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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處世金針《學問、修身》

 虹72 2013-11-27


立志向?qū)W


蓋世人讀書,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識,第三要有恒。有志則斷不甘為下流;有識則知學問無盡,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觀海,如井蛙之窺天,皆無識者也;有恒財斷無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書: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學問之道無窮,而總以有恒為主。……不以昨日耽擱而今日補做,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預做。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致度溫沅季弟

兄所最慮者,同學之人無志嬉游,端節(jié)以后放散不事事,恐弟與厚二效尤耳。切戒切戒。凡從師必久而后可以獲益?!粢荒険Q一處,是即無恒者,見異思遷也,欲求長進難矣。

家書: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致澄溫沅季弟

茍能發(fā)奮自立,則家塾可讀書,即曠野之地、熱鬧之場亦可讀書,負薪收錄,皆可讀書;茍不能發(fā)奮自立,則家塾不宜讀書,即清凈之鄉(xiāng)、神仙之境皆不能讀書。何必擇地?何必擇時?但問立志之真不真耳?

家書:道光二十二年二十六日致澄溫沅季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嘗苦思力素,終無所成。近日朝朝摹寫,久不間斷,逐覺日異而歲不同??梢娔隉o分老少,事無分難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種樹畜養(yǎng),日見其大而不覺耳。爾之短處在言語欠鈍訥,舉止欠端重,看書能深入而作文不能崢嶸,若能從此三事上下一番苦功,進之以猛,持之以恒, 不過一二年,自爾精進不覺。言語遲鈍,舉止端重,則德進矣。作文有崢嶸雄快之氣,則業(yè)進矣。
家書: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諭紀澤 爾讀書記性平常,此不足慮,所慮者第一怕無恒,第二怕隨筆點過一遍,并未看得明白,此都是大病。若實看明白了,久之必得些滋味,寸心若有恰悅之境,則自略記得矣。爾不必求記,卻宜求個明白。
家書。咸豐九年六月十四日諭紀澤
若事事勤思善問,何患不一日千里?
家書: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致澄溫沅季弟
譬如人欲之京師,一步不動而長吁短嘆,但日:“京師之遠,豈我所能到乎產(chǎn)則旁觀者必笑之矣。吾愿吾弟步步前進,日日不止,自有到期,不必計算遠近而徒長吁短嘆也。 家書:道光二十七年二月十二日致澄溫沅季弟 吾人為學最要虛心。嘗見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情才傲物,動謂人不如已,見鄉(xiāng)墨則罵鄉(xiāng)墨不通,見會墨則罵會墨不通,既罵房官,又罵主考,未入學者則罵學院。平心而論,己之所為詩文,實亦無勝人之處;不特無勝人之處,而且有不堪對人之處。只為不肯反求造已,便都見得人家不是,既罵考官,又罵同考而先得者。傲氣既長,終不進功,所以潦倒一生而無寸進也。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致澄溫沅季弟 細思不能主一之咎,由于習之不熟,由于志之不立,而實由于知之不真。若真見得不主一之害心廢學,便如食烏喙之殺人,則必主一類。不能主一,無擇無守,則雖念念在四書、五經(jīng)上,亦只算游思雜念,心無統(tǒng)攝故也。況本為歧念乎?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四日 及諸生呈繳工課,余教以“誠勤廉明”四字,而“勤”字之要但在好問好家云云,反復開導。 日記:咸豐十年五月初六日
讀書窮理。不辦得極虛之心,則先自窒矣。
日記:道光二十年十月十七日
心常用則活,不用則窒;常用則細,不用則粗。
家書:咸豐十年二月二十四日諭紀澤
余在徐州閱武□,十一日起行南旅。感冒全愈,腳腫亦未再發(fā),惟目光似更昏蒙,或以船橋中看書稍多之故。余以生平學術百無一成,故老年猶思補救一二。爾兄弟總宜在五十以前將應看之書看畢,免致老大傷悔也。
家書:同治十年九月十二夜諭紀澤
