??虝攀?,演成此段故實,當(dāng)時風(fēng)氣亦可想見。至?xí)行UZ脫漏舛誤,系廠賈眩人之技,不必置論。為書所見,竢孟蘋道兄定之。已未元夕,長洲章鈺?!焙筲j“章式之讀書記”白文印一方。按章氏《四當(dāng)齋藏書目》亦論及曾于蔣孟蘋處借書一事,與上述文字相近,不贅錄。 五、清雍正四年趙孟升松雪齋刻乾隆十年沈尚杰雙桂草堂遞修印本 此本半葉九行,行二十字,四周單邊,黑口,單魚尾。有趙孟升原序、曹一士原跋,并增乾隆十年沈尚杰序。沈序署“乾隆十年歲次乙丑仲冬既望東里沈尚杰書于雙桂草堂”。是本今國圖、上圖有藏。據(jù)其書版式、行款同于松雪齋本,又“弘”、“歷”等字不避諱推斷,此本當(dāng)由松雪齋版遞修而來,并非如沈尚杰序中所說“舉吳興趙氏之本重加校仇,付諸剞劂”之重修。 六、清雍正四年趙孟升刻乾隆十年沈尚杰雙桂草堂乾隆六十年沈炎耆英堂遞修印本 此本行款、版式、字體同前本,亦是半葉九行,行二十字,四周單邊,黑口,單尾魚。封面鐫“讀書敏求記/虞山錢遵王先生著/耆英堂藏版”字。有胡重、沈炎二跋。沈炎乃尚杰之孫,沈炎跋云:“此書原刻頗有錯誤,今俱改正,一一開列于左………此外凡蛀損模糊廿余頁,俱重刻完善,庶藏書家得舊本,可以互勘矣。乾隆六十年乙卯夏日槜李沈炎記于耆英堂?!焙匕显疲骸坝赫鐓桥d趙孟升用亨氏始授諸校梓,乾隆乙丑嘉興明經(jīng)東里沈公重校以行。”又云:“今明經(jīng)文孫葭士因齋中板片歲久漫漶,乃取善本讎勘,訛者刊之,闕者補之,剞劂之工,浹旬乃竣。”此本與趙孟升刻本行款、版式、字體、斷板、避諱皆同,可知仍是在原版基礎(chǔ)上重新校改后印行,應(yīng)屬遞修本。國圖、上圖、上海博物館皆藏有此本。 筆者所見上海博物館藏本,乃章鈺《補遺》中所稱“陳荄庵校本,上虞羅子經(jīng)振常傳錄于常熟趙氏藏本”。章氏《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稿成后又獲此本,遂據(jù)之撰《補遺》一卷。是本卷前有章氏手跋曰:“甲子歲朝春,鈺輯《敏求記校證》脫稿,付京廠開版。越歲六月,上虞羅子經(jīng)執(zhí)友以手錄陳荄庵先生校本見示,成《補遺》一卷。翻眢既竟,敬記卷端,以志嘉惠。乙丑九月廿一日,長洲章鈺僑津記?!贝吮具^錄諸家題語、批校甚多,章鈺《補遺》所記則甚略,茲稍作補充如下。 此本有羅振常過錄陳其榮校跋,另有高世異、章鈺等跋。其天頭、地腳以墨、脂、朱、花青諸筆詳錄各家校語。此本另頁又有錄陳荄庵題識,云:“右錄葉調(diào)生《吹網(wǎng)錄》,其所云刻本與鈔本有無互異及部類互異者,即用墨筆錄于此編,俟覓得校本,再當(dāng)重勘一過,此書方有定本也。同治壬申春三月十二日,荄庵漫士識。”全書各處鈐有“舊山樓劫余”、“舊山樓”、“非昔軒”、“次侯手?!?、“趙不騫印”、“徐恕”等印。按“舊山樓”為清末趙宗建(1828-1900)之藏書樓。趙氏江蘇常熟人,字次侯,號次公,別號非昔居士,室名非昔軒、舊山樓等。趙氏舊山樓藏書甚富,又撰有《舊山樓藏書記》。該本為舊山樓趙氏舊藏,趙宗建以朱筆校過,后傳至其曾孫趙不騫。又經(jīng)羅振常、徐恕遞藏。 此本卷一第十二頁天頭空白處又有羅振常題:“此本乾隆六十年沈氏又修改誤字,海山仙館所刊即修改之本也,今悉依之改正各處。振常”。第四卷卷末題:“丁巳六月,友人費君景韓出示陳荄庵手?!