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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葛覃》（2012.10.28） 一、關(guān)于題目和詩序。 葛覃，音格談?！?/span>葛”是一種藤類植物，“覃”是指長長的藤條。此詩為什么用葛覃作為題目呢？因為此詩所說的是“后妃之本”，也就是說用葛覃生長來說明女子修養(yǎng)的根本。葛藤與樹木不同，樹木以縱向生長為主，而葛藤則以橫向生長為主。生為男子，應(yīng)該像參天大樹一樣，挺拔高聳，以便成為家國棟梁之材；生為女子，應(yīng)該像作為織布做衣的材料葛藤一樣，柔長茂盛，做好持家之事。 毛詩序說：“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于女功之事，躬儉節(jié)用，服澣（音換，同浣）濯（音濁，洗滌）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為什么說是“后妃之本”，而不說是“婦女之本”呢？因為后妃要“母儀天下”，是天下婦女的典范。并非所有婦女都能做到像后妃那樣，但是，沒有后妃這樣的德能，便不足以成為后妃；天下婦女，即使不能成為后妃，但是，不可忽視后妃這樣的德能修養(yǎng)。 為什么此詩被稱為“后妃之本”呢？無論男女，當然首先都要有道德修養(yǎng)，然而道德修養(yǎng)是內(nèi)在的，卻必然要反映在外在的形式上。任何人的習(xí)慣都需要從小開始培養(yǎng)，后妃之德，作為天下女子的典范，也是從小培養(yǎng)而形成的。女子成年則出嫁成家，在出嫁之前就需要學(xué)習(xí)禮儀，培養(yǎng)好習(xí)慣。 所謂“后妃在父母家”，是指沒有出嫁的時候?！爸驹谟谂χ隆?，是說立志把婦女所應(yīng)當擅長的事情學(xué)好，如果出嫁前不學(xué)好這些，那么，出嫁之后難以持家。不會做飯菜，則公婆、丈夫以及將來的兒女都吃不好；不會縫洗衣服，則公婆、丈夫以及將來的兒女都穿不好?！澳兄魍猓鲀?nèi)”，也就是說，在外種地、做工、行商、當兵、做官，主要是男人的工作；解決家庭的吃穿問題，讓家人吃好、穿好，是女人的主要工作之一。身為男人，不應(yīng)該講究吃穿，但是，妻子卻不能不盡心盡力讓丈夫吃好穿好；身為女人，不應(yīng)該追求富貴，但是，丈夫卻不能不盡心盡力讓妻子能夠富貴。母親如果不能在女兒未出嫁時學(xué)好這些，那是對女兒的未來不負責任。 所謂“躬儉節(jié)用”，是婦女持家之道。婦女往往容易流于追求虛榮浮華，容易走向追求吃穿、金玉、享受。有修養(yǎng)的婦女，當然能避免這種追求；缺乏修養(yǎng)，就容易放縱這種欲望，不會“過日子”，導(dǎo)致家庭不和，乃至導(dǎo)致悲劇。善于持家的婦女，必然是會“過日子”的，她自己不講究吃穿，還能知道節(jié)儉。在家境貧寒的時候省吃儉用，那算不得節(jié)儉；家境富貴的時候不奢侈浪費，那才算是節(jié)儉。 所謂“服澣（音換，同浣）濯（音濁，洗滌）之衣”，是“節(jié)儉”的表現(xiàn)。俗話說：“好男不吃祖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家庭的安定，在于丈夫在外盡心盡力按正道去做，從而得到富貴；在于妻子在家盡心盡力地樸素節(jié)儉，從而避免奢侈欲望。無論是富貴還是貧寒，穿衣都是重在潔凈，而不在于新舊。所以，身為后妃，可謂地位高貴，但是，也只是身穿洗滌干凈的衣服而已，而不是追求華貴亮麗。結(jié)婚之后，丈夫衣著臟亂，是妻子的失職；丈夫不盡心盡力而導(dǎo)致妻子饑寒，是丈夫的失職。俗話說：“男人是摟錢的筢子，女人是存錢的匣子?！闭５纳鐣铮蚱奘怯蟹止さ?，丈夫賺錢交給妻子保管，妻子也不能不顧大家、不顧丈夫在外面的交往用度。 所謂“尊敬師傅”，是后妃德行的體現(xiàn)。