人茍能自立志,則對賢豪杰何事不可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為孔孟,則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學,人誰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則雖日與堯舜禹湯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與于我哉!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吾人只有進德、修業(yè)兩事靠得住。進德,則孝第仁義是也;修業(yè),則詩文作字是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則我之尺也,得寸則我之寸也。今日進一分德,便算積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業(yè),又算涂了一文錢。德業(yè)并進,則家私時起。至于功名富貴,悉由命定,絲毫不能自主。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吾輩讀書,只有兩事:一者進德之事,講求乎誠正修齊之道,以圖無忝所生;一者修業(yè)之事,操習乎記誦詞章之術,以自衛(wèi)其身。
家書: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與澄溫沅季諸弟
人之氣質(zhì),由于天生,本難改變,惟讀書則可變化氣質(zhì)。欲求變之之法,總須先立堅卓之志?!欧Q金丹換骨,余調(diào)立志即丹也。
家書: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四日諭紀澤
諸弟每人自立課程,必須有日日不斷之功,雖行船走路,俱須帶在身邊。
家書: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讀書時,心外馳,總是不敬之咎。
日記:這光二十二年十月廿日
余生平以無恒之故,百無一成。即寫字一端,用力亦不少,而時進時退,時好之,時不好之,時慕歐、柳、時慕趙、董,趨向無定,作輟靡常。學古文則趨向略有所定,亦以不常作之故,卒無所成,每用悔嘆。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誠哉,是言也!
日記:咸豐九年三月初一日
靜中,細思古今億萬年無有窮期,人生其間,數(shù)十寒暑僅須臾耳。大地數(shù)萬里不可能極,人于其中寢處游息,晝僅一室耳,夜僅一榻耳。古人書籍,近人著述,浩如煙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過九牛之一毛耳。事變?nèi)f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所能辦者,不過太侖之一粒耳。知天之長而吾所歷者短,則退憂患橫逆之來,當 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則退名利爭奪之境,當退讓以守其雌;知書籍之多而吾所見者寡,則不敢以一得自喜,而當思擇善而約守之;知事變之多而吾所辦者少,則不敢以功名自矜,而當思舉賢而共圖之。夫如是,則自私自滿之見可漸漸蠲除矣。
日記:同治元年四月十一日
念吾來看之書尚多,而老境頹唐,俗務紛繁,自此真不復有寸進矣,為之于悒!
日記:同治三年八月初六日
蓋人不讀書則已,亦即自日讀書人,則必從事于《大學》?!洞髮W》之綱領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內(nèi)事也。若讀書不能體貼到身上去,謂此三項與我身了不相涉,則讀書何用?雖使能文能詩,博雅自詡,亦只算得識字之牧豬奴耳!
家書: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臻澄溫沅季諸弟
天下事皆須沉潛為已[之],乃有所成,道藝一世。
日記:追光二十二年十二月廿日
守坐室內(nèi),一書不讀,悠忽如此,何以自立?
日記: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廿五日
余于本朝大儒,自顧亭林之外,最好高郵王氏之學。王安國以鼎甲官至尚書,溢文肅,正色立朝,生懷祖先生念孫,經(jīng)學精卓,生正引之,復以鼎甲官尚書,溢文簡,三代皆好學深思,有漢韋氏、唐顏氏之風。余自憾學向無成,有愧王文肅公遠甚,而望爾輩為懷祖先生,為伯申氏,則夢寐之際,未嘗須臾忘也。懷祖先生所 著《廣雅疏證》《讀書雜志》,家中無之。伯申氏所著《經(jīng)義述聞》《經(jīng)傳釋詞》,《皇清經(jīng)解》內(nèi)有之,爾可試取一閱,其不知者,寫信來問。本朝窮經(jīng)者,皆精小學,大約不出段、王兩家之范圍耳。
家書:咸豐八年十二月三十日諭紀澤
余生平有三恥學問各途,皆略涉其涯□,獨天文算學,毫無所知,雖恒星五緯亦不識認,一恥也;每作一事,治一業(yè),輒有始無終,二恥也;少時作字,不能臨摹一家之體,遂致屢變而無所成,遲鈍而不適于用,近歲在軍,因作字太鈍,廢閣殊多,三恥也。爾若為克家之子,當思雪此三恥。推步算學,縱難通曉,恒星五 緯,觀認尚易。家中言天文之書,有《十七史》中各天文志,及《五利通考》中所輯《觀象授時》一種。每夜認明恒星二三座,不過數(shù)月,可畢識矣。凡作一事,無論大小難易,皆宜有始有終。作字時,先求圓勻,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書一萬,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則手腕毫不費力。將來以之為學,則手鈔群書;以之 從政,則案無留牘。無窮受用,皆自寫字之勻而且捷生出。--三者皆足彌吾之缺憾矣。
今年初次下場,或中或不中,無甚關系。榜后即當看《詩經(jīng)注疏》,以后窮經(jīng)讀史,二者迭進。國朝大儒,如顧、閻、江、戴、段、王數(shù)先生之書,亦不可不熟而深思之。光陰難得,一刻千金!
家書:咸豐八年八月二十日諭紀澤

