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慕容翰巧計敗宇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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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部的軍隊見了段氏的使者，自然大喜過望，哪還去轉什么腦筋，一路不設防備地趕往徒河，很快就闖進了慕容翰事先設下的埋伏之中。可憐幾千騎兵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已經被慕容翰的伏兵殺得片甲不留。慕容翰乘勝追擊，同時把戰(zhàn)況告知守在大棘城中的慕容廆。慕容廆的世子慕容皝以精銳部隊突然出城直取悉獨官的營寨，悉獨官倉皇應戰(zhàn)，兩軍才一交手，慕容翰的騎兵已經殺到，這一下給悉獨官來了個火燒連營，宇文部的軍隊惶恐不知所為，整個戰(zhàn)場陷入一片火海當中。悉獨官真成了“獨官”，獨自一個逃回國內。悉獨官舊仇未報，又添新仇，宇文部經過此戰(zhàn)元氣大傷，再也沒有恢復過來。

　　首惡之人最心虛，崔毖害怕慕容廆與自己結仇，趕緊派侄子崔燾前去祝捷，沒想到卻與來求和的三國使者碰個正著。三家當面揭穿崔毖的真面目，把戰(zhàn)爭的責任全部推到這位刺史身上。慕容廆得意地帶著崔燾去看戰(zhàn)場，說道：“你叔父教唆三國來消滅我，現(xiàn)在還有膽裝模作樣地來向我祝賀么？”崔燾嚇得要死，趴在地上不敢說話。慕容廆讓他給崔毖傳話，說：“上策是投降，下策是逃跑?！辈⑴纱筌娨宦犯S。崔毖聽了消息，趕緊帶著數(shù)十騎人馬，棄了家室，投奔高句麗。慕容廆受降了崔毖的原班人馬，將生力軍遷到大棘城，朝著稱霸的目標繼續(xù)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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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慕容家族的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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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廆在位四十九年，把慕容部從一個弱小的部族發(fā)展成為一支十分強大的力量。在打垮宇文部后的幾年中，慕容鮮卑可以稱得上是戰(zhàn)無不勝。慕容廆的幾個兒子也都是能征善戰(zhàn)的人物。東北崛起的國家高句麗兩次想要進犯遼東，全被慕容廆的兒子慕容翰和慕容仁擊退，高句麗從此對慕容鮮卑敬而遠之，不敢再犯。段氏鮮卑兄弟爭位，不修軍備，慕容廆乘機派世子慕容皝帶兵攻打，又是大獲全勝。

　　這時候慕容廆的威名已經傳到了雄據(jù)關東的石勒耳中。石勒當時的主要目標當然是前趙劉曜的勢力，但對于身后這個正在興起的力量又不得不防，于是對慕容廆先來軟的一套——遣使通和，慕容廆不干，自稱已尊奉東晉為皇族正統(tǒng)，還把石勒的使者扣押下來送往建業(yè)。石勒大怒，心想軟的一套居然不行，那就來硬的吧，然而遼東偏遠，一時實在是鞭長莫及。石勒忽然想起了慕容鮮卑的世仇宇文鮮卑，馬上派人與宇文鮮卑聯(lián)絡。這時宇文悉獨官已死，在位的是他的兒子宇文乞得歸，石勒就加封乞得歸官爵，命他去攻打慕容廆。

　　遺憾的是宇文部經過上一次的慘敗，已非慕容部的對手，盡管乞得歸信誓旦旦地出兵，也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宇文部的軍隊一戰(zhàn)即潰，且一潰千里，慕容部的軍隊追著乞得歸的殘兵敗將，直接攻進了宇文鮮卑的國都，一陣搜刮之后，將城中的百姓全部遷回本部。

　?。ㄟ@是石勒和慕容廆之間唯一的一次間接交鋒，慕容廆的直接對手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宇文氏，因此就這場間接交鋒而言，慕容廆勝亦不足喜。我很想看一看兩位大英雄（他們兩人都稱得上是各自民族的英雄）之間的真正較量，可惜歷史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從數(shù)十年后的角度來看，石氏全盛在前，慕容氏全盛在后，真要讓他倆比出個高低，恐怕也就是“關公戰(zhàn)秦瓊”的感覺。有時候想想，歷史真的很有意思。）

　　晉成帝咸和八年（公元333年），慕容廆病逝，世子慕容皝繼位。按照長幼排秩，慕容皝是慕容廆的第三個兒子，因其母段氏是正室，故而得立。慕容翰雖為長子，且戰(zhàn)功顯赫，頗得人心，只因是庶出而沒有被立為世子。

