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社會上各種“淑女培訓班”層出不窮，總是很能抓人眼球。

其實，這樣的“培訓班”，在明清時期就很流行，尤以繁華一時的江蘇揚州最為有名，美其名曰“養(yǎng)瘦馬”。

清代小說《肉蒲團》第三回有“道學翁錯配風流婿，端莊女情移薄情郎”，其中寫道，外號叫做“鐵扉道人”的宿儒，請媒婆替女兒找上門女婿，媒婆表示只有未央生合適，但未央生卻要求先看看女方長相再做決定，鐵扉道人聽聞，“就放下臉道：‘胡說！只有揚州人家養(yǎng)的瘦馬肯與人相，那有正經(jīng)女兒許男子見面之理’”。

“養(yǎng)瘦馬”的來歷已不可考，不過據(jù)白居易《有感》詩云“莫養(yǎng)瘦馬駒，莫教小妓女。后事在目前，不信君看?。厚R肥怕行走，妓長能歌舞，三年五歲間，已聞?chuàng)Q一主。借問新舊主，誰樂誰辛苦？請君大帶上，把筆書此語！”，這里的“養(yǎng)瘦馬”，意義已經(jīng)和明清時期的“養(yǎng)瘦馬”頗為接近，即指那些被鴇兒收養(yǎng)的供人擇為妾的年輕妓女。

清人龔煒《巢林筆談》中說：“郡人有收取婦女，涂飾賣人作婢妾者，謂之瘦馬家，蓋以嬌養(yǎng)得名?！别B(yǎng)瘦馬，就是收養(yǎng)人家女孩，專門買與大戶人家的一種風氣。同時，為了能賣個好價錢，當然要“嬌養(yǎng)”、“涂飾”。

“養(yǎng)瘦馬”時，多半會在女孩七八歲時收來家中，不僅生活上“嬌養(yǎng)”，還要教以技藝。清人金烺“廣陵竹枝詞”有一首專門說到養(yǎng)瘦馬：“十三學畫學圍棋，十四彈琴工賦詩。莫管人稱養(yǎng)瘦馬，只夸家內(nèi)有嬌兒。”可見在高顏值之外，還要求懂得琴棋詩畫。

清代丁耀亢在《續(xù)金瓶梅》一書中對“瘦馬”也有描述。一等資質(zhì)的女孩，將被教授“彈琴吹簫，吟詩寫字，畫畫圍棋，打雙陸，抹骨牌，百般巧”，以及化妝技巧和形體訓練。二等資質(zhì)的女孩，也能識些字、彈點曲，但主要則是被培養(yǎng)成財會人才，懂得記賬管事，以便輔助商人。三等資質(zhì)的女孩則不識字，只是習些女紅、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爐食、擺果品、各有手藝”，被培養(yǎng)成合格的主婦。據(jù)記載，一位一等“瘦馬”能賣得1500兩以上的銀子。

明朝末年著名文學家張岱在《陶庵夢憶》一書的《揚州瘦馬》文章中，稱“揚州人日飲食于瘦馬之身者數(shù)十百人”，他還在文章中詳細記載了出售“瘦馬”的過程：

至瘦馬家，坐定，進茶，牙婆扶瘦馬出。

曰：“姑娘拜客?！毕掳?。

曰：“姑娘往上走?！弊?。

曰：“姑娘轉身?！鞭D身向明立，面出。

曰：“姑娘借手瞧瞧?！北M褫其袂，手出，臂出，膚亦出。

曰：“姑娘瞧瞧相公?！鞭D眼偷覷，眼出。

曰：“姑娘幾歲了？”曰幾歲，聲出。

曰：“姑娘再走走?！币允掷淙梗撼?。然看趾有法，凡出門裙幅先響者，必大；高系其裙，人未出而趾先出者，必小。

曰：“姑娘請回?！币蝗诉M，一人又出。

看一家必五、六人，咸如之。

從中不難發(fā)現(xiàn)，在買賣“瘦馬”時，會根據(jù)面、手、臂、膚、眼、聲、趾等一一“驗貨”。

出于變態(tài)的心理，當時買主最看重的是對“瘦馬”三寸金蓮的評判，并且還為此制定出了“瘦、小、尖、彎、香、軟、正”等七條標準。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瘦馬”都能成功地嫁入富豪之家。那些被挑剩下的“瘦馬”就會不得不送入煙花柳巷。在秦淮河畔，“揚邦”歌妓大多是“瘦馬”出身。這些“瘦馬”每天傍晚涂脂抹粉，游離于茶樓酒肆門前，謂之“站關”，有的直至夜間都找不到主顧，只能黯然離去，張岱這樣寫道：“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見老鴇，受餓，受笞，俱不可知矣?！?/p>

養(yǎng)瘦馬的普遍存在，滋生“瘦馬”買賣的中間人，揚州人稱為“白螞蟻”。《巢林筆談》這樣記載：“居間謂之白螞蟻，言其無縫不棲也。此輩相為表理，于是買妾者輒往揀擇，中意則昂其價，否則犒以零星，謂之看錢。遂有浮浪者，但辦看錢，故作揀擇，以瓷調(diào)趣。而瘦馬家往往驅(qū)螞蟻百端誑驅(qū)，呈樣者以丑易美，隱年者指婦作女，甚有鼓樂送至舟中，喜嬪詭言新人害羞，且莫相接，而又以遺忘箱籠為辭，登岸脫去。受誑者方施施自得，揭巾諦視，乃一冠帶泥神；回顧從人多散，急往其家理論，鄰舍皆云昨宵暫賃，不知所往。欲嗚官，又無指名，吞聲忍氣而已。刁俗幻變?nèi)绱恕！?/p>

清人吳昌熾《客窗閑話》中記載：“金陵匪徒，有在四方販買幼女，選其俊秀者，調(diào)理其肌膚，修飾其衣服，延師教之，凡書畫琴棋、蕭管笛弦之類，無一不能。及瓜，則重價售與宦商富室為妾，或竟入妓院，名之曰‘養(yǎng)瘦馬’。遇有貧家好女子，則百計誘之?！睆呐⒆由甘种谢ǘ畠摄y子買入，再到1500兩賣出，扣除其間五六年的生活開銷，剩下的就是這一行業(yè)的利潤空間。

不知道現(xiàn)在的富翁相親大會，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流程，會不會也是這樣地作踐那些貪圖富貴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