曾國藩“處世金針·學問之道”2

為學之方

   又曾以為學四事勖兒輩:一日看生書宜求速,不多閱則太陌;一曰溫舊書宜求熟,不背誦則易忘;一曰習字宜有恒,不善寫則如身之無衣,山之無木;一曰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則如人之啞不能言,馬之險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

   家書:同治十年十月二十三日致澄弟沅弟

  “吾意學者于看、讀、寫、作四者,缺一不可。看者涉獵宜多、宜速;讀者諷
詠宜熟、宜專??凑摺叭罩渌摺保x者“月無忘其所能”??凑呷缟藤Z趨利,
聞風即往,但求其多;讀者如富人積錢,日夜摩拳,但求其久。看者如攻城拓地,
讀者如守上防隘。二者截然兩事,不可缺亦不可混。至寫字不多則不熟,不熟則不
速。無論何事,均不能敏以圖功。至作文,則所以浦此心之靈機也。心常用則活,
不用則窒,如泉在地,不鑿汲則不得甘醴,如玉在璞,不切磋則不成令器。

                                 書信:咸豐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復鄧注瓊

   買書不可不多,而看書不可不知所擇。以韓退之為千古大儒,而自述其所服膺
之書不過數(shù)種,曰《易》、曰《書》、曰《詩》、曰《春秋左傳》、曰《莊子》、
曰《離騷》、曰《史記》、曰相如、子云。柳子厚自述其所得,正者曰《易》、曰
《書》、曰《詩》、曰《禮》、曰《春秋》,旁者曰《谷梁》、曰《孟》《荀》、
曰《莊》《老》、曰《國語》、曰《離騷》、曰《史記》。二公所讀之書,皆不甚
多。

                                   家書:咸豐九年四月二十一日諭紀澤

   讀書之法,看、讀、寫、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看者,如爾去年看《史
記》、《漢書》、韓文、《近思錄》,今年看《周易折中》之類是也。讀者,如
《四書》、《詩》、《易經(jīng)》、《左傳》請經(jīng)、《昭明文選》、李杜韓蘇之詩、韓
歐曾王之文,非高聲朗誦則不能得其雄偉之概,非密詠恬吟則不能探其深遠之韻。
譬之富家居積,看書則在外貿(mào)易,獲利三倍者也,讀書則在家俱守,不輕花費者
也;譬之兵家戰(zhàn)爭,看書則攻城略地,開拓上字者也,讀書則深溝堅壘,得地能守
者也??磿c子夏之“田知所亡”相近,讀書與“無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
廢。

                                  家書:咸豐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諭紀澤

   去年在營,余教以看、讀、寫、作,四者閱一不可。爾今閱《通鑒》,算看字
工夫;鈔《說文》,算讀字工夫。尚能臨帖否?或臨《書話》,可用油紙摹歐、柳
楷書,以藥爾柔弱之體,此寫字工夫,必不可少者也。爾去年曾將《文選》中零字
碎錦分類纂鈔,以為屬文之材料,今尚照常摘鈔否?已卒業(yè)否?或分類鈔《文選》
之詞藻,或分類鈔《說文》之訓詁,爾生平作文太少,即以此代作字工夫,亦不可
少者也。爾十馀歲至二十歲虛度光明,及今將看、讀寫、作四字逐日無間,尚可有
成。爾語言太快,舉止太輕,近能力行近重二字以改救否?