蹲x書敏求記》,極為精審,因篋中適有舊山樓藏本,與陳校底本相同,因令抄胥錄其校語于趙本,而陳校原本則為常熟丁氏所得。錄竟因識歲月。上虞羅振常。原校用諸色筆,迻錄時間有未悉同原色者,茲分別記之如次:原校墨筆仍墨筆,朱筆改花青,脂筆改朱筆,綠筆仍綠筆”。另有一紙說明:“書中脂筆一系過錄沈柳坪校本(僅三、四兩卷),一系復(fù)校徐雒卿鈔本《也是園目》及粵刻《述古堂目》。綠筆系從鮑銘青處舊鈔本校得。其朱墨筆是否荄庵己語,不能臆斷?!辟M景韓乃海寧人費寅,設(shè)書肆于海寧峽石,陳校本為羅振常從其處借來。高世異跋曰:“遵王此著名重藝林,雖無善本,讀者憾之。數(shù)年私愿,廣求校冊,以勘得失,期成完璧。偶過羅君,喜見是本,即從假歸。人事倥傯,校錄逾歲始克完竣。羅君雅懷,既有同志,復(fù)寬時月,俾予校讎,樂成之惠,弗可諼也。于還書日題此識感。已未中秋,華陽高世異記于金陵慧圓闇僑胞寓?!扁j白文“世異印信”及“蒼茫齋主人”朱文印各一方。 綜上所述,趙孟升刻本與延古堂、雙桂草堂、耆英堂遞修印本實出自同一版,可稱為趙本系統(tǒng)。 七、道光五年阮福小瑯?gòu)窒绅^刻本 此本半葉十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雙邊。書前有阮福序,后有嚴杰跋。存趙孟升、王豫二序。每卷末有“道光乙酉年八月依武林嚴氏書福樓本開雕”篆書二行木記。此本乃阮福以嚴杰(厚民)書福樓所錄黃丕烈藏鈔本與趙刻本參校重刻而成。阮福重刻本自序曰:“道光乙酉夏,武林嚴厚民師因編《皇清經(jīng)解》,重游嶺南。篋中攜有初印本,并言曾用遵王手定原稿次第,以朱筆一一補正于上方。其稿今藏黃蕘圃主政家。脫漏三十余種,如岳珂《九經(jīng)三傳沿革例》、丁度《集韻》等書,皆趙本之所未載。訛謬之處,悉行改正,疑廊吏鈔時倉卒所遺舛也。雍正本已不可多見,何論遵王原稿。爰亟為鈔錄,重付梓人。至原序仍錄存于后?!?/p> 八、清道光五年阮福小瑯?gòu)窒绅^刻道光十五年阮亨增刻本 道光十五年(1835)阮亨據(jù)秦恩復(fù)石研齋鈔本校小瑯?gòu)窒绅^本,輯出二十五條,乃增刻《補遺》一卷,與阮??瘫疽徊⑹杖搿段倪x樓叢書》。有阮福序、嚴杰跋及趙孟升、王豫舊序。每卷末有“道光乙酉八月依嚴氏書福樓本重雕”篆書木記。《補遺》卷末有“道光乙未年夏五依江都秦氏石研齋本開雕”木記,并“儀征阮亨梅叔校”七字。 九、清道光二十七年潘仕誠刻《海山仙館叢書》本 半葉九行,行十九字,左右雙邊,無界欄。黑口,無魚尾。版心下鐫“海山仙館叢書”。有趙孟升、沈尚杰、胡重等序跋。此本乃以沈炎耆英堂遞修本與阮??瘫緟⑿6伞H羁緹o而趙刊本有者,注“嚴本缺”三字于每條之下。民國二十五年(1936)商務(wù)印書館據(jù)此本影印,收入《叢書集成初編》(1985年,中華書局重?。?。 十、民國十五年章鈺刻本(《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 章鈺(1865-1937),字式之,江蘇長洲(今蘇州)人。一字堅孟、堅夢,別署長孺、北池逸老、霜根老人等,光緒進士,曾任清史館纂修。其著作最著名者有《胡刻通鑒正文校宋記》及《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章鈺室名“四當(dāng)齋”,乃取宋代尤袤所云圖籍“饑當(dāng)肉,寒當(dāng)衣,孤寂當(dāng)朋友,幽憂當(dāng)金石琴瑟”之語而得。