　　慕容翰和慕容皝同母的兩個弟弟慕容仁、慕容昭一直很受慕容廆的喜愛，慕容皝忌恨已久。才智過人的慕容翰當然明白慕容皝的繼位意味著什么，他慨嘆：“從前有賴先父王的威名，戰(zhàn)場之上所向披靡，如今卻有人認為我身懷雄才，難以制服，我怎能坐等禍起。”他就帶上自己的兒子投奔段氏鮮卑去了。段氏鮮卑的首領段遼早聞慕容翰大名，對他的才干向來很欽佩，這次居然得到慕容翰的輔佐，當然喜出望外，對慕容翰委以重任。

　　不出慕容翰所料，慕容鮮卑很快出了一場內亂，原來慕容廆的另兩個兒子可就不像慕容翰只一味避讓了。守備東部邊境的慕容仁從邊城平郭趕回來奔喪，暗自與弟弟慕容昭商量說：“我們從前與慕容皝的矛盾不小，現(xiàn)在他即位以后執(zhí)法嚴厲，無罪的時候尚需擔驚受怕，何況有罪呢？”兩人定計里應外合，慕容仁舉兵，慕容昭為內應，共同廢掉慕容皝。

　　慕容仁回到平郭就整兵西進，前往慕容皝所在的平州，還沒到達，就有人向慕容皝告密慕容仁、慕容昭謀反，于是慕容皝派使者前往慕容仁軍中探聽虛實。慕容仁的軍隊正在半路上，情知事情敗露，就殺了慕容皝的使者，退回平郭。慕容皝得到消息，當即賜死慕容昭，派弟弟慕容幼、慕容稚等人討伐慕容仁。平州的軍隊不是慕容仁的對手，慕容幼、慕容稚兄弟都在戰(zhàn)場上被慕容仁擒獲，遼東一帶（這個遼東是指遼東郡，在平州的東部，非前面廣義上的遼東）慕容皝的守將或降或走，慕容仁占據(jù)了整個遼東郡，與西面的慕容皝抗衡。

　　慕容部一分為二，以段氏鮮卑為首的其他鮮卑部族當然求之不得，各鮮卑部族紛紛支持援助慕容仁，遼東一帶的幾大勢力暫時重歸均衡態(tài)勢，而這時南面的后趙卻出了幾件大事。在下一章中，我們將話題轉回到統(tǒng)一北方不久的后趙國，緊接著第一部的最后一章，來看一看統(tǒng)一后的北中國究竟發(fā)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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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后趙的危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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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勒統(tǒng)一北方后，天下形勢與三國時期竟是驚人的相似，即：后趙居北，其疆域相當于曹魏；東晉在東南，領土與東吳相仿；西南是李氏的成國，在取得了漢中和寧州（即三國南中地）后，也已經把國土擴大到三國蜀漢的管轄范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周邊小國，主要有并州北部拓跋氏的代國，涼州的張氏政權，以及遼東一帶慕容氏、段氏等內部還搞不太清的鮮卑部族。石勒的后趙國看似是當時最強大的國家，但其內部潛藏的危機卻是最為嚴重的，究其問題所在，還是石勒實行的民族壓迫政策。

　　石勒以羯人的身份起家，建立后趙國，而羯人在晉朝時是五胡中地位最低的，一旦取得統(tǒng)治地位，對漢人的報復心理也是十分強烈，因此后趙國總體上對漢人實行民族壓迫政策。石勒認為后趙是羯人的國家，以羯人為國人，嚴禁人們使用“胡”、“羯”一類的字，并且在統(tǒng)治階層中任用羯人。羯人可以仗勢橫行，搶掠漢人，即使搶掠了漢族世族也可赦為無罪。

　　一次，一個喝醉了酒的胡人騎著馬闖進了宮門，石勒大怒，責問宮門執(zhí)法（也就是看門官）：“君主的命令，其威嚴播及天下，何況在宮闕之中呢！剛才騎馬闖入的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放他走？”

　　執(zhí)法惶懼忘諱，答道：“剛才是個喝醉了酒的胡人闖了進來，我根本擋不住他，和胡人真是難說話啊?！?/p>

　　石勒聽了笑道：“胡人正是難和他說話啊。”石勒對宮門執(zhí)法到底還是恕而不罪。

　　不過，石勒對漢人的文化很感興趣，他的身邊也有大量的漢人，特別是漢人中的低級士族，他的禁令對于這些士族而言倒也沒有非常嚴格地執(zhí)行。

　　石勒的參軍樊坦是個漢人，生活十分清貧。石勒升他的官，招他進宮面見，結果卻看到他穿著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

