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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讀】魏天無:怎樣細讀現(xiàn)代詩歌

 瀞舒凝蘭 2016-08-25

  這里說的現(xiàn)代詩歌,泛指以現(xiàn)代性追求為價值取向,具有現(xiàn)代主義文學(xué)傾向的詩歌。現(xiàn)代漢語詩歌發(fā)展到今天,從內(nèi)在的精神指向來看,仍屬于現(xiàn)代詩歌的范疇,或有延續(xù),或有深入,或有反撥。

  現(xiàn)代詩歌形態(tài)多樣,流派紛呈。讀者的趣味不同,進入作品的方式也有差異。寬泛地說,古今中外,都有以品評鑒賞為主要內(nèi)容的細讀詩歌的方法。中國古典詩話詩論中,對于詩歌用字、聲律、句法、結(jié)構(gòu)等方面細致入微的推敲、咀嚼,隨處可見,令人回味。不過,作為西方現(xiàn)代文學(xué)批評中的一個專門術(shù)語,“細讀”(close reading)是英美新批評派(The New Criticism)倡導(dǎo)的批評方法之一,對現(xiàn)代文學(xué)批評、特別是詩歌批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大約在80年代后期,新批評理論被系統(tǒng)地譯介到國內(nèi),有意識地用細讀法解讀現(xiàn)代漢語詩歌,成為當時詩歌批評的一個顯著特征。90年代后期以來,細讀重新受到關(guān)注,特別是在學(xué)院里,被當作訓(xùn)練、培養(yǎng)學(xué)生文學(xué)批評素養(yǎng)、能力的基本手段。以細讀為主、師生共同圍繞若干現(xiàn)代漢語詩歌進行討論的課程,也成為中文系研究生的熱門選修課。

下面,我們將以顧城的《遠和近》為例,運用細讀的基本原則,具體看看細讀是怎樣進行的;然后,簡要介紹細讀的含義、特征,以及運用于現(xiàn)代漢語詩歌解讀時存在的問題;最后,綜合借鑒其他批評方法,對細讀作延伸、拓展。


“細讀”作品示例

  《遠和近》只有625個字: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云時很近    

(據(jù)《顧城詩選》)

  為便于討論,我們先提出三個問題,再逐一分析:一是這首詩傳達的是怎樣的一種情感?詩中的“你”和“我”是怎樣的一種關(guān)系?二是“遠”和“近”在詩中有怎樣的意味?三是在語境中,“云”有何意蘊?

  關(guān)于第一個問題。從直感上說,這是一首表達“你”與“我”之間特殊感情的詩,兩人的關(guān)系具有特定性。首先從建行的特征看,全詩僅6行,其中“你”字單占一行,顯然有突出、強調(diào)的意思。另外我們知道,在朗讀(默讀)詩歌時,單占一行的字會引起較長時間的停頓,這種停頓本身也是一種突出、強調(diào):既突出“你”在全詩中的位置,也突出“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其次,全詩6行中,有4行是兩兩對應(yīng)的,只在個別地方換字。這使得“你”和“我覺得”兩行無形中形成呼應(yīng)。這種呼應(yīng),既是由建行特征引發(fā)的讀者對詩行排列的視覺感應(yīng),也是一種心理暗示:暗示“我”的一切感覺(“覺得”)是以“你”為中心的。

如果覺得上述解讀比較勉強的話,我們試著重新排列一下詩行:

    你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云時很近

很明顯,重新排列詩行后,詩的表義功能沒有變化,但“表情”功能則弱化了許多。因為:1)取消單獨占行后,無論從視覺上還是心理上,“你”和“我覺得”的呼應(yīng)關(guān)系都不復(fù)存在。(2)由于單獨占行而在讀者那里引起的對“你”,包括對“我覺得”的突出、強調(diào)作用也消失了;朗讀或默讀時的停頓時間自然也縮短了許多。而且,從表義層說,“我覺得”其實是多余的;因為在語境中,肯定是“我”而不是其他人“覺得”。假設(shè)重新排列詩行后,刪去“我覺得”三個字,對表義不會有什么影響:

    你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云時很近

甚至某種程度上,詩的語言顯得更加簡潔。那么,詩人為什么要強調(diào)“我覺得”?如果從作品自身著眼,除了要在詩行結(jié)構(gòu)上形成呼應(yīng)外,詩人也借此傳遞“你”和“我”之間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3)“你”一會看“我”、一會看云的舉動,也許是漫不經(jīng)心的,沒有什么微言大義,但“我”卻十分在意“你”的一舉一動;不僅在意,而且敏感,是從瞬間的動作和飄忽的眼神中,捕捉到“你”的隱蔽的感情信息。詩人為我們展示了兩個——也是兩個人的——世界:一個是“你”的。對此,詩人只是客觀描摹“你”的舉動,沒有摻入任何“我”的主觀因素。第一節(jié)中,“你”是一個獨立的、不受干擾的存在,行為也是自在的。另一個當然是“我”的,是“我”的心理世界,是“我”對“你”的自在世界的感受,是某種介入?!拔矣X得”之后凸顯的是“我”的自主世界,很主觀,甚至相當武斷。因為不論“你”贊同還是反對,也不論“你”的看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只要“我覺得”是這樣就夠了。這一方面表明“我”對“你”的一點一滴的在乎,也說明“我”對自己內(nèi)心感受的看重。這兩個世界,一個自在,一個自主,同樣的平等、獨立,同樣的值得尊重。當然,作為此詩的“抒情者”,詩的重心是落在“我覺得”之后,演繹出兩個彼此獨立的世界之間一場無聲的內(nèi)心沖突。由此也進一步證明,“我覺得”無論在詩的結(jié)構(gòu)還是含蘊上,都是不可或缺的。

  綜上分析,我們對第一個問題的解答是:《遠與近》是一首表達戀情的詩,既單純又復(fù)雜。

關(guān)于第二個問題。在分析“遠”和“近”的意味之前,首先明確,它們是“我覺得”的結(jié)果,來自“我”的內(nèi)心感受,也可以說是一種直覺;是“我”賦予“你”看的舉動的,也就是說,沒有“我”的“覺得”,“你”看“我”和看“云”的舉動無以顯現(xiàn),“遠”和“近”的差異更無從談起。前面說過,詩的第一節(jié)保持了“你”的世界的獨立性、自在性,沒有摻入“我”的任何主觀因素;而第二節(jié)則純?nèi)皇恰拔摇睂Α澳恪钡呐e動的主觀感覺,是“我”的心理活動的呈現(xiàn)。所以,“遠”和“近”表達的不是物理距離,而是心理距離。從物理距離說,“你”看“我”是近的,“你”看“云”是遠的,但從心理距離說正好相反——詩意往往是從違反常識、常理的地方開始的,是對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陌生化”。物理距離一般來說是恒定的、可以度量的,心理距離則是模糊的、不可度量的。不過,這并沒有超越常識、常理的范疇。關(guān)鍵在于,用來作“遠”和“近”比較的兩方是不“對等”的、異質(zhì)的——一個是人,一個是自然物象,表面上似乎不存在可比性,除非詩人將云擬人化。但詩中對“云”沒有作任何修辭處理,也沒有任何修飾性的界定。那么,“我”和“云”怎么比較?此外,為什么是“云”而不是其他的自然物象,成為了“我”的對立面?這個問題先提出,下面分析“云”的意蘊時再討論。

“遠”和“近”是心理距離,本就模糊,只可意會;詩人又加上程度副詞“很”,固然有音節(jié)上的考慮(將單音詞變?yōu)殡p音詞,更和諧上口),卻使這種心理距離變得越發(fā)模糊。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有了“很”之后,讀者對“你”—“我”與“你”—“云”之間差距的感受,仿佛更為明晰,也仿佛更為強烈,雖然依舊無法量化。這是詩帶給我們的很難言語的奇異感受。

  如果結(jié)合詩的語言特點,全詩使用的是最單純的人稱代詞、名詞和動詞,是漢語中最基本、最常用的詞匯,幾乎沒有修飾,但卻使用了兩個副詞:一是表示時間的“一會”,一是表示程度的“很”。表示程度加深、加強的副詞“很”,實際上有“越來越”的含義,本身有“動”的趨向,有“綿長”的意味。它將“一會看”這種視覺上的短暫,轉(zhuǎn)化為心理感覺上的綿遠悠長。同時,“遠”與“近”這兩個詞的語音與語義也有著奇妙的聯(lián)系:“遠”的第三聲(悠長),“近”的第四聲(短促),與它們各自的語義非常吻合。聲調(diào)與語義的協(xié)調(diào),是漢語特有的,古詩中的例子很多。倘若不是出現(xiàn)在詩歌中,我們可能不會知覺到這種聯(lián)系;正是詩歌喚醒、挽救了我們對語言、對一個一個字的敏銳感知。