                                  家書: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日諭紀澤

   求業(yè)之精,別無他法,曰專而已矣。諺曰“藝多不養(yǎng)身”,謂不專也。吾掘井
多而無泉可飲,不專之咎也。諸弟;總須力圖專業(yè)。

                         家書: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與澄溫沅季諸弟

   數(shù)日心沾滯于詩,總由心不靜故。不專一,當力主一之法。誠能主一,養(yǎng)得心
靜氣恬,到天機活潑之時,即作詩亦自無妨。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三日

   凡看書只宜看一種,一種未畢而另換一種,則無恒之弊,終無一成;若同時并
看數(shù)種,尤難有恒,將來必不能看畢一種,不可不戒。

                               書信:成豐九年五月二十一日加易韓良片

   窮經(jīng)必專一經(jīng),不可泛鶩。讀經(jīng)以研尋義理為本,考據(jù)名物為本。讀經(jīng)有一耐
字訣。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讀;今年不精,明年再讀。此所謂
耐也。讀史之法,莫妙手設身處地。每看一處,如我便與當時之人或辭笑語于其
間,不必人人皆能記也,但記一人,則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記也,但記一
事,則如恍親其事。經(jīng)以窮理,史以考事。舍此二者,更別無學矣。

   若夫經(jīng)史而外,諸子百家,汗牛充棟。或欲閱之,但當讀一人之專集,不當東
翻西閱。如讀昌黎集,則目之所見,耳之所聞,無非昌黎。以為天地間,除昌黎集
而外,更別無書也。此一集未讀完,斷斷不換他集,亦專字訣也。

                          家書: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子思、朱子言為學譬如煮肉,先須用猛火煮,然后用漫火溫,予生平工夫全未
用猛火煮過,雖略有見識,乃是從悟境得來。偶用功,亦不過優(yōu)游玩索已耳,如未
沸之湯,遽用漫火溫之,將愈煮愈不熟矣。

                         家書:道光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八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讀書乃寒士本業(yè),切不可有官家風味。吾于書箱及文房器具,但求為寒士所能
各者,不求珍異也。

                                 家書: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諭紀澤

   汝讀《四書》無甚心得,由不能虛心涵泳,切已體察。朱子教人讀書之法,此
二語最為精當。爾現(xiàn)讀《離婁》,即如《離婁》首章“上無道揆,下無法守”,吾
往年讀之,亦無甚警惕;近歲在外辦事,乃知上之人必按諸道,下之人必守乎法,
若人人以道榜自許,從心而不從法,則下凌上矣。“愛人不親”章,往年讀之,不
甚親切;近歲閱歷日久,乃知治人不治者,智不足也。--此切己體察之一端也。涵
泳二字,最不易識,余嘗以意測之日:涵者,如春雨之潤花,如清渠之溉稻。雨之
潤花,過小則難透,過大則離技,適中則涵則涵德而滋液。清渠之溉稻,過小則枯
槁,過多則傷澇,適中則涵養(yǎng)而勃興。泳者,如魚之游水,如人之濯足。程子謂魚
躍于淵,活潑潑地;莊子言場梁觀魚,安知非樂?此魚水之快也。左大沖有“濯足
萬里流”之句,蘇子瞻有夜臥濯足詩,有浴罷詩,亦人性樂水者之一快也。善讀書
者,須視書如水,而視此心如花、如稻、如魚、如濯足,則涵泳二字,庶可得之于
意言之表。爾讀書易于解說文義,卻不甚能深入,可就朱子“涵泳”“體察”二語
悉心求之。

                                      家書:咸豐八年八月初三諭紀澤

   爾七古詩,氣清而詞亦穩(wěn),余閱之忻慰。凡作詩,最宜講究聲調(diào)。余所選秒五
古九家,七古六家,聲調(diào)皆極鏗鏗,耐人百讀不厭。余所未鈔者,如左太沖,江文
通、陳子昂、柳子厚之五古,鮑明遠、高達夫、王摩詰、陸放翁之七古,聲調(diào)亦清
越異常。爾欲作五古七古,須熟讀五古七古各數(shù)十篇。先之以高聲朗誦,以昌其
氣;繼之以密詠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進,使古人之聲調(diào)拂拂然若與我之喉舌相
習,則下筆為詩時,必有句調(diào)湊赴腕下。詩成自讀之,亦自覺瑯瑯可誦,引出一種
興會來。古人云“新詩改罷自長吟”,又云“鍛詩未就且長吟”,可見古人慘淡經(jīng)
營之時,亦純在聲調(diào)上下工夫。蓋有字句之詩,人籟也;無字句之詩,天籟也。解
此者,能使天籟人籟湊泊而成,則于詩之道思過半矣。

                                     家書:咸豐八年八月二十日諭紀澤

   紀澤看《漢書》,須以勤敏行之。每日至少亦須看二十葉,不必惑于在精不在
多之說。今日半頁,明日數(shù)頁,又明日耽閣間斷,或數(shù)年而不能畢一部。如煮飯,
歇火則冷,小火則不熟,須用大柴大火乃易成也。

