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讀百科公會,讓有知識的人走到一起,分享新知和樂趣。 文| 玉照,哲學博士 在很多人心中,孑然一身、青燈相伴的哲學家們,似乎是離愛情最遙遠的一群人??档陆K身未婚,尼采愛過一次就瘋了,疑似狂躁癥的叔本華,SM愛好者盧梭等一大票愛情婚姻不幸福的哲學家們刻畫了大眾對哲學與愛情格格不入的悲情畫面。 事實上對任何群體的獨斷都是會產生問題的。盡管頂著這樣那樣的標簽,不可否認的是哲學家們確實是最早試圖對愛情做出解讀的勇士們。 我們?yōu)槭裁窗褢偃朔Q作另一半?我們當我們在尋找另一半時,我們找的究竟是獨一無二的某個人還是某類人中的一個?這些看似與艱澀的哲學毫不相關的問題,在哲學史上其實早有討論。 哲學史上,最早試圖從哲學角度對愛做出解讀的當屬柏拉圖。《會飲篇》可以看作從哲學角度系統(tǒng)闡釋愛情的最早論著。 古希臘的哲人們熱衷于在公眾場合辯論哲學問題。在一次邊飲邊談的大party上,柏拉圖借蘇格拉底和喜劇家阿里斯多潘之口,闡述了關于愛的哲學。 我們?yōu)槭裁窗褢偃朔Q作另一半?阿里斯多潘如是說。 阿里斯多潘認為,很久以前,人類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從前的人是球形的,有兩個腦袋,兩張臉,兩對胳膊,四條腿,每一種器官都是現在人的兩倍,他們眼觀六路,無所不能。他們可以隨意向前或者向后,他們想要快跑的時候,可以四只胳膊,四條腿一起翻滾,滾的非??欤梢娢覀兘裉煺f讓某人滾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體力如此精壯的從前人無處釋放自己的能量,于是想和神比高下,因而觸犯了神意,被宙斯劈成了兩半。 從此,為了自身的完整,被分開后的每一半都于茫茫人海中尋找自己的另一半。正是基于這樣一種假設,當我們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我們與另一個人心心相印的時候,我們通常說,我們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或者說愛情使我們完整。 只有從陰陽人劈開的兩半,才是異性戀 我們愛的只能是特定的某個人,還是可以是某類人? 對于這個問題阿里斯多潘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但是我們可以從阿里斯多潘的觀點中找到一些與該問題相關的有趣淵源。 阿里斯多潘認為,不像現在的人只有兩個性別,從前人有三個性別,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還有一種不男不女,或亦男亦女的陰陽人。在尋找另一半的過程中,就像做器官移植手術一樣,自然是找到那個當初被劈開的特定一半才能最完美的咬合在一起,成為最般配的整體。
但阿里斯多潘并沒有說只有那個特定的一半才能合起來。他說,那些由剖開陰陽人而造成的男人愛戀的是女人,由男人剖開的男人則對女人沒有多大興趣,他們更喜歡男人,這也是阿里斯多潘對同性戀的奇葩解讀。 阿里斯多潘從性別角度的區(qū)分,讓我們不得不這樣認為,并非每個被劈開的人都能尋找到當初那個特定的一半,而是更多在性向范圍類,在某一大票人中尋找那個較為理想的另一半。 蘇格拉底:愛情中感到舒服是好的嗎? 沒有哲學家對這個問題給過明確的答案。但是從蘇格拉底關于愛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窺見一斑。
蘇格拉底并不贊同阿里斯多潘的愛情完整論,他認為,阿里斯多潘追尋的是一種完整的狀態(tài),而并不進一步追問這種完整的狀態(tài)本身是否是好的。 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阿里斯多潘只關注兩個人在一起是否舒服,而不追問這種舒服狀態(tài)是否是有利于人的進一步發(fā)展。 蘇格拉底認為情愛最重要的不是撫慰自己,一種舒服的狀態(tài)本身不一定是好的。愛情源自一種欠缺,因為我們缺乏某種東西,所以我們才會去愛某種東西。只追求舒服的愛情會消磨我們向上追求的欲望。真正好的愛情應該是能激發(fā)人不斷向上的東西。愛人也好,被愛之人也好,最真實的自己一定是在這種不斷向上的追求過程之中獲得的。 蘇格拉底心目中最好的愛應該是一種對不朽的渴望,是一種介于人神之間的東西,作為一種調和的力量,使人升華,更接近神,也使神能夠降落至人。 很顯然,這樣情愛是超越世俗和日常生活的束縛,而朝向神圣的方向。從根本上而言,蘇格拉底眼中的情愛生活仍然是一種哲學的生活。 盡管我們無法企及蘇格拉底所追求的愛的高度,但至少我們可以從蘇老師那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一段好的愛情應該是能夠不斷激發(fā)自己潛力,不斷發(fā)現那個更真實、更美好的自己的過程。 你說的我都懂,但是為什么還是單身…… 不論是阿里斯多潘,還是蘇格拉底,每個人的解讀都看似有理有據、深刻有力。這樣的解讀離虛無縹緲的愛情到底有多遠,我們誰都不知道。布魯姆說,或許從來沒有一段關于愛的言辭或者詩,能夠如實抓住彼此擁抱時男女之間的確實感覺。我想這句話并非言過其實,愛的神奇之處就在于,當你開始分析它、解讀它,到最后自以為看穿它的時候你也就失去它了。 《會飲篇》之后,仍然有不少哲學家對愛進行了紛繁復雜的表述,但較于幸福、平等、自由等經久不衰的主題,盡管愛這樣一個主題也應該是永恒的,是經久不衰的,但是哲學家的論述遠遠少于其他議題。相反,對性的論述確比愛更多。這大概是因為相較于愛,性離物質世界更近。 法國哲學家安德烈·高茲在八十幾歲高齡時所寫就的《致D情史》,感動了無數人,但他們的愛情既不是文學的愛情,也不是哲學的愛情,既沒有文學的浪漫、沖突,也沒有哲學的分析、論證。它是生活的。
哲學在本質上是概念的建構,而抽象的哲學概念與我們的在世經驗毫無關系。一切概念、理論最終都有退化為枷鎖的危險。所以高茲感嘆:“從哲學的角度,解釋我們?yōu)槭裁匆獝?,為什么希望被某一個人愛而把其他所有人都排除在外,的確是不可能的?!薄皭矍榫褪桥c另一個人發(fā)生共鳴,身體和靈魂的共鳴,而且只能與他或她發(fā)生的共鳴。我們已經在哲學之外?!?/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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