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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又稱《文言傳》，為《乾》、《坤》兩卦所獨有。據說為孔子與弟子的問答記錄，內容是全面解說卦辭?！肚坟晕难怨擦?。以下分段注解。 【原文】《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br> 【譯文】《文言》說：元始，是眾善之首。亨通，是眾美的集合。利益，是合理和諧的共處、是義理的統(tǒng)一。貞固，是事理的主干主。君子以仁心為立身之本，履行仁義就能做眾人的首領。完美地與人相處、眾美的結合就足夠可以符合禮儀的規(guī)定。利人利物，就能符合義的要求。純正堅定、堅持正道就足夠可以成就大事業(yè)。君子是身體力行這四種美德的人，所以說：“《乾》卦象征天的純陽至健之品德：元始、亨通、和諧有利、純正堅定。” 【注釋】此為《乾》卦《文言》第一段，從道德角度解說元、亨、利、貞。以上為公元前魯宣公夫人穆姜的話，見《左傳·襄公九年》。 義，體現(xiàn)等級差別的道德意識和行為。和，彼此相應，并存共處，引申到人的行為，指各安本分、各盡其責。體仁：以仁為體，即為立身行事的出發(fā)點。禮，遵守等級秩序的生活規(guī)范和道德規(guī)范，即仁和義的表現(xiàn)形式。利物，實指利人；貞固，于自然界為冬藏，于人則為堅定的意志。 【原文】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br> 【譯文】初九爻辭說：“龍深潛在水底，不要有所作為”，講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比喻有龍的美德而隱居的人。不為世俗的好惡而改變節(jié)操，不想出名。甘心隱居而不感到煩惱，言行不被人贊同也不感到苦悶。合乎心意的事就做，令人憂慮的事絕不沾邊。堅定而不動搖，這就是潛伏的巨龍??！” 【注釋】自此以下共六小節(jié)，為《乾卦·文言》的第二段，側重從道德情操方面進行解說。 【原文】九二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龍，德而中正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兑住吩唬骸婟堅谔铮姶笕恕！乱??！?br> 【譯文】九二爻辭說：“龍已出現(xiàn)在田野上，見到大人物很有利?！敝v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比喻龍的美德而立身處世能守正中之道的人。平常江華重信用，日常行為很嚴謹。防范邪惡而保存內心誠實，凈化了社會風氣而不自我夸耀，道德博大而深入人心?！兑捉洝氛f的‘龍已出現(xiàn)在田野上，見到大人物很有利’，就是贊美這種君王式的美德?！?br> 【注釋】正中：指端正而有居中不偏的道德情操。九二位于下卦中間，所以是中。中即不偏，本身含有正的意思。因此，九二雖以陽居陰位（卦中二、四爻位為陰位），爻位不正，也可視之為正?！兑捉洝吠ɡ?，重視“中”的程度超過“正”，原因即在于此。 “庸言之信”二句：庸，日常、平常。倒裝句。為“信于庸言”。 “閑邪存其誠”三句：誠，即實在、真摯，此處義為強調其為人的生而固有的素質。羨世，此處義為使世道人心復歸于善。化，感化他人。 君德：指九二所代表的大人雖無君王之位，但卻有君王品德。 【原文】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焙沃^也？子曰：“君子進德修業(yè)。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yè)也。知至至之，可與言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br> 【譯文】九三爻辭說：“君子成天勤奮不息，夜晚時仍不敢松懈，處境不利但無災禍?！?講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比喻君子增強內在的道德意識，凈化外在的行為而使品德提高。執(zhí)著而又真誠，是為增強道德意識；心口如一、表里一致，是為了凈化行為。意識到理想的道德境界而去努力追求，這的確有先見之明；理解到一種生活方式最能鞏固自己的道德情操，因而安之而決不放棄，這樣明確地選擇合理的生活方式。正由于這些，在人之上才能不驕傲，在人之下才能不憂愁。所以說勤奮不息而又隨時反省，雖面臨危險而無災禍。 【注釋】進德修業(yè)：進德，此處指增強內心的道德意識和道德感情；修業(yè)，此處指凈化外在行為。居業(yè)：逐漸凈化外在行為，居，積蓄。 存義：即居義，指生活在符合道德情操的生活方式之中。 上位、下位：指九三居下卦之上、上掛之下，用來比喻政治地位的高低。 因其時：即隨時；時，指白天、黃昏、上位、下位。 【原文】九四曰：“或躍在淵，無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無恒，非離群也。