章氏喜藏書,其四當(dāng)齋收書達三千三百六十多部、七萬多卷。又精于金石目錄與掌故之學(xué),故所藏以史部與集部為多。民國二十六年(1937)逝世以后,其家屬將四當(dāng)齋藏書悉數(shù)贈與燕京大學(xué)。民國二十七年(1938),由顧廷龍先生負責(zé)編成《章氏四當(dāng)齋藏書目》三卷,由燕京大學(xué)圖書館出版。 光緒三十四年(1908),章鈺曾從宗舜年 處借得其父宗源瀚 所藏于城 所錄海寧管庭芬 手?!蹲x書敏求記》,以后遇有別本,輒隨見隨錄,遂成《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四卷,故題“海寧管庭芬原輯,長洲章鈺補輯”。此書初刊于民國十五年(1926),民國二十一年(1932)又增刻《續(xù)補遺》一卷。 《讀書敏求記校證》四卷,民國十五年(1926)刻本,封面鐫“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長洲章氏丙寅年刊成”,《后記》后有“京都楊梅竹斜街文奎齋王孝艾繕刻”一行。卷端題“海寧管庭芬原輯,長洲章鈺補輯”。章氏撰此《校證》,曾參閱趙氏松雪齋刻本、濮梁延古堂遞修本、沈氏耆英堂遞修本、阮氏小瑯?gòu)窒绅^刻本、潘氏海山仙館刻本等,以及所見校鈔者凡二十七本。章氏嘗自道其著書之緣由云,因所藏“沈修趙本,蠅頭雜沓,不便披尋,乃發(fā)興錄一凈本”,遂“一一搜索原本,糾誤補漏”,寫出校證文字 。不僅對《讀書敏求記》文字作大量比勘,且補入大量史實?!缎WC》包括《總目》、《補輯類記》、《據(jù)校各本略目》、《補目》、《佚文》、《序跋題記》、《附錄》、《補遺》、《后記》等各一卷(民國二十一年增刊時又增入《續(xù)補遺》一卷),整理出趙刊本、沈刊本共六百二十一條著錄,又佚文十三條(章鈺曰“六百二十條”,誤)。據(jù)《四當(dāng)齋藏書目》所載,《校證》有第一、第二、第三及清稿本。原書六萬言,此本衍為二十四萬余言,乃《讀書敏求記》各本中最詳備可靠之本。顧廷龍先生曾曰 :“研究版本目錄之學(xué),向必從遵王《讀書敏求記》入門,故經(jīng)乾隆以來諸家之校注者甚伙。近得式丈薈萃一編,成此《校證》,為學(xué)者不可不讀之書也。比見吾校圖書館藏有高世異(尚同)手錄各家批校本,間有自記者,因取丈贈本對讎,則大都已入《校證》矣。”章鈺《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書版尚存,“文革”后中國書店曾重刷印,1987年廣陵古籍刻印社曾影印。1990年中華書局再次影印,列入《清人書目題跋叢刊》。 章鈺作此《校證》時,鄧邦述亦正從事于《讀書敏求記》之??保D中所收此書版本甚多。今國家圖書館藏有《校證讀書敏求記》一冊,存卷一,未題校證人,著錄為“江寧鄧邦述群碧樓鈔本”,疑即鄧氏未完稿。章鈺曾從鄧邦述處借得《讀書敏求記》多種,其《校證·據(jù)目》中所載借自鄧氏之版本有: (一)雍正四年刻本 1、章氏稱“吳興趙氏刊本”,雍正四年(1726)趙孟升刊,有傅王露王豫及孟升自序,曹一士跋。 2、吳騫校本,底本系趙刊本,吳騫傳鈔朱文藻 校。 