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這一點也是我很想談的,可以說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跟師父最大的一個收獲。如果給我想談的這一部分列一個題目,可以叫“近道之學”,接近道,但也許還不是道。怎么個近道呢?《大學》里面有這樣一句話,“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每一個事物都有他的本末,每一個事情都有它的終、它的始。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結束?!爸群?,則近道矣”。我們經(jīng)常罵人“不知輕重”。一個人不知道輕重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你很難跟他打交道。這里講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知所先后”,你知道哪一個先、哪一個后,就近道了。這可以說是跟師3年最大的一個感動。
前面我說到,開一張?zhí)幏骄褪且环N感恩,哪怕今后師父都不教我了,那么這個感動仍然是生生世世的感動。為什么?因為從一個糊涂的狀態(tài)到今天有一點點清醒,這樣一種恩德是難以形容。這樣一種清醒,就是來自于知道這個先后。盧師經(jīng)常講,你不要被病牽著走,你要牽著病走。實際上,牽著病走就是一個先后的問題,一個次第的問題。我們講道歸次第,什么叫道?就是一個次第。先走哪一步?先提左腳還是先提右腳?提錯了你就會栽跟頭。 所有的萬事萬物都是一個次第,生長收藏就是一個次第,先入種然后再栽秧,這不就是次第嗎?倒過來看這不就是道嗎?可是我們在醫(yī)上就不明白,就沒有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們治病始終是亂的,始終是被病牽著走。
今天冒出一個問題來,你去應付這個問題,明天又有一個新問題,你又被牽著走了,牽得手忙腳亂。做醫(yī)生,一點都不瀟灑。我看師父做醫(yī)生是很瀟灑的,看病是一種享受,是一種藝術,我們看病恐怕就很辛苦了。 盧師很喜歡看足球,看世界杯,為什么?因為治病跟打球的道理是一樣的,打球最終的目的是為了進球,但是還沒有進球前,所有的運作都是在為進球做準備。有些時候需要回傳,需要左傳右傳,有的時候還要把球倒回到自己的后場,本來是要進球,你為什么又倒回去呢?治病也是這樣,始終你是主動的,這就是一個次第的問題。我們知道陽為主,陽主陰從,如果大膽地說一句我們知道要去扶陽,實際上今天在理念上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可是我們怎么去扶陽? 昨天我在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做一個講座,學生就遞一個條子上來,說四逆湯我們也吃了,有的女生吃了就崩漏,有的男生吃了遺精,為什么呢?四逆湯確實是扶陽,我們說是全體之法,但是為什么你吃了就崩漏?為什么就遺精?這就是沒有掌握次第。什么該先,什么該后不清楚,而這個次第實際上就在桂枝、四逆二法里,如果搞顛倒了,那就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我舉一個《扶陽講記》里的例子來說明。
2006年我陪師父到廣東,跟著看了紅斑肢痛癥這個病。這個病明明是一個陽虛證,一定是要用四逆的,可是為什么前面很多醫(yī)生用了都不行?甚至出現(xiàn)相反的作用?我剛才說的這個學生也一樣,為什么四逆吃了要崩漏要遺精?就是次第沒把握好,這個路子沒有理順。 我們講四逆是一個收功的法,是一個納下的法,是一個陽行陰令的法。那么要能夠納下去是需要條件的,為什么欽安先生說了要用姜來做宣導、來滌蕩,因為宣導了、滌蕩了才能引陽歸舍,但是大家都忽略了這些問題。我們講上中下,是要從上才到中才到下,這就叫做次第。中路明顯還不通,怎么能到下面?就比如說我以前到馬來西亞沒有直飛,要從廣州中轉,先到廣州才能到馬來西亞。現(xiàn)在你還沒有直飛的情況下,你不先到廣州,你怎么到馬來西亞?大家都忽略了這個問題。所以附桂用了要么沒效果,要么出現(xiàn)反的作用,這一反就把我們的心動搖了,就覺得不是陽虛,又轉過來去用犀角地黃。
所以為什么說要有定力呢?當時看到師父開出第一個方子的時候大家都傻眼了,心想這樣一個扶陽大家肯定上來就用附子,我們就用了60克,那么盧師可能得用160克,否則怎么鎮(zhèn)住大家。可是師父的第一張方完全沒有附子,連桂枝都沒有。第一個方子就輕描淡寫地用了些廣藿香、蒼術、陳皮、法半夏、砂仁、白蔻仁、南山楂、白芷、生姜,就這么幾味藥,不痛不癢,跟紅斑肢痛癥是不搭界的,既不在氣分上,又不在血分上。
盧師當時說,先吃這個方子,等胃口開一些,舒服了,胃不飽脹了,就開始吃第二個方子。第二個方子才用上附子??墒菦]有料到,第一個方子下去之后,再吃第二個方子的時候,病情就日新月異了,這個病人后來很快就好了。這個病例實際上已經(jīng)把真機透出來了,這個真機實際就是次第問題。 現(xiàn)在我在臨床的時候會感覺到不慌不忙,按照次第去用,哪個該先,哪個該后,上面不通,宣導上面,中路不通,去撥通中路,然后慢慢地納下,一個一個地擊破,也就是“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這樣就有目的了,不會被病牽著走。雖然我們最終是為了達到收功的目的,但是這個達到是需要條件的,這就需要我們把次第弄明白。希望大家從《扶陽講記》,從盧師這次講到的一些問題,反反復復地體會。
師父這次反復談到,方子變一味藥就會使整個作用發(fā)生改變,這一點我亦感受良深。比如說這個方子他就不用甘草,這也是大家這次問到的問題。為什么盧老師用甘草那么少,有些時候甚至很少的甘草都不用,為什么? 因為在撥中的時候,往往很多時候都不用甘草,就是一味甘草,就可以起緩中的作用,可能就會對撥中有一些影響。比如說有些時候開一個納下的方子,四逆都用了,然后還有填精的,納下填精,這個是師父經(jīng)常用的,可是這次納下填精的方子里面,卻加了一個麥芽,為什么有的填精方不用麥芽,而這個方用了?其實這還是一個四逆的問題,春夏的時候以生長為主導,用納下不能妨礙這個主導,所以里面加一個炒麥芽。
這樣一個細微的調(diào)整,就將整個次第與天地連在一起,融合在一起了。所以說是法相森嚴。這樣的例子很多,就不一一列舉了。從這個例子大家可以看到,為什么我們也一直在溫陽?我們用四逆就沒有效果?或者效果不理想?那我們就要去思考次第的問題,我們之前哪一步?jīng)]走好?如果我們先后的問題走好了,法的轉機就會出現(xiàn),病的轉機就會出現(xiàn),這是非常重要的。 ——本文選自劉力紅老師2008年在第二屆扶陽論壇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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