　　石勒吃驚地問道：“樊參軍何以窮到這地步！”

　　樊坦生性誠實，于是就十分直率地答道：“剛遇上一伙羯賊，我的家產都給搶得差不多了。”

　　石勒笑著安慰他說：“羯賊居然如此亂搶東西??！我來替他們賠償你的損失吧?！?/p>

　　樊坦忽然想起了禁令，嚇得趕緊向石勒叩頭請罪。石勒免他的罪，說道：“我這禁令是對付普通百姓的，不關你們這些老書生的事啊！”終于還是賜給他車馬衣物，以及許多錢財。

　　石勒對付漢人的兩手政策，總算得到了漢族士人的擁護。隱患盡管存在，北方畢竟進入了戰(zhàn)亂后一個短暫的休養(yǎng)生息的時期，后趙初期的景象一派興盛。

　　石勒做了幾年皇帝，開始考慮起接班人的問題來。石勒的太子是他的次子石弘。

　　這個石弘與其父大不相似，好文不好武。石勒很擔心，說：“當今天下并不太平，不能偏文輕武?！庇谑菍ｉT安排當時的名士傳授太子兵法和劍術，然而還是改不了石弘的本性。

　　石勒常對中書令徐光慨嘆說：“大雅（石弘的字）暗弱，一點兒也不像將門之子?！?/p>

　　徐光安慰他說：“漢高祖馬上取天下，而孝文帝沉靜少言，卻能守成天下。圣人的后代，應該是不好殘殺的，這是天道啊?！笔章犃瞬鸥吲d起來。

　　徐光勸石勒說：“皇太子仁孝恭順，而中山王石虎兇殘狡詐，恐怕將來帝位非太子所有。我看不如慢慢削弱石虎的權力，讓太子早點參預朝政?！笔招睦镫m然也同意這種看法，卻沒有實際的行動。

　　右長史程遐是石弘的舅舅，又進諫石勒：“中山王勇武果敢，頗通權謀，滿朝文武沒有能比得上他的。據(jù)我觀察，他眼中除陛下之外，對于別人都是視如無物。此人統(tǒng)兵打仗已久，威望內外皆知，而性情卻不仁厚，殘忍好殺?，F(xiàn)在他的兒子們也已長大，開始掌握兵權。陛下在時，自然是不會出事，只怕將來他不愿甘于人下，輔佐少主。陛下應早作決斷，以免后患無窮?！?/p>

　　石勒很不耐煩身邊的人這么評價自己的得力干將，只說：“如今天下未平，戰(zhàn)事不已，大雅年幼，應該讓有能力的人來輔佐他。中山王功勛卓著，又是親族，我正要委以重任，何至于像你等說的這么不堪？我看你是不是害怕將來輔佐幼主時，不能獨攬大權?。磕阋膊挥眠^于擔心，我也會讓你當顧命大臣的。”

　　程遐見石勒曲解其意，眼淚都急出來了，他又說：“我所說的乃是為社稷著想，而陛下卻認為我是為一己私利，真是冤枉！中山王雖然是當年皇太后養(yǎng)大的，但并非陛下的親骨肉，畢竟不能過分相信。他也是仰仗陛下神威，微盡犬馬之勞，陛下賜他父子榮華富貴就足矣。想當年曹魏任用司馬懿父子，終于亡于其手，當年情景與今日何其相像，如此以往，中山王豈不就是將來最大的受益者么？陛下若不除掉中山王，社稷早晚不再血食了?！笔彰鎸@段危言，依然不聽。

　　程遐私底下見到徐光，憂心忡忡地說：“皇上不聽我們的話，太子危險了，怎么辦呢？”

　　徐光說：“中山王對我們兩個恨之入骨，將來掌了權，不但國家有難，我們自身也難保了。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讓皇上把這個石虎給搞掉。”（文士的典型思維，無力用自身的努力改變命運，只能寄希望于當權者的一紙圣令了。）畢竟保命要緊，兩人繼續(xù)從石勒那里尋找機會。

　　有一天，石勒在見徐光的時候面色憂郁，神情不快，徐光乘機便問：“陛下掃平八州之地，為什么還那么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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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后趙的危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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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勒嘆了口氣，道：“吳、蜀兩地還未平定，司馬政權還沒消滅，我真擔心后人會把我評價為一個沒能統(tǒng)一天下的君主。一想到這些，我就不免感到不爽啊?！?/p>