  下面解讀第三個問題:關(guān)于“云”的意蘊。

  按照龐德關(guān)于“意象”(image)的定義,即“在一剎那間呈現(xiàn)出來的理智與情感的復(fù)合物”,云是這首詩唯一的意象。而按照艾略特的說法,云是詩人找到的抒發(fā)情感的“客觀對應(yīng)物”(objective correlative):“表達情感的唯一的藝術(shù)方式便是為這個情感尋找一個客觀對應(yīng)物,換言之,一組物象,一個情境,一連串事件被轉(zhuǎn)變成這個情感表達的公式。于是,這些訴諸感官經(jīng)驗的外在事物一旦出現(xiàn),那個情感便立刻被呼喚出來了。”他認為“詩不是放縱情感,而是逃避情感”,一方面是說詩人沒有什么純粹的個人情感或個性可言,另一方面是說,詩人不能在詩中直接宣泄情感,而要通過發(fā)現(xiàn)“客觀對應(yīng)物”來間接表達;直接宣泄造成情感的單一,間接表達則會引起讀者的想象和聯(lián)想。“意象”和“客觀對應(yīng)物”這兩個概念都強調(diào)物象的重要性,但后者比前者的包容性要大一些,不只是一個,而可能是一組;不只是物象,也包括情境或事件。

  如果用中國傳統(tǒng)詩論術(shù)語,云可稱“詩眼”,是理解全詩的關(guān)鍵所在。正是在這里,詩人為我們留下聯(lián)想和想象的開闊空間。我們閱讀時,第一步盡可以聯(lián)想形容云的狀貌、習(xí)性、特征的相關(guān)詞匯,然后大致分一下類。例如:飄忽不定,變幻無常;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潔白,純凈;寧靜,高遠,等等。第二步,我們需要動用更多的閱讀經(jīng)驗,不限于詩歌的,因為云在各種文字典籍中,同時被賦予了許多文化寓意,諸如神秘、浪漫、唯美、虛無等。

  回到前面提的第二個問題,即為什么是“云”而不是其他的自然物象,成為了“我”的對立面?我們可以說,“云”和“我”是在象征意義上形成對比:云象征著別處的、夢幻的生活,“我”象征著此在的、世俗的生活;云的飄逸、自由、純潔等象征含義,會反過來暗示“我”所代表的生活是呆板、拘束、沉悶、渾濁的。因此,“近”與“遠”表達的,是“你”對超越世俗生活之上(云在上端)的理想生活境界的渴望和追求;或者說,“你”對如此的生活境界有著一種天然的、出自本能的親近感,而對“我”則越來越疏遠。

  小結(jié)一下上述細讀的結(jié)論:(1)詩在情感指向上:戀情——戀人(單純而復(fù)雜)。(2)詩中“遠”與“近”的意味:物理距離——心理距離(模糊而清晰)。(3)詩中“云”之意蘊:靈——肉(平常而非常)。因此,這首詩的“主題”可理解為現(xiàn)實/理想、實在/欲望、精神/物質(zhì)的對立和沖突,即靈與肉的對立和沖突。歌德說:“每個人都有兩種精神:一個沉溺在愛欲之中,/執(zhí)拗地固執(zhí)著這個塵面。/另一個則猛烈地要離去塵面,/向那崇高的靈的境界飛馳?!保ā陡∈康隆罚┻@是一種文學(xué)母題,會以各種方式出現(xiàn)在不同國度、不同時代的詩歌中。

  但這樣的理解可能失之簡單,因為這一切是“我覺得”的,不一定符合“你”的主觀意愿。1985年,旅法藝術(shù)家、也是詩人和批評家的熊秉明,曾以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xué)觀念,專門分析過這首詩(《論一首朦朧詩》),其中特別提到“看”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重要的接觸方式。依據(jù)他的解釋,我們再來分析一下“看云”的舉動??丛茖嶋H上看的是什么?看的是內(nèi)心的幻象:“你”看云——“你”看的是自己內(nèi)心的幻象。那么,“我”看的是云,還是“你”?都不是,“我”看的是“你”看云的這個不經(jīng)意間的舉動。準確地說,“我”其實是看“你”看云——“我”看的也是自己內(nèi)心的幻象:“你”就是“我”內(nèi)心的一個幻象;因為“你”好像是“我”從前的影子,是另一個“我”?!拔摇睂@個“我”,既陌生又熟悉。毋寧說,“你”在“我”眼中和心中,是一個未曾受到塵世污染的“真人”,一個生活在自己幻想世界里的人,依然葆有對于未來的美好憧憬,而不知世途的險惡和殘忍——“你”對云的“近(親近)”是天然、本真的,是每一個不諳世事的人在人生的特定階段都會有的詩意的夢。而我們可以體會到“我”在“遠”與“近”的比照中所流露的淡淡的憂慮和不安,這既來自“你看我時”的“很遠”,其實更多的是來自“我”明了“你”的這種天性、本性最終的結(jié)果,但又不忍心去戳破——所以,“我”只是靜靜地看,靜靜地想,靜靜地承擔內(nèi)心的微瀾。