這里所說的師傅，是專門教導(dǎo)女子禮儀、技能的人。如果不尊敬師傅，那當然不可能把禮儀和技能學(xué)習(xí)好，更難以做到對長輩的尊敬、對他人的仁愛，這樣怎能使家庭和睦呢？不知尊老愛幼，平時沒大沒小，動不動就頤指氣使，只能使家庭不和。唐朝楊貴妃，身在后妃之位，卻只知讓唐玄宗在她身邊，由此而導(dǎo)致“從此君王不早朝”，是楊貴妃讓唐玄宗放棄了他對天下臣民的責任；由此而導(dǎo)致“三千寵愛在一身”，是楊貴妃獨占了唐玄宗而使后宮不安。當然，如果把唐玄宗和楊貴妃兩個人放在一起來看的時候，首先是唐玄宗的責任；但是，僅僅對楊貴妃來說的時候，則我們要說“妻賢夫禍少”。后妃無德，天下大亂，不能不說楊貴妃與安史之亂有密切關(guān)系；妻子無德，家族大亂，不孝順父母、兄弟姐妹爭財，大多與妻子無德有關(guān)。 所謂“可以歸安父母”，其中的“歸”是指出嫁。出嫁為什么叫“歸”呢？因為女子出嫁之后，與丈夫一起組成的家庭才是她的歸宿。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边@話說得好像不大好聽，但是，誰家的父母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出嫁之后再被休回娘家呢？只有女兒成家之后能得到安寧，她的父母才能放心。所謂“歸安父母”，也就是說女兒出嫁之后，能夠讓自己的父母安心而不牽掛。女子出嫁之后，常常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本能地想找娘家人去傾訴，請娘家人幫忙，而一時之間難以把跟丈夫組成的這個“家”從心里當做自己的家，往往要過多少年之后，才能認識到這一點，甚至有個別婦女一輩子也認識不到這一點，從而導(dǎo)致家庭、家族不和，還讓娘家的父母為她擔憂、生氣。俗話說：“生是丈夫家的人，死是丈夫家的鬼?！边@句話也不好聽，卻又不能說不是事實。女子出嫁之后，生活在丈夫家，側(cè)重于照顧公婆、丈夫和子女，這是說“生是丈夫家的人”；死后與丈夫同穴，得到跟丈夫一起生育的子孫的祭祀，這是說“死是丈夫家的鬼”。難道不是嗎？ 所謂“化天下以婦道”，是說有德的女子可以成為后妃，這樣的后妃正是天下婦女的典范。后妃有德而自正，然后能“母儀天下”。作為妻子，知道如何善待丈夫；作為媳婦，知道如何善待公婆；作為母親，知道如何善待子女?？墒?，這些都是在出嫁之前就需要學(xué)習(xí)和修養(yǎng)的。養(yǎng)成婦道，在出嫁之前；完成婦道，則在出嫁之后。不僅女子如此，男子也一樣。所謂“學(xué)而優(yōu)則仕”，是先修身學(xué)禮義，然后從政仕；所謂“仕而優(yōu)則學(xué)”，是從政的時候不能不繼續(xù)學(xué)習(xí)和提高修養(yǎng)。 二、閱讀詩歌原文： 第一章：葛（格）之覃（談）兮，施（易）于中谷。維葉萋萋（欺），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接）。 第三章：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澣（浣）我衣。害（合）澣害（合）否（缶），歸寧父母。 三、第一章講解：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是說葛藤的藤條漸漸變得很長了，是從幽隱的山谷之中生長出來。這意味著葛藤的根扎在幽隱的山谷之中，不是為了使人欣賞，只是在按照本性自然而然地生長，好比女子逐漸成年的過程?！堕L恨歌》中說：“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迸訜o事，不輕易出家門；出家門，必有人伴隨。越是有禮儀的人家，越是如此。古人在宅第周圍栽種桑樹，為的是女子采桑養(yǎng)蠶時，避免遇到危險。女子出門，有人伴隨，而且絕不張揚，避免男人見色起邪心，避免給女子帶來危險。