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鐘書to楊絳:你是我幸福的所有理由- 他和她的愛情 - 如此星辰如此月 這世上的愛情也許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便那么幸運,在最好年華遇到相守終身的人;而有的人卻似被命運玩弄著,過眼的都是爛桃花;還有的人,是被上帝遺棄的,屬于他的愛情久久未來,最后只能自嘲為黃金剩斗士。錢鐘書和楊絳,就是那最幸運的人?!拔乙姷剿?,從未想到要結(jié)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后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边@樣樸樸素素的一句話,比“我愛你”更讓人心動不已。 如果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那一定也會將這樣的愛情歸類為“命中注定”。他們只是在清華大學(xué)古月堂門口偶然相遇,便都覺得對方是那個自己要找的人。 楊絳覺得他眉宇間有一種“蔚然深秀”之氣,看著便入了迷;錢鐘書則被她那如水的眸,似花的紅頰所吸引。她身上那股子清新脫俗的感覺,令他久久無法忘記。他為此寫下了“頡眼容光憶見初,薔薇新瓣浸醍醐”這樣美麗的文字,以疏散心中滿溢的激動。 就此,他們之間的一段曠世情緣便如明月朗朗上演于世間。 這一年,楊絳先生22歲。 從那之后,彼此傾慕的心慢慢靠近,便順利地成了戀人。他們真是上天眷顧的寵兒啊。在那個世俗的年代,他們的愛情通得過各種世故的標準考驗。他們門當戶對,各自父母皆是江南聲名顯赫的才子名士;他們才學(xué)相當,互為彼此的心靈知己。他們的戀情,無人反對,皆是祝福、羨慕。 他們相攜一起生活了63年,在不安穩(wěn)的歲月里創(chuàng)造著各種美好。她與他比賽讀書,比賽做學(xué)問,一起走過那些或甜蜜或艱難的歲月,始終他們的靈魂站在了完全平等的高度上。這是,她理想愛情的樣子,亦是他的。 我也始終記得他發(fā)愿的那句“從今以后,咱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蕩氣回腸中,讓無許人倍覺愛情的美好。 - 命中注定愛你- 出生在無錫一個書香門第的楊絳,清逸溫婉,知書達理,完全是一副女神的樣子。 1928年,她高中畢業(yè),本心心念念要報考清華大學(xué)外文系的。誰知,那一年清華大學(xué)雖開始招收女生,卻是在南方?jīng)]有名額的。于是,無奈下她只得選擇了東吳大學(xué)。 或許,緣分于此。 1932年初,東吳大學(xué)因為學(xué)潮而停課。該讀大四的楊絳,為了順利完成學(xué)業(yè),毅然北上京華,借讀于清華大學(xué)。就此,她終于圓了上清華的夢。時年,為了到清華,她可是放棄了美國韋爾斯利女子大學(xué)的獎學(xué)金。 不得不說,冥冥之中,他們之間的緣分正召喚著她姍姍而來。 很快,在那年3月的某一天。在幽香襲人的古月堂門前,她和他相遇??此婆既?,其實是必然。這一生,他們注定是要見到彼此的。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那一天的他,著青布大褂,穿一雙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眼鏡,目光炯炯有神,談吐機智幽默,滿身浸潤著儒雅氣質(zhì)。那一天的她,優(yōu)雅知性,若馨香馥郁的花兒,開在了他的心間。 他們一見如故,仿似故友,侃侃而談起來。忘了時間,忘了他人,他們迫切地分別澄清起關(guān)于彼此的緋聞來。他說:“外界傳說我已經(jīng)訂婚,這不是事實,請你不要相信。”她亦說:“坊間傳聞追求我的男孩子有孔門弟子'七十二人’之多,也有人說費孝通是我的男朋友,這也不是事實?!?/span> 就這樣,他們?nèi)绱嗣黠@地暗示著自己的心意。這種一見鐘情的場景,被人談起也成了一個歡喜的故事。 誠如時下最火的劇名——《命中注定我愛你》,說出的是他倆的心聲。 他們戀愛了,如膠似漆。 約會、通信這些尋常戀愛的橋段,自然是有的。