  云這個意象極單純,極平常,但它使一首小詩獲得了極大的情感和意蘊上的張力。在閱讀過程中,它實際上調(diào)動了我們兩方面的經(jīng)驗:一是我們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有過對云的觀察和感悟。一般人在兩種情況下看云,一是在不諳世事或涉世不深的童年少年時代,云寄托了向往,給予了愉悅;一是進入社會之后,人只有在擺脫了世俗羈絆,有閑情逸致的時候,才會坐下來靜靜看云。這兩種情況都說明天上的云與地上的生活是對立的、完全不同的。二是我們儲備的閱讀經(jīng)驗,即在長期閱讀中積累的對有關(guān)云的各種文化含蘊的理解。那些在文學(xué)經(jīng)典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意象,如“月”、“秋”、“蝴蝶”等等,往往攜帶大量的“文化信息”和詩性因素。后者積累的厚薄,有時直接影響我們對詩的閱讀能力的深淺。

“細讀”的含義、特征和局限

  前已介紹,細讀作為批評術(shù)語,由英美新批評提出并身體力行。它是指對一篇作品進行詳細的、甚至不惜篇幅的結(jié)構(gòu)和語義的分析評論,而對文本外的任何因素不加考慮。新批評在西方現(xiàn)代理論批評史上,特指20世紀2050年代英美的一個文學(xué)理論派別。新批評提倡一種科學(xué)化的“純批評”(purer criticism),也被稱為“客觀主義批評”。這里的“純”和“客觀”,主要是指他們在批評中力排“非文學(xué)因素”,只關(guān)注作品,認為作品即本體,包含自身的全部價值和意義;而且,他們只研究單篇作品,不問這一作品與同一作者其他作品、與不同作者同類作品之間的關(guān)系(參見趙毅衡《新批評——一種獨特的形式主義文論》)。因此,細讀的特征可概括為三點:一是以文本為中心的“向心式批評”,一是只論及孤立作品、不涉文類的“個體批評”,一是以語言技巧分析為核心的語言批評。

  相對于當時盛行的傳記式、文藝社會學(xué)式、印象式批評,新批評的細讀確實在作品解析上有獨到的一面,尤其當運用于現(xiàn)代詩歌批評。因為詩歌是公認的語言的藝術(shù),而現(xiàn)代詩歌語言的晦澀、歧異叢生,正好為細讀提供了一展身手的大舞臺。它在四五十年代美國理論批評界占統(tǒng)治地位不是沒有原因的。但是,它的孤立、封閉的,有時近乎語言分析游戲的咬文嚼字,它的追慕客觀、冷靜的科學(xué)化批評的導(dǎo)向,在面對飽蘸情感、意蘊的詩歌時,弊端也是十分明顯的,出現(xiàn)“過度闡釋”在所難免。50年代后,受結(jié)構(gòu)主義、現(xiàn)象學(xué)理論的沖擊,新批評及其細讀作為批評流派的影響力漸漸衰退。