                                家書:咸豐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致澄弟

   余生平好讀《史記》《漢書》《莊子》《韓文》四書,爾能看《漢書》,是余
所欣慰之一端也。

   看《漢書》有兩種難處:必先通于小學、訓詰之書,而后能識其假借奇字;必
先習于古文辭章之學,而后能讀其奇篇奧句。爾于小學、古文兩者皆未曾入門,則
《漢書》中不能識之字、不能解之句多矣。

   欲通小學,須略看段氏《說文》、《經(jīng)籍纂詁》二書。王懷祖(名念孫,高郵
州人)先生有《讀書雜志》,中于《漢書》之訓詁極為精博,為魏晉以來釋《漢
書》者所不能及。

   欲明古文,須略看《文選》及姚姬傳之《古文辭類纂》二書。班益堅最好文
章,故于貸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東方朔、司馬遷、揚雄、劉向、匡衡、谷永諸
傳皆全錄其著作;即不以文章名家者,如資山鄒陽等四人傳、嚴助朱買臣等九人
傳、趙充國屯田之奏、韋玄成為議禮流以及貴禹之章、陳場之奏獄,皆以好文之
故,悉載短篇。如賈生之文,既著于本傳,復載于《陳涉?zhèn)鳌贰妒池浿尽返绕?;?br>云之文,既著于本傳,復載于《匈奴傳》《王貢傳》等篇,極之《充國贊》《酒
箴》,亦皆錄入各傳。

   蓋蓋堅于典雅瑰偉之文,無一字不甄采。爾將十二帝紀閱畢后,且先讀列傳。
凡文之昭明暨姚氏所選者,則細心讀之;即不為二家所選,則另行標識之。若小
學、古文二端略得途徑,其子讀《漢書》之道,思過半矣。

                                 家書:咸豐六年十一月初五日諭紀澤

   吾謂讀書不能強記,此亦養(yǎng)身之道。凡求強記者,尚有好名之心橫亙于方寸,
故愈不能記;若全無名心,記亦可,不記亦可,此心寬然無累,反覺安靜,或反能
記一二處,亦未可知。

                            家書:咸豐五年七月初八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兒讀書有難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記者,不必苦求強記,只須從容
涵泳。今日看幾篇,明日看幾篇,久久自然有益。但于已閱過考,自作暗號,略批
見字,否則歷久忘其為已閱未閱矣。

                          家書:咸豐五年五月二十六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紀澤地讀書記性不好,悟性較佳。若令其句句讀熟,或責其不可再生,則愈讀
愈蠢,將來仍不能讀完經(jīng)書也。諸子植弟將澤兒未讀之經(jīng),每日點五六百字教一
遍,解一遍,令其讀十遍而已,不必能背誦也,不必常溫習也。待其草草點完之
后,將來看經(jīng)解,亦可求熟。若蠻讀蠻記蠻溫,斷不能久熟,徒耗日工而已。

                         家書:道光五年二月二十九日度致澄溫沅季諸弟

   爾《說文》將看畢,擬先看各經(jīng)注疏,再從事于詞章之學。余觀漢人詞章,未
有不精于小學訓詁者。如相如、子云、益堅,于小學皆專著一書,《文選》于此三
人之文著錄最多。余于古文,志在效法此三人并司馬遷、韓愈五家,以此五家之
文,精于小學訓信,不妄下一字也。

   爾于小學既粗有所見,正好從詞章上用功?!墩f文》看畢之后,可將《文選》
細讀一過。一面細讀,一面鈔記,一面作文,以仿效之。凡奇僻之字,雅故之訓,
不手鈔則不能記,不摹仿則不慣用。

   自宋以后,能文章者不通小學;國朝諸儒,通小學者又不能文章。余早歲窺此
門徑,因人事太繁,又久歷戎行,不克卒業(yè),至今用為疚憾。水之天分,長于看
書,短于作文。此道太短,則于古書之用意行氣,必不能看得諦當。目下宜從短處
下工夫,專肆力于《文選》,手鈔及摹仿二者皆不可少。待文筆稍有長進,則以后
訪經(jīng)讀史,事事易于著手矣。