君子進德惰業(yè)，欲及時也。故無咎?！?br> 【譯文】九四爻辭說：“龍或躍起，或深藏，不會有過錯和災難?！敝v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比喻君子的低位經常上下變動，但是不是出于邪念。他的前進后退也不是一定的，但這不是離開同伴。至于君子的品德和事業(yè)，則要抓緊機遇，與時俱進。這樣才會沒有過錯。 【注釋】及時：“本句內在的含義是說上進下退和道德修養(yǎng)都要做到及時。但前者是政治行為，這方面的“及時”表現(xiàn)為因時制宜，后者是自我修養(yǎng)，其“及時”表現(xiàn)為與時俱進，做到日新其德。 【原文】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 【譯文】九五爻辭說：“龍已經高高飛騰上入云霄，見到大人物最有利?！?講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比喻同樣的聲調能產生共鳴，同樣的氣質能相互吸引。水往低濕的地方流，火往干燥的地方燒。云跟隨著龍，風跟隨著虎。大人出現(xiàn)，萬民親附。本質為陽的向上親近天，本質為陰的向下親近地。就是說天下萬物都是親附同類的。 【注釋】作：興起、出現(xiàn)；睹，義為附。 “本乎天者親上”二句：對前面所屬同類相感的現(xiàn)象進行抽象概括。天與上、地與下互文，天指陽，地指陰。 【原文】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br> 【譯文】上九爻辭說：“飛騰到極限高度的龍會因有過失而后悔，會有災禍之困?！?講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比喻人雖然尊貴但沒有實際的政治地位，身份崇高但失去民心，賢人在底層都不會輔助他，所以他舉動無措而后悔無窮?！?br> 【注釋】貴而無位：貴，指上九位于卦的上方；位，政治地位，因上位既非君位又非臣位。高而無民：高，卦的上方即卦的高出；無民，古代認為百姓屬于天子，上九非君故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賢人，指九三。 【原文】“潛龍勿用”，下也?！耙婟堅谔铩?，時舍也?！敖K日乾乾”，行事也。“或躍在淵”，自試也?！帮w龍在天”，上治也?！翱糊堄谢凇?，窮之災也。 “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譯文】“龍深潛在水底，不要有所作為”，說明低位低下?！褒埑霈F(xiàn)在田野上”，說明時機尚未成熟，仍須暫留民間?！耙惶斓酵砬趭^不息”，說明就應如此要求自己的行動?！盎蛘哕S起，或者深藏”，說明正在試試本身的才能。“龍已高飛上云天”，說明在君位上治理國家?！褒堬w到極高的地方那個因有過失而后悔”，說明高高在上帶來了災難。這時就應如“用九”所說的道理，“群龍無首則吉”，能領會乾陽之氣化生萬物過程中的復雜變化，天下必然治理。 【注釋】下也：下，地位低下，因而才能不足。自此句起至“天下治也”止，為《文言》的第三段，從人的社會行為方面解說爻辭。舍：居、停留。 【原文】“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耙婟堅谔铩?，天下文明?！敖K日乾乾”，與時偕行?！盎蜍S在淵”，乾道乃革?！帮w龍在天”，乃位乎天德?！翱糊堄谢凇保c時偕極?！扒薄坝镁拧保艘娞靹t。 【譯文】“龍深潛在水底，不要有所作為”，說明陽氣初生，潛藏在地下?！褒埑霈F(xiàn)在田野上”，說明自然界因陽氣上升而色彩紛呈，大地明亮。“一天到晚勤奮不息”，說明隨著時間推移，陽氣繼續(xù)上升。“或者躍起，或者深藏”，說明陽氣在運行中出現(xiàn)了大的變化。“龍已高飛上云天”，說明自然界的功德已經完成?！褒堬w到極高的地方那個因有過失而后悔”，說明隨著時間推移，陽氣發(fā)展到了極端的程度。按“用九”所說的道理，乾陽化生的功能表現(xiàn)為復雜的變化和轉化，這顯現(xiàn)了自然界的運行法則。 【注釋】這是以龍代表陽氣。由此開始的這節(jié)文字是《乾卦·文言》的第四段，內容是截取爻辭，用來申述陽氣發(fā)展與四季變化、草木生長的關系。文中似乎以《乾》卦六爻與夏歷十二個月相對應，這種作法通漢人孟喜的十二月卦的觀點可能有某種聯(lián)系。 乾道乃革：道，道路、過程；革，變革。本句似指九四相當于夏歷五六月，陰氣已在陽氣中萌生、發(fā)展。 乃位乎天德：位，義指成就、完成；德，內在的情感和信念，說天德是擬人化的說法。本句似以九五相當于七八月，農作物已經成熟。 【原文】乾元亨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乾始能以美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時乘六龍，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 【譯文】《乾》卦卦辭中的“元、亨”，說的是剛健陽氣開始創(chuàng)造生命，生命順利發(fā)展。