　　徐光趕忙道：“我還以為陛下是擔心心腹之患，卻不料卻還有心思擔心手足之患。為何這么說呢？陛下請想，曹魏承接漢朝運祚，為天下正統(tǒng)；劉備雖然割據(jù)巴蜀，卻不能說漢朝就沒有滅亡；孫吳雖然跨據(jù)江東，卻遠比不上魏國的力量。陛下統(tǒng)領兩都，為中原的帝王，那司馬家的后代與劉備無異，成國的李氏與孫權相仿，這些不過是些手足小患，不足掛慮。真正的憂患乃是中山王石虎，其人英武僅次于陛下，勢傾朝野，卻見利忘義，狡詐殘暴，對皇太子又有輕慢之色，根本不是個忠臣的樣子。陛下萬年之后，將有不測，這才是心腹之患，望陛下早做定奪?！?/p>

　　一席話說得頭頭是道，石勒也無言以對，可他還是無意削弱石虎的力量。后來他雖則做了些小的調整，讓太子干政，又讓中常侍嚴震輔助太子決斷大事，使石虎的權力受到了一些限制，卻沒有實質性的改變。

　　慕容廆去世的同年，石勒也是大病將終，石虎乘機入侍，假傳詔書，群臣親王都不得入內。石勒臨終前大概也隱隱感到石虎的陰謀，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已是力不從心，只能給石弘、石虎兄弟留下一番無力的遺言，讓他們以司馬氏為前車之鑒，共保國家的安定，并希望石虎能追思周公、霍光之舉，不要給后人落下什么口實。

　　石虎點頭答應，石勒就此歸天。石虎當即劫持石弘出殿，先收捕了最看不順眼的程遐和徐光，命其子石邃帶兵進宮防衛(wèi)。

　　石弘害怕得要把皇位讓給石虎。石虎答道：“皇帝死了，太子繼位，我豈能亂了禮數(shù)！”石弘痛哭著一定要把位子讓給石虎，石虎怒道：“假若你不堪重任，天下人自有結論，怎可先說這些！”

　　石弘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之中登上了帝位，石虎馬上下令將程遐、徐光等人斬首。石弘又授命石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以魏郡等十三個郡為魏國，這樣石虎就成了實際上的準皇帝，石弘雖身為皇帝，已無威嚴可言。

　　石虎大權獨攬，國內反對之人不在少數(shù)。

　　先是皇太后劉氏與石勒的養(yǎng)子石堪密謀起兵，石堪有意出奔到兗州，擁立南陽王石恢為盟主，共舉反對石虎的義旗。然而當他帶著少量人馬來到兗州城下時，才發(fā)現(xiàn)城中早有了防備，無法攻克城池，只好向南逃往譙城，半路上被石虎派來的追兵抓住，送往襄國活活烤死。而劉氏也讓人告了密，被石虎殺害。

　　接著河中王石生、石朗分別從關中和洛陽出兵討伐石虎，石生自稱秦州刺史，降晉叛趙；在關中一帶氐人首領蒲洪則投靠了涼州的張駿。國中一時大亂，石虎讓兒子石邃留守襄國，親自率領步騎兵七萬擊敗石朗，將石朗俘虜后砍去手腳，然后才斬殺。

　　石虎又派梁王石挺為前鋒，進攻石生，石生的將軍郭權與鮮卑涉璝部（這個鮮卑應該是隴西鮮卑部）合軍抵抗，大敗后趙軍，石挺戰(zhàn)死。不料鮮卑人被石虎暗地里買通，反過來突然襲擊石生，石生不知對手底細，敗走長安以西的雞頭山，石虎進兵攻下長安，石生被手下人所殺，石虎這才鎮(zhèn)壓了叛軍。

　　此時，關中一帶的氐人、羌人已有十幾萬戶之眾，石虎對西附張駿的蒲洪也不敢小視，派將軍麻秋出兵討伐，蒲洪深知憑借當時的實力，難以抵擋后趙的強大進攻，便率眾降趙，請求石虎遷關中大戶以及氐人、羌人到關東。石虎同意，命蒲洪和羌人首領姚弋仲率領各自部族的百姓東遷，后趙的統(tǒng)治中心一直在關東，這一招看似高明，殊不知卻為數(shù)十年后的再度戰(zhàn)亂埋下了深深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