                                     家書:同治元年五月十四日諭紀澤

   凡大家名家之作,必有一種面貌,一種神態(tài),與他人迥不相同。譬之書家,
羲、獻、歐、虞、諸、李、顏、柳,一點一畫,其畫貌既截然不同,其神氣亦全無
似處。本朝張得天、何義門雖稱書家,而未能盡變古人之貌,放必如劉石庵之貌異
神異,乃可誰為大家。詩文亦然,若非其貌其神通絕群倫,不足以當大家之日。渠
既遇絕群倫矣,而后人讀之,不能辨識其貌,領取其神,是讀者之見解未到,非作
者之咎也。

   爾以后讀古文古詩,惟當先認其貌,后觀其神,久之自能分別蹊徑。今人動指
某人學某家,大抵多道聽途說,扣(上契之上下齒)捫燭之類,不足信也。君子貴
于自知,不必隨眾口附和也。

                                     家書:同治五年十月十一日諭紀澤

   無論何書,總須從首至尾通看一遍。不翻,亂翻幾葉,摘抄幾篇,而此書之大
局精處茫然不知也。

                                 家書: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致溫弟

   爾所論看《文選》之法,不為無見。吾現(xiàn)漢魏文人,有二端最不可及:一曰訓
詁精確,二日聲調(diào)鏗鏗?!墩f文》訓詁之學,自中唐以后人多不講,宋以后說經(jīng)尤
不明故訓。及至我朝巨儒,始通小學,段茂堂、王懷祖兩家,遂精研乎古人文字聲
音之本,乃知《文選》中古賦所用之字,無不典雅精當。爾若能熟讀段、三兩家之
書,則知眼前常見之字,見唐宋文人誤用者,椎《六經(jīng)》不誤,《文選》中漢賦亦
不誤也。即以爾稟中所論《三都賦》言之,如“蔚若相如,(上若下兩蟲)若君
子”,以一蔚字該括相如之文章,以一(上若下兩蟲)字該括君平之道德,此雖不盡
關乎訓信,亦足見其下字之不茍矣。至聲調(diào)之理骼,如“開高軒以臨山,列綺窗而
瞰江”,“碧出萇弘之血,鳥生杜字之魄”,“洗兵海島,刷馬江洲”,“數(shù)軍實
乎桂林之苑,戎旅乎落星之樓”等句,音響節(jié)奏,皆后世所不能及。爾看《文
選》,能從此二者用心,則漸有入理處矣。

                                        家書:咸豐十年閏三月初四日

   爾于小學訓詁頗識古人源流,而文章又窺見漢魏六朝之門徑,欣慰無已。余嘗
怪國朝大儒如戴東原、錢辛楣、段懋堂、王懷祖造老,其小學訓詁實能超越近古,
直通漢唐,而文章不能追尋古人深處,達于本而閡于本,知其一而昧其二,頗所不
解。私竊有志,欲以戴、錢、段、王之訓詁,發(fā)為班、張、左、郭之文章(晉人左
思、郭璞小學最深,文章亦逼兩漢,潘、陸不及也),久事戎行,斯愿莫遂。若爾
曹能成我未竟之志,則至樂莫大乎是,即日當批改付歸。

   爾既得此津筏,以后便當專心一志,以精確之訓詁,作古茂之文章。由班、
張、左、郭、上而揚、馬,而《莊》《騷》,而《六經(jīng)》,靡不息息相通。下而
潘、陸,而任、沈,而江、鮑、徐、民則詞愈雜,氣愈薄,而圳潔之道衰矣。至韓
昌黎出,乃由班、張、揚、馬而上臍《六經(jīng)》,其訓治亦甚精當。爾試觀《南海神
廟碑》《送鄭尚書序》諸篇,則知韓文實與漢賦相近;又觀《親張署文》、《平淮
西碑》諸篇,則知韓文實與《詩經(jīng)》相近。近世學韓文者,皆不知其與揚、馬、
班、張一鼻孔出氣,爾能參透此中消息,則幾矣。