但最撩撥人心扉的還屬文采斐然的他寫就的那封封滾燙的情書。她的那顆芳心,也是在這些撩人心弦的文字里融化了,如雪,如水,如霧滴,直至最后完全和他融為一體。 她的文采也很好。某一次,她的回信不巧落在了錢鐘書父親錢基博的手中。錢基博突發(fā)好奇之心,于是悄悄拆開信件看了,完事后竟喜不自禁,大贊:“此誠聰明人語!”原來,她在信中寫的是:“現(xiàn)在吾兩人快樂無用,須兩家父母兄弟皆大歡喜,吾兩人之快樂乃徹始徹終不受障礙”。如此的她自然是入了錢基博的眼,他十分欣慰能有她這般思維縝密、辦事周到的女子,陪伴不諳世事、一團癡氣的兒子一生一世。 于是,在1935年,他們兩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朔源而追,他們這段緣分早在1919年,即已注定。 她的父親楊蔭杭和他的父親錢基博,都是無錫本地的名士。因此,他們兩家交情也不淺。那一年,8歲的她曾隨父母到他家做客。只不過,當時年紀小,他們誰都記不得誰罷了。不過,或許正是這段經(jīng)歷開啟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前緣”亦是說不定的。 如此的二人結(jié)合,都是道不盡的美好。 - 賭書消得潑茶香- 婚后的楊絳和錢鐘書,是“琴瑟和弦,鸞鳳和鳴”。 在那時的中國,他們倆可謂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一個是“如英氣流動之雄劍,常常出匣自鳴,語驚天下”;一個是“如青光含藏之雌劍,大智若愚,不顯刀刃”。 婚姻生活,由此在他們的優(yōu)秀里變得單純溫馨,令萬千人艷羨。 某些時刻,他們相處的生活畫面,會讓人想起才女李清照和趙明誠的那段“賭書消得潑茶香”的美好時光。在最美的時光里,有最美的人相伴,歲月自然美好得令人仰止不已。他們的婚姻生活,絕不是錢鐘書那部經(jīng)典至極艷絕無涯的《圍城》里的那樣。 不久,他們就去了英國,是因為錢鐘書考取了中英庚款留學(xué)獎學(xué)金,要到牛津讀書。楊絳便毫不猶豫地中斷了清華的學(xué)業(yè),與之陪同。 異鄉(xiāng)的生活里,更讓世人看到了他們生活里的美好瞬間。初到牛津,因不習(xí)慣異國的生活,便心生了鄉(xiāng)愁。一向笨手笨腳的錢鐘書,為緩解楊絳的這種不適,便在一天早上,趁楊絳還在睡夢中時,即起身到廚房做早餐去了。他是想用這最溫暖的方式來溫潤楊絳的心,這頓早餐很是豐盛,有煮雞蛋、烤面包、熱牛奶,還有醇香的紅茶。錢鐘書也算是體貼屆里的“鼻祖”,他不僅做了這豐盛的早餐,還體貼至極地把一張用餐小桌支在了床上,并將美味的早餐放在上面,這才將睡眼惺忪的楊絳叫醒。當楊絳坐在床上享用完這頓充滿著萬千愛意的早餐,忍不住幸福地對錢鐘書說:“這是我吃過的最香的早飯?!边@言語,是最美的情話,聽得錢鐘書笑意盈然滿蘊在了心間。 愛的美好瞬間,還有無數(shù)。比如,他們一起展開讀書競賽,像曾經(jīng)的李清照和趙明誠一般,比誰讀的書多。通常,兩人所讀的冊數(shù)是不相上下的,不過比賽過程是令人心生暖意的,讀讀寫寫的,于嬉嬉鬧鬧之間讓日子從指間悄然愉悅地溜走,留下無數(shù)悠悠情趣,如何不讓世人羨煞。 楊絳懷孕了,這可把錢鐘書給高興壞了,他雖潛心研讀著卻并未影響到他對楊絳的格外關(guān)心和體貼,他開始學(xué)做家務(wù),為的是能多分擔一些勞動讓楊絳好好養(yǎng)身體。他的歡喜,亦時刻流露著,一日他還癡人一般地對楊絳說:“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只要一個,就像你這樣的?!?/span> 得多愛,才能生這般癡心呢! 楊絳對他很好。滿腹經(jīng)綸的大才子,實質(zhì)上在生活是出奇笨拙的,因而學(xué)習(xí)之余,她幾乎是將生活里的一切雜事都攬了下來。她是做飯做衣,修窗換燈無所不會。她生女兒住院時,第一天,他到醫(yī)院探她,說,我打翻了墨水,弄臟了房東太太的桌布。第二天,說,臺燈壞了。第三天,說,門軸兩端的鋼珠掉了。她一律回答“不要緊”。果真,她出院回家后,桌布變白了,臺燈、門軸統(tǒng)統(tǒng)修好了。他如同個孩童一樣,將自己沉溺在她的愛里。 