  而中國傳統(tǒng)文學(xué)理論批評,非常重視文與人兩者間的關(guān)系。認為詩人與他詩中的人生經(jīng)驗密不可分,強調(diào)詩人要通過獨特的個性來傳達他對人生的體悟;文學(xué)欣賞則是讀者“追體驗”的過程,所謂“觀文者,披文以入情”,即讀者在作品中要一步一步地追到詩人創(chuàng)作時的心靈活動狀態(tài),才真正算得上是欣賞,進而予以批評。(徐復(fù)觀)“以意逆志”、“沿波討源”,說的都是讀者的欣賞要由文及人,而“文如其人”往往成為對一部作品的最高褒揚。因此,傳統(tǒng)詩話詩論雖不乏精彩的、對語言文字技巧的細琢慢磨,極似新批評的細讀,但總體上服務(wù)、服從于對詩歌的人生體驗、情感的品味把玩,而不可能就事論事、就詩論詩。魯迅曾說:“……就詩論詩,或者可以說是無礙的罷。不過我總以為倘要論文,最好是顧及全篇,并且要顧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處的社會狀態(tài),這才較為確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說夢的。”(《題未定草(七)》)此外,由于中西語言差異很大,對漢語言的解讀不可能完全套用新批評的一整套模式,即使是有意識的借鑒,也肯定會有所“變形”;一如我們前面所做的,常常是將細讀與詩的情感、意蘊、語境,乃至“主題”的闡釋結(jié)合起來。這已不是原汁原味的新批評的細讀了。我們看到,80年代后期以來國內(nèi)詩歌批評,凡運用新批評細讀法來解讀作品的,成功者莫不在一定程度上對它加以適合“國情”的改造,取其基本精神而有所轉(zhuǎn)換;失敗者則無不是因為僵硬地照搬它的批評程式,落下“故弄玄虛”的口實。

  簡言之,在細讀法的三個特征中,以作品為解讀落腳點、以語言技巧的字斟句酌為解讀核心這兩項批評的基本原則,值得認真吸取借鑒,可以很好地糾正或從作者生平經(jīng)歷、創(chuàng)作體會,或從時代背景、政治運動,或僅憑個人浮光掠影的感覺為出發(fā)點和歸宿點,不顧作品實際面貌而強解的偏差,使文學(xué)批評回到解讀作品本身,而不是相反,讓作品成為批評家任意肢解的俘虜。

“細讀”的延伸和拓展

  在簡單概括細讀的含義、特征、局限之后,我們將采用傳記式批評、社會—歷史批評等的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對細讀的方法作延伸和拓展。

  我們知道,《遠和近》是顧城的代表作,除收入顧城各種詩集外,一般的朦朧詩選本都會選,如早期的《朦朧詩選》和最新的《新編朦朧詩選》。顧城身后增補的《顧城的詩》,封面選用了兩首詩,一首是《一代人》,一首就是《遠和近》,可見它在詩人創(chuàng)作歷程中的代表性。它最初和《在夕光里》《雨行》《泡影》《感覺》《弧線》一道,以《小詩六首》為題公開發(fā)表于《詩刊》1980年第10期(選入首屆“青春詩會”)。在所附“詩觀”里詩人如是說:

    我愛美,酷愛一種純凈的美,新生的美。

    我總是長久地凝望著露滴、孩子的眼睛、安徒生和韓美林的童話世界,深深感到一種凈化的愉快。

    我渴望進入這樣一種美的藝術(shù)境界,把那里的一切,笨拙地摹畫下來,獻給人民,獻給人類。

    我生活,我寫作,我尋找美并表現(xiàn)美,這就是我的目的。

六首詩都作于198068月間,有五首寫到“兩個孩子”——“我”和“你”。《泡影》與《遠和近》同寫于6月,顯示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兩個自由的水泡,

    從夢海深處升起……

    朦朦朧朧的銀霧,

    在微風(fēng)中散去。

    我像孩子一樣,

    緊拉住漸漸模糊的你。

    徒勞地要把泡影

    帶回現(xiàn)實的陸地。

“我”和“你”,自由、夢海、銀霧、模糊、泡影、現(xiàn)實、陸地這些詞語和意象,都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遠和近》。夢海深處、朦朦朧朧的銀霧,點明了是一個童話般的夢幻世界。一當從夢?;氐浆F(xiàn)實的陸地,自由的水泡就會變成泡影,而“我”和“你”對此無能為力。夢想與現(xiàn)實尖銳對立、不可調(diào)和。這是“孩子”的世界,一個影影綽綽、漸遠漸逝的世界。詩歌留駐了它。

  顧城提到,《一代人》《遠和近》發(fā)表后,全國近百家報刊發(fā)表了評論文章,圍繞這兩首極短的“筆記型小詩”展開爭論,“前者獲得了一些贊揚,后者受到了一些批評”(《剪接的自傳》)。艾青的《從朦朧詩談起》也說到有關(guān)這首詩爭論的情況,表示了自己的不解。詩人自己則這樣解釋:

  《遠和近》很像攝影中的推拉鏡頭,利用“你”“我”“云”主觀距離的變換來顯示人與人之間的習(xí)慣性的戒懼心理和人對自然原始的親切感。這組對比并不是毫無傾向的,它隱含著“我”對人性復(fù)歸自然的愿望。(轉(zhuǎn)引自朱先樹《實事求是地評價青年詩人的創(chuàng)作》)

他的很多文章談到了“云”,《剪接的自傳》中說:“世界上有一種引人幻想的東西,叫做‘云’?!啤切枰嚯x的;當人們真正走近它時,它就化成了‘霧’……”云即是幻想,可以遠觀,不能近看;近看則幻想會像霧一般消散。詩人13歲(1969年)離開北京時寫過一首《我的幻想》:“我在幻想著,/幻想在破滅著,/幻想總把破滅寬恕,/破滅卻從不把幻想放過?!?/span>

  新批評的細讀嚴格回避作者的自我闡釋,“意圖謬見”說指責的正是許多批評家將詩與它產(chǎn)生的過程相混淆,迷信作者事后對創(chuàng)作動因、思想觀念等的解釋?,F(xiàn)代闡釋學(xué)也取消了作者闡釋在各種闡釋中的優(yōu)先權(quán)。我們自然不是完全排斥作者的闡釋,我們反對的是在文學(xué)批評中,認為作者的闡釋是最有說服力、最準確的觀點,甚至于以作者的闡釋為前提去“按圖索驥”。顧城上述的“詩觀”、自我闡釋,可以為細讀的結(jié)論提供有力的佐證。

  前已講到,細讀主張將單個作品“孤立”看待。事實上,對詩人同一時期、同一類型或風(fēng)格的作品盡可能多地了解,有助于我們對某一首詩的判斷。當然,這種判斷最終要落實到那一個作品上。由此,我們不妨拓寬一下視野:

 ?。?span>1)關(guān)于“你”。顧城同一組詩中有五首涉及“你”和“我”,可以看作是愛情詩?!澳恪笔恰拔摇睉賽鄣膶ο螅@在《在夕光里》表達得很明確(詩略)?!队晷小分袆t寫道:“在緩緩飄動的夜里,/有兩對雙星,/似乎沒有定軌,只是時遠時近……”在這些詩中,“你”和“我”都被描摹成天真、純潔、頑皮的孩子形象,互相依偎,也互相慰藉。他們對現(xiàn)實保持著警覺和距離,執(zhí)拗于內(nèi)心的向往;也可說,正是由于他們執(zhí)著于幻想的姿態(tài),才在現(xiàn)實中顯得異常醒目和刺目。如《感覺》: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樓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之中

    走過兩個孩子

    一個鮮紅

    一個淡綠

愛情詩在今天不足為奇,但在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里,表達個人的、完全是兩個人世界的愛情詩,又是與現(xiàn)實格格不入的、只沉浸在自我夢幻中的這種愛情詩,無異于“異端”。這層意義,則必須綜合考慮寫作的時代背景和動機。

 ?。?span>2)關(guān)于“我覺得”。它傳達的是強烈的、不可忽視的“自我”的聲音。這個“自我”相對于另一種非我的“我”,即自我取消、自我毀滅的“我”。它是全新的,“打碎了迫使他異化的軀殼,在并沒有多少花香的風(fēng)中伸展著自己的軀體。他相信自己的傷疤,相信自己的大腦和神經(jīng),相信自己應(yīng)作為自己的主人走來走去”(《請聽我們的聲音》)。在和父親的激烈爭辯中,顧城說:

    我是用我的眼睛,人的眼睛來看,來觀察。

    我所感覺的世界,在藝術(shù)的范疇內(nèi),要比物質(zhì)的表象更真實。藝術(shù)的感覺,不是皮尺,不是光譜分析儀,更不是帶鎂光的鏡頭。

    我不是在意識世界,而是在意識人,人類在世界上的存在和價值。

    只有“自我”的加入,“自我”對生命異化的抗爭,對世界的改造,才能產(chǎn)生藝術(shù),產(chǎn)生浩瀚的流派,產(chǎn)生美的行星和銀河……(顧工《兩代人——從詩的“不懂”談起》)

“我覺得”同時強調(diào)的是,只有在自我的意識中,世界才存在,才是真實的;詩人有義務(wù)維護這個自我的世界。這從反面印證了這一代詩人對現(xiàn)實世界(十年浩劫)的“我——不——相——信”。

(原載于《名作欣賞》2007年第1期,原標題為“怎樣細讀現(xiàn)代詩歌——以顧城的《遠和近》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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