   爾閱看書籍頗多,然成誦者太少,亦是一短。嗣后宜將《文選》最愜意者熟
讀,以能背誦為斷。如《兩都賦》《西征賦》《蕪城賦》及《九辯》《解嘲》之
類,皆宜熟讀?!哆x》后之文,如《與楊遵彥書》(徐)、《哀江南賦》(庚)亦
宜熟讀。又經(jīng)世之文,如馬貴與《文獻通考》序二十四首,天文如丹元子之《步天
歌》(《文獻通考》載之),(《五禮通考》載之),地理如顧祖禹之《州域形勢
敘》(見《方輿紀要》首數(shù)卷,低一格者不必讀,高一格者可讀,其排列某州某郡
無文氣者亦不必讀)--以上所選文七篇三種,爾與紀鴻兒皆當手抄熟讀,互相背
誦。將來父子相見,余亦課爾等背誦也。

                                   家書:同治二年三月初四日諭紀澤

   吾教諸弟學詩無別法,但須看一家之專集,不可讀選本,以汩設性靈。至要至
要。吾于五七古學杜、韓,五七律學社,此兩家無一字不細看。外此則古詩學蘇、
黃,律詩學義山,此三家亦無一字不看,五家之外,則用功淺矣。

                        家書:道光二十五年三月初五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學詩從《中州集》亦好。然吾意讀總集,不如讀專集。此事人人意見各殊,嗜
好不同。吾之嗜好,于五古則喜讀《文選》,于七古則喜讀昌黎集,于五律則喜讀
杜集,七律亦最喜社詩,而苦不能步趨,故兼讀元遺山集。……爾要學詩,先須看
一家集,不要東翻西閱。先須學一體,不可各體同學。益明一體,則比明也。

                                家書: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致溫弟

   鄙人嘗調(diào)古今書籍,浩如煙海,而本報之書,不過數(shù)十種?!敖?jīng)”則《十三
經(jīng)》是已,“史”則《廿四史》暨《通鑒》是已,“子”則《十子》是已,“集”
則《文選》《百三名家》、暨唐宋以來專集數(shù)十家是已。自斯以外,皆料裝前人之
說以為言,編集眾家之精以為書。本報之書,猶山之干龍也,編集者猶枝龍護砂
也。軍事匆匆,不暇細開書目。閣下如購書,望多買經(jīng)史,少買后人編集之書為
要。

                               書信:咸豐十年四月二十六日復李續(xù)宜

   爾治經(jīng)之時,無論看清疏,看來傳,總宜虛心求之。其愜意者,則以來筆識
出;其懷疑者,則以另冊寫一小條,或多為辯論,或僅著數(shù)學,將來疑者漸晰,又
記于此條之下,久久漸成卷帙,則自然日進。高郵王懷祖先生父子,經(jīng)學為本朝之
冠,皆自札記得來。

                                 家書:咸豐八年十月二十五日諭紀澤

   吾于訓詁、詞章二端頗嘗盡心。爾看書若能通洲訪,則于古人之故訓大義、引
伸假借漸漸開悟,而后人承訛襲誤之習可改。若能通詞章,則于古人之文裕文氣、
開合轉(zhuǎn)折漸漸開悟,而后人硬腔滑調(diào)之習可改。

                                   家書:咸豐十年四月初四日諭紀澤

   鏡丈言讀書貴有心得,不必輕言著述;注經(jīng)者依經(jīng)求義,不敢支蔓;說經(jīng)者置
身經(jīng)外,與經(jīng)相附麗,不背可也,不必說此句,即解此句也。

                                     日記: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廿九日

   凡讀書筆記,貴于得問。戴東原謂閻百詩善看書,亦以其蹈假抵隙,能壞攻古
人之短也。近世如高郵王氏,凡讀一書,于正文注文,-一求其至是,其疑者非者,
不敢茍同,以亂古人之真,而欺方寸之知。若專校異同,而某字某本作某,則謂之
考異,謂之校對,不得與精核大義、參稽疑誤者,同日而語。

                               書信: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七日更張裕釗

   仆觀作古文者,例有傲骨,惟歐陽公較平和,此外皆剛介倔強,與世齟齬。足
下傲骨嶙峋,所以為文之質(zhì)恰與古人相合,惟病在貪多,動致冗長,可取國朝《二
十四家古文》讀之。參之侯朝宗、魏叔子以寫胸中磊塊不平之氣,參之方望溪,汪
鈍翁以藥平日浮冗之失,兩者并進,所詣自當日深,易以有成也。

                                  書信:咸豐八年十月初一日加彭玉麟片

   爾言鴻兒為鄧師所賞,余甚欣慰。鴻兒現(xiàn)閱《通鑒》,爾亦可時時教之。爾看
書天分甚高,作字天分甚高,作詩文天分略低。若在十五六歲時教導得法,亦當不
止于此。今年已二十三歲,全靠爾自己扎掙發(fā)憤,父兄師長不能為力。作詩文是爾
之所短,即宜從短處痛下工夫;看書寫字爾之所長,即宜拓而充之。走路宜重,說
話宜遲,常常記憶否?