卦辭中的“利、貞”，指的是剛健陽氣的性情。剛健陽氣一開始就讓天下得到最大的好處，卦辭不提好處給了誰，說明這種好處實在廣泛得很。偉大的陽氣、剛健、無偏愛、遵循正道、通體不雜、極為純粹?！肚坟粤吵浞诛@示了這些特征，多側面展示了陽氣的發(fā)展變化。又好比有人乘坐六條巨龍隨時調控著大自然的變化，行云降雨滋潤萬物，使得天下太平。 【注釋】本段為《乾卦·文言》第五段，從陽氣自身屬性的角度解說卦辭卦義。 利貞者，性情也：性情，此指陽氣的本質屬性。性指本質屬性的靜止狀態(tài)，情指的是運動狀態(tài)。陽氣的本質屬性在運動中的表現(xiàn)形態(tài)，總體來講是健，分開來講是元、亨、利、貞。本句的解釋范圍只是利貞，所以不提元亨。利指生長成熟，貞指成熟后生命方向內斂，從而為下一輪元亨利貞的發(fā)展奠定基礎，使族類繁衍成為可能。美利：最大的好處，指給萬物以生命。剛健中正，純粹精也：中，無偏愛；正，此指公正和運行中的規(guī)律性。精，指純粹的程度極高。 【原文】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皾摗敝疄檠砸?，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譯文】君子以成就自己的品德作為行為的準則，其體現(xiàn)是每天都可見到的。初九爻辭中的“潛”，意思是說品德修養(yǎng)的成果不明顯，行為體現(xiàn)不了品德。因此君子這時候不能發(fā)揮作用。 【注釋】成德：已成之德，義為品德完美無缺，由此局開始六節(jié)文字為《乾卦·文言》的第六段，從德、行關系上解說爻辭。日可見之行：日常行為。 【原文】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譯文】君子應通過學習來積累知識，通過討論來明辨事理，胸懷寬廣能容，以仁心來接人待物。《易經》說“龍出現(xiàn)在田野上，見到大人物有利”，指大人具備了君王的品德。 【注釋】問：問難，即討論。居：容納。 【原文】九三，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譯文】九三卦象是剛中有剛，而且過于剛強而又未居中位，它上不在天，下不著地。因此需要成天勤奮不息，隨時反省。這樣，雖然危險，但不會有災禍。 【注釋】重剛不中：重剛，兩重剛，指九三是陽爻居陽位；不中，指第三爻不在下卦之中，比喻可能偏激。 “上不在天”二句：比喻人上不在朝，下不在野。天，指第五爻位；田，即地，指第二爻位。實際是指九三爻不居中。 【原文】九四，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蛑?，疑之也。故“無咎”。 【譯文】九四卦象仍是剛中有剛，而且未居中位，它上不在天，下不著地，中不在人間，因此疑惑。疑惑什么？有問題需慎重解決。這樣做不會有災禍。 【注釋】重剛：重字應為衍文。四為陰位，九四是陽爻居陰位，雖剛不重。 中不在人：人，指人間?！兑捉洝吠ɡ猿?、二爻代表地，三、四位代表人，五、上位代表天。九四雖在人間，但爻位屬于上卦，有脫離人間的傾向，因此說“中不在人”。 或：即九四爻辭“或躍在淵”中的“或”，義為拿不準。 疑：指有問題要慎重解決，不指懷疑、猜疑。 【原文】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 【譯文】九五爻辭所說的“大人”，其特征是品德崇高廣大同天地一樣，普照的明亮度同日月一樣，政令的有條不紊同四季交替一樣，判斷吉兇的準確性同鬼神一樣。做沒有先例的事，不會違反天道；做有先例的事，又能因時制宜。都不會違反天道，更何況人事呢？更何況鬼神呢！ 【注釋】“與天地合其德”四句：贊美大人的道德、行為符合自然規(guī)律和社會規(guī)律，實現(xiàn)了主、客觀的高度和諧一致。中國哲學史上的“天人合一”思想的源頭即在此處。合，一致、符合；德，道德，此處的具體內容指能是天下安寧，萬物生生不已。明，指精神感染力；鬼神，指偶然性，義謂大人能準確把握發(fā)展中的偶然性。 天弗違：自然規(guī)律不出來反對，即符合自然規(guī)律。 奉天時：尊重陰晴寒暑山川原濕等自然條件，即因時因地制宜。 【原文】“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唯圣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譯文】上九爻辭中的“亢”，意思是說只指導進，進到極點，但實際上已無路可進，卻不懂得后退；只知道生存，但實際上已無法生存，卻不懂得死亡；只知道獲取，但實際上已無法獲取，去不懂得喪失。這樣的人難道不是最愚蠢的人嗎？而能夠懂得當進則進，當退則退，當存則存，當失則失，言行永遠掌握分寸、不偏離正道的人，這大概只有我們所稱贊的圣人才能做到吧！ 【注釋】正：正道，指正確處理進退、存亡、得失等關系的原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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