不得不說楊絳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愛錢鐘書,也包容他的缺點,從不試圖去改變他。他們相伴的63年間,她從未拿過任何家務(wù)事去煩過他,即便有麻煩只要能解決掉的皆不告訴他。她的愛促使她只分享幸福于他,煩惱盡交付自己,因為幸福分享會獲得雙倍的甜蜜,而煩惱卻并不會因兩個人一起分擔而變得更少,反之,常常會徒增焦慮和爭執(zhí)。 世間有無數(shù)的愛情從童話走向怨恨、萬劫不復(fù),多都是因為其中一方甚至雙方,寄希望于永恒的快樂,由是抱怨暗生,爭執(zhí)亦多,直至走向破碎的結(jié)局。她早已將看透這些相處之理。在愛情里,她始終清醒自省,“珍惜得到的每一分,而那些沒有得到的,皆是本應(yīng)與自己無關(guān)的”。 他們也是一對事業(yè)上的好伴侶。 1942年底,楊絳創(chuàng)作的話劇《稱心如意》在金都大戲院一上演,即一鳴驚人,迅速而紅。此際,錢鐘書有了些小落差,某天,他對楊絳說道:“我想寫一部長篇小說,你支持嗎?”楊絳聽后,歡顏不已,催促他趕緊寫,為了讓他可減少授課時間,她把家里的女傭辭退了,并包攬了所有家務(wù)。昔日嬌生慣養(yǎng)的富家小姐,就此修煉成任勞任怨的賢內(nèi)助,自然讓錢鐘書感激不已,對她的珍愛更多了。 不負所望,兩年后,那部驚艷世人的《圍城》成功問世,艷絕了無數(shù)座城、無數(shù)個國家。他的名氣,亦是世人皆知,然而,他在《圍城》中的序中只是說:“這本書整整寫了兩年。兩年里憂世傷生,屢想中止。由于楊絳女士不斷地督促,替我擋了許多事,省出時間來,得以錙銖積累地寫完。照例這本書該獻給她?!?/span> 他的母親曾經(jīng)感慨道:“筆桿搖得,鍋鏟握得,在家什么粗活都干,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鐘書癡人癡福?!?/span> 是啊,錢鐘書這樣的癡人,幸虧有著楊絳這樣的妻,才能從容走過難捱的歲月;而楊絳也因有錢鐘書這樣的愛人,生活中平添了更多的樂趣。 這愛經(jīng)得起風花雪月,也蹚得過柴米油鹽。 - 靜水流深,生生不息- 女兒阿媛出生時,錢鐘書曾寫就一闋“歡迎辭”:“這是我的女兒,我喜歡的?!?/span> 楊絳則說,女兒是自己“平生唯一的杰作”。 阿媛的存在,并沒有使得錢鐘書對楊絳的愛少一絲一毫,反之,他更珍愛她了。在阿媛懂事后,每逢生日,他總要說,這是“母難之日”;他也沒再要第二個孩子,他對楊絳說:“我們?nèi)缭偕粋€孩子比阿媛好,而喜歡那個孩子,我們怎么對得起阿媛呢?”事實上,他是不忍楊絳再受生育的艱難和痛苦了。 在阿媛一歲左右的時候,他們仨一起回國。 錢鐘書在清華謀得一教職,到昆明的西南聯(lián)大教書,而楊絳則留在了淪陷的上海。時年,在老校長王季玉的力邀下,推脫不過,她擔任了母校振華女中的校長,這也是她生平唯一一次做“行政干部”,為期不過一年。素來,她自謙“我不懂政治”,然她卻是那東吳大學(xué)政治系畢業(yè)的高材生。 她不是不懂,是不想碰“政治”的是非,只想安安靜靜做他賢惠的妻子。 事實上,她確實做得特別好。 1945年的一天,日本人突然上門,卻在她的泰然周旋下敗興而歸,因為她早已第一時間將錢鐘書的手稿藏好了。解放后,她有親自帶著錢鐘書主動拜訪沈從文和張兆和,來修好曾經(jīng)因錢鐘書寫文諷刺沈從文收集假古董的隔閡。還有,她家的貓咪和林徽因家的貓咪打架,錢鐘書欲拿起棍子為自家貓咪助威,她連忙勸止說“林的貓是她們家'愛的焦點’,打貓得看主人面”。 正如此,她的賢惠淑德、沉穩(wěn)周到,成了癡氣十足的錢鐘書與社交上的一道潤滑劑。 正如此,有著賢妻的錢鐘書,在事業(yè)上也是如沐春風。在1946年出版短篇小說集《人·獸·鬼》時,他在自留的樣書上為他賢惠的妻子寫下了這樣無以匹敵的情話:“贈予楊季康,絕無僅有的結(jié)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span> 在這一生一世里,最懂他的,終是她。 在他的小說《圍城》被搬上熒幕時,她寫在每集片頭上的那段著名的旁白——“圍在城里的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出去。對婚姻也罷,職業(yè)也罷。