3、胡重 校本,底本系趙刊本,以汪森 裘抒樓鈔本校。有胡重跋。 4、陳鳣 校本,底本系趙刊本,“仲魚先生傳槎客校并舊鈔本、遵王定本校”。 (二)乾隆十年雙桂草堂印本 1、章氏稱“嘉興沉氏刊本”。 2、嚴元照 校本,底本系雙桂草堂印本,章氏稱“芳椒堂校本”,嚴元照以沈祖彬 鈔本校。 (三)乾隆六十年耆英堂印本(章氏稱“嘉興沉氏刊本重修本”) (四)道光五年小瑯?gòu)窒绅^刻本 1、章氏稱“儀征阮氏刊本”。 2、管庭芬校本,底本系阮刊本,校以陳鳣、胡重校本。 3、勞氏丹鉛精舍校本,底本系阮刊本,以沈祖彬鈔本及嚴元照兩校本校。 (五)清鈔本 章氏稱“婁東宋定國 校本”,“康熙丙申一校顧蒼史本,雍正丙辰再校王逸陶本”。今臺灣“中研院”史語所藏“清鈔本”,有清宋定國康熙丙申、雍正丙辰校,近人鄧邦述跋者 ,即章氏所云之本。 (六)沈祖彬鈔本 (七)吳焯繡谷亭校本 “系曝書亭鈔本,吳尺鳧先生以呂氏明農(nóng)草堂鈔本、趙氏刊本?!?。 (八)趙昱 小山堂校本 “系傳鈔丁敬身所藏明農(nóng)草堂本,趙谷林先生傳尺鳧?!薄=裆虾D書館藏清初鈔本有清陳昱跋,未知是否即此本。 (九)汪憲 振綺堂鈔本 “系傳錄小山堂本,朱朗齋傳鈔尺鳧?!?。 (十)汪鐵樵 校本 除鄧邦述藏本外,章鈺匯校所據(jù)本又有: (一)雍正六年延古堂印本 章氏借得蔣汝藻藏本。 (二)海山仙館刊本 (三)述古堂藏書目錄題詞稿本 章氏自傅增湘處借得一校。今藏國圖。 (四)趙昱小山堂殘鈔本 此本殘存卷四一冊,板框外有“小山堂鈔本”五字,清朱文藻、吳騫校,丁氏八千卷樓舊藏,章鈺從丁國鈞處借得一校。近有曹培根為曹大鐵《藏書目錄》所作輯注,其中著錄有“《讀書敏求記》趙氏小山堂鈔本”,此本“朱文藻朗齋錄何義門校本,合訂一冊,吳兔床騫精校,晚清丁秉衡又有校正并題記五則,有丁氏藏印” ,當(dāng)即此本。此本《善本書室藏書志》未見著錄。丁氏書后多入江南圖書館,然《江南圖書館善本書目》未載,未知何時流入曹大鐵處。 (五)吳騫原校本 蔣汝藻藏,有清吳騫校并過錄朱文藻等諸家校跋。章鈺跋云“孟蘋道兄通假”,今藏臺灣原中央圖書館。 (六)黃丕烈校本 蔣汝藻藏。 (七)葉名灃 影鈔本 陳曾壽藏,系“影寫沈尚杰本,照錄蕘圃校語,葉名澧借諸城李氏本錄于京師”。今藏國圖。 (八)吳志忠 傳錄黃蕘圃校本 沈曾桐藏。有周星詒題記,云系魏稼孫得于吳中。今國圖藏雍正四年(1726)松雪齋刻雍正六年(1728)延古堂印本,有吳志忠錄黃丕烈批校,周星詒批注并跋,蔣鳳藻、陸心源批注。疑即此本。 (九)于城傳錄管庭芬校本 宗源瀚舊藏,章氏從其子舜年處借得,并稱此本為其《校證》之導(dǎo)師。今上海圖書館藏有雍正四年松雪齋刻乾隆十年雙桂草堂修版印本,有宗舜年校并跋,徐鴻熙、章鈺、鄧邦述跋。疑即此本。 (十)管庭芬匯鈔原稿殘本 沈曾桐藏。存第三卷。 (十一)管庭芬匯鈔傳錄殘本 繆荃孫藏。缺第二、四兩卷。 (十二)謝章鋌 藏本 此本曾經(jīng)謝章鋌、周星詒、蔣鳳藻、周左季遞藏,后歸沈曾桐。 (十一)1984年書目文獻出版社排印丁瑜點校本 是本據(jù)沈尚杰本點校,參以阮刻、潘刻及佚名臨吳焯、吳蹇校本。末附序跋十三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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