但是，中國在這方面沒有過分，既非讓女子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也非讓女子隨意顯露美貌在外。女子之美，不是拿來給天下人欣賞玩味的資本，所以說“女為悅己者容”，而不是“容為使人悅己”。女子之美，獻給丈夫，而不是為了討取別人的喜悅。 “維葉萋萋，黃鳥于飛”，是說葛藤的葉子茂盛繁多，有往來飛翔的黃鳥相伴。葛藤的葉子茂盛繁多，好比說少女自然健康地成長；有往來飛翔的黃鳥相伴，好比說少女的生長環(huán)境淳樸自然。根深，才能葉茂；葉茂，意味著生機旺盛?！熬S葉萋萋”，不是說相貌之美，而是健康茁壯?；橐鲈谟凇耙缘孪嗯洹?，而不是“以貌取人”。“和睦”的“睦”，不是因為美麗，而是因為看著順眼。如果婚姻是因為美貌，那么，這樣的婚姻是很難牢固的。君子必然以德相配，小人才會以貌取人?！包S鳥于飛”，不是追求玩樂，而是天然純真，交友慎重。為什么詩歌中不說“烏鴉于飛”，卻說“黃鳥于飛”？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與善用心計的人交友，也容易導(dǎo)致勾心斗角、爭風吃醋的習(xí)慣，所以，交友不可不慎。 “集于灌木，其鳴喈喈”，是說黃鳥成群而聽落在灌木之上，和諧地鳴叫著，聲音傳到遠處。為什么黃鳥能夠“集于灌木”？“集”本來是指很多小鳥停落到樹木之上，因為少女和善，所以，才會有眾鳥前來。為什么黃鳥能夠“其鳴喈喈”？“喈喈”是叫聲和諧而且聲音傳送得很遠，因為少女和善，所以，眾鳥好像好像受到了感召，也能和諧相處；少女和善，美名自然遠揚，而不是靠自身的宣傳和夸耀。正如虞世南的《蟬》詩中所說的那樣：“居高聲自遠，非是借秋風?！蓖瑫r，眾鳥群集，也意味著“一家有女百家求”。 四、第二章講解：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我們不再重復(fù)了。 “維葉莫莫，是刈是濩”，其中的“莫莫”雖然讀音就是“莫莫”，但是，它的意思接近于“幕幕”，“維葉莫莫”是說葛藤的葉子生長得很大很多，茂密得像帷幕一樣遮擋住藤條，這也意味著葛藤長大了，能發(fā)揮它的作用了，象征著少女已經(jīng)長大成人，可以出嫁擔當起婦女的責任了。所謂“是刈是濩”，是說到了可以收割而煮成絲麻的時候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如果說“我不想，不想，不想長大”，那就是沒有出息的人。我們常常把少女叫做“姑娘”，古人常常在女子的名字中用一個“娘”字，意味著女子將來是要做“舅姑（公婆）”之中的“姑”，要做孩子的“娘”，這是正常的，而且是應(yīng)該的，所以說“女大當嫁”。一女不嫁，就會使一位男子無妻、斷子，所以，女子出嫁與否，不是個人問題。再者，俗話說得好：“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span> “為絺為綌，服之無斁”，是說葛藤被收割，然后經(jīng)過水煮而得到絲麻，再紡織成為粗葛布或細葛布，做成使人喜歡穿著的衣服。“絺（吃）”是粗葛布，“綌（細）”是細葛布。“服”是穿在身上?！盁o斁（易)”是不厭煩。如果葛藤生長得不好，所得到的絲麻也不會好，當然，用它做成的衣服也不會太好。這是從女子的修養(yǎng)來說。從女子的事功來說，采葛、織布、制衣，都是女子之事。從女子的生活習(xí)慣來說，身穿葛衣而不厭煩，是節(jié)儉的體現(xiàn)，更是不求華麗的體現(xiàn)。衣服貴在整潔合體，而不是貴在華麗。追求服飾華麗，是不可取的做法。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得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結(jié)論。