                                   家書:咸豐十一年正月十四日諭紀澤

   爾之才思,能古雅而不能雄駿,大約宜作五言,而不宜作七言。……爾要讀古
詩,漢魏六朝,取余所選曾、阮、陶、謝、鮑、謝六家,專心讀之,必與爾性質(zhì)相
近。至于開拓心胸,擴充氣魄,窮極變態(tài),則非唐之李杜韓白、宋金之蘇黃陸元人
家不足以盡天下古今之奇觀。爾之質(zhì)性,雖與人家者不相近,而要不可不將此八人
之集悉心研究一番,實《六經(jīng)》外之巨制,文字中之尤物也。

                                     家書:同治元年正月十四日諭紀澤

   讀書之道,杜元凱稱,若江海之侵,膏澤之潤;若見聞太寡,蘊蓄大淺,譬猶
一勺之水,斷無轉(zhuǎn)相灌注、潤澤豐美之象,故君子不可以小道自域也。

                                          日記:咸豐九年五月十二日

   余所責爾之功課,并無多事,每日習字一百,閱《通鑒》五葉,誦熟書一千字
(或經(jīng)書或古文、古詩,或入股試帖。從前讀書即為熟書,總以能背誦為止,總宜
高聲朗誦),三八日作一文一詩。此課極簡,每日不過兩個時辰,即可完畢,而
看、讀、寫、作四者俱全,馀則聽爾自為主張可也。

                                  家書:同治五年正月十八日諭紀鴻

曾國藩“處世金針·修身之要”1 

【按語】此雖文言,閱讀時難免有些障礙,但只要用心讀去,哪怕只能夠明白個大概,也必定獲益!

     曾國藩:初名子城,字伯涵,號滌生,謚文正,漢族,公元1811年(嘉慶十六年)出生于湖南長沙府湘鄉(xiāng)荷葉塘白楊坪(今湖南省婁底市雙峰縣荷葉鎮(zhèn)天坪村)的一個豪門地主家庭。兄妹九人,曾國藩為長子。祖輩以務農(nóng)為主,生活較為寬裕。祖父曾玉屏雖少文化,但閱歷豐富;父親曾麟書身為塾師秀才,作為長子長孫的曾國藩,自然得到二位先輩的倫理教育了。系晚清重臣,湘軍的創(chuàng)立者和統(tǒng)帥者。清朝軍事家、理學家、政治家、書法家,文學家,晚清散文“湘鄉(xiāng)派”創(chuàng)立人。官至兩江總督、直隸總督、武英殿大學士,封一等毅勇侯。

   一、人德八本

   余近年默省之勤、儉、剛、明、忠、恕、謙、渾八德……就中能體會一二字,便有日進之象。

                             家書:同治五年三月十四日夜諭紀澤紀鴻

   日來,每思吾身,能干十“三”字者用功,尚不失晚年進境。十“三”字者,謂三經(jīng)、三史、三子、三集、三實。三忌、三薄、三知、三樂、三寡也。三經(jīng)、三史、三子、三集、三實,余在京師,嘗以匾其室;在江南,曾刻印章矣。三忌者,即謂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貳也。三薄老,幸災樂禍,一落德也;逆命億數(shù),二薄德也;臆斷皂白,三薄德也。三知者,《論語》末章,所謂“知命、知禮、知言”也。三樂者,即九月二十一日所記讀書聲出金石,一樂也;宏獎人才,誘人日進,二樂也;勤勞而后憩息,三樂也。三寡者,寡言養(yǎng)氣,寡視養(yǎng)神,寡欲養(yǎng)精。十“三”字者,時時省察,其猶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者乎?

                                     日記·咸豐九年十一月初二日

   思德成以謹言慎行為要,而敬、恕、誠、靜、勤、潤六者,缺一不可;學成以三經(jīng)、三史、三子、三集爛熟為要,而三實亦須提其要而鉤其元;藝成以多作多寫為要,亦須自辟門徑,不依傍古人格式;功成以開