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表露了她對他的懂得。 曾經(jīng),楊絳讀到英國傳記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jié)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后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于是把它念給錢鐘書聽,錢當即回說,“我和他一樣”,楊絳答,“我也一樣”。 回國后,多年里他們都居無定所,漂泊著經(jīng)歷了相濡以沫、經(jīng)歷了相互扶持,直到1962年8月,他們一家三口才喬居干面胡同新建的宿舍。四個房間的居室,加之一個陽臺,他們終于有了一個舒適的家,在這里,他們樸素、單純、溫馨如飴地度過每一個相守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各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只是,時光靜靜流逝,再美好的故事也還是總有那謝幕的一天。 多年后,她在《我們仨》里寫道:“1997年早春,阿媛去世。1998年歲末,鐘書去世。我們?nèi)司痛耸⒘恕,F(xiàn)在,只剩下我一個?!?/span> 人生相聚有之,分離亦有之,如同天命,是注定,再傷悲也是要承受的。 楊絳自是體味這人生之味,所以在阿媛去世時,錢鐘書還重病臥床之際,她以八十多歲高齡,懷揣著喪女之痛,仍堅持著每天去往醫(yī)院探望錢鐘書,心傷在心,無一絲一毫外露,還百般勸慰錢鐘書,并親自做飯帶給他吃,她如同過往,依舊用自我的堅強支撐起這個失去愛女的破碎的家。 她說:“鐘書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顧人,男不如女。我盡力保養(yǎng)自己,爭求'夫在先,妻在后’,錯了次序就糟糕了?!?/span> 怪不得,無數(shù)文人艷羨他們的愛情,感嘆他們——不僅有碧桃花下、新月如鉤的浪漫,更有著融合了兩人心有靈犀的默契與堅守。 于我,更覺他們彼此的深情,是那歲月里的靜水流深,生生不息。 - 尾語- 1999年,八十八歲的錢鐘書逝去。 風雨半個世紀,他就此永遠離開了她。 四年后,她寫了一本情深萬千的散文集來追憶和他的那萬千個日子,名為《我們仨》。開篇,她即說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我和鐘書一同散步,說說笑笑,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太陽已經(jīng)下山,黃昏薄幕,蒼蒼茫茫中,忽然鐘書不見了。我四顧尋找,不見他的影蹤。我喊他,沒人應(yīng)?!焙髞硭褖舾嬖V錢鐘書,埋怨錢鐘書不等她讓她惶急和孤凄,錢鐘書說,“那是老人的夢,他也常做”。(楊絳《我們仨》) 可見,她對他是有多不舍。 于此,她在書中寫:“他已骨瘦如柴,我也老態(tài)龍鐘。他沒有力量說話,還強睜著眼睛招待我。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船上相會時,他問我還做夢不做。我這時明白了。我曾做過一個小夢,怪他一聲不響地忽然走了。他現(xiàn)在故意慢慢兒走,讓我一程一程送,盡量多聚聚,把一個小夢拉成一個萬里長夢。這我愿意。送一程,說一聲再見,又能見到一面。離別拉得長,是增加痛苦還是減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遠,愈怕從此不見。” 這是她給他寫下的最催人淚流的情話。 而今,一百年的歲月風塵,未曾能掩藏了她的風華,她的安寧及淡泊讓她在這個喧囂躁動的時代,成為了一代人溫潤的慰藉,使人們看到“活著,原可以這么好”。 而她和他曾經(jīng)的愛情神話,依然在歲月的鐫刻時光里閃爍其華。 曾如在熱戀時期,他寫給她的那首詩: 良宵苦被睡相謾,獵獵西風測測寒。 如此星辰如此月,與誰指點與誰看。 如星辰,如明月,他們的情深不可褻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