需要知道，《三國演義》中劉備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他的妻子已經(jīng)死去的情況下說的，更要注意，當時趙云為了保護劉備的妻子而“七進七出”，為了安慰趙云才違心地說出這樣的話。有德之人，不會重色輕友，也不會重友輕妻，在迫不得已而只能兩者選其一的時候，是無可奈何。在平常情況下，絕對不能有“妻子如衣服”的念頭。 五、第三章講解：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其中的“言”是“我”的意思，指少女；其中的“告”，不是“稟告”，而是“得到教誨”。全句的意思是說，師傅教導(dǎo)我的是的要學(xué)習(xí)好結(jié)婚之后應(yīng)當懂得的禮儀。無論男女，在成長過程中，都應(yīng)該有師傅的教導(dǎo)，所以，女子有女師加以教誨。男女都需要道德禮儀的修養(yǎng)，但是，畢竟男女有別，所以，女師專門教導(dǎo)女子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亦即女子的品德修養(yǎng)、女子的言行禮儀、女子的舉止容儀、女子的事功技能，由此而成就婦道，只有把這些學(xué)好，在出嫁成家之后，才能把自己的職責做好，也才能使父母不會因為自己不在身邊而擔心自己。假如出嫁之后，整天讓父母為自己擔心，那是不符合孝道的。所以，女子跟隨女師學(xué)習(xí)出嫁之后的禮儀。 “薄污我私，薄澣我衣”，其中的“薄”是“勉力”的意思；“污”是“清洗臟污的衣服”的意思，就像“受”有“接受”的意思，也有“授予”的意思，就像“亂”有“混亂”的意思，也有“整理混亂”的意思；“私”是指女子平時所穿的衣服；“澣（換）”字與“浣”字意思相通，是“洗滌”的意思；“衣”指女子出嫁后拜見公婆以及到宗廟拜見時所穿的禮服。全句的意思是，要盡心盡力地把我平時穿的衣服洗干凈，盡心盡力地把禮服洗干凈。師傅的教誨不能不聽從，師傅教導(dǎo)少女要注意衣服的潔凈，不僅禮服要洗滌干凈，而且平時的便服也要洗滌干凈。相對來說，男女當然都應(yīng)該注意清潔，但是，女子養(yǎng)成清潔的習(xí)慣更為重要。為什么這么說呢？男子如果過分重視干凈，那么，臟活兒、累活兒由誰去做？怎么去當兵打仗保衛(wèi)國家？所以說，男子對潔凈不大重視，不算很大的問題，而女子不重視潔凈，問題就比較大了。 “害澣害否，歸寧父母”，其中的“害（合）”，與“何”的意思相同。全句的意思是說，知道什么應(yīng)該清洗和什么不應(yīng)該清洗，這樣，在結(jié)婚之后，也能使父母安心而不牽掛。這里所說到的，只有什么衣服應(yīng)該清洗，其實，其中包括何時應(yīng)該穿平時所穿的燕服、何時應(yīng)該穿禮服，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少女能把師傅的教誨落實，是尊敬師傅的表現(xiàn)，也是使父母在女兒出嫁之后能夠安心的前提。如果不知道這些，那么，出嫁之后，難以使公婆順心如意，難以使夫妻關(guān)系和睦，難以使子女受到很好的教育，也就必然使娘家的父母為女兒擔心。所以，女子在出嫁之前學(xué)好婦道，不僅關(guān)系到婚后的夫妻生活，而且關(guān)系到娘家父母能否安心的問題，怎能不重視呢？ 六、《周南·葛覃》的參考性譯文： 紫葛之藤其甚長，蔓延伸展山谷中。 其葉青青茂且盛，黃鳥往來而飛行。 停落在那灌木間，遠處即聞其和鳴。 紫葛之藤其甚長，蔓延伸展山谷間。 其葉繁茂將長成，收割煮絲做衣穿。 葛布有粗亦有細，長期穿著不厭煩。 我從女師受教誨，教我婚后所當行。 勉力清洗我燕服，禮服更須保潔凈。 既明何衣應(yīng)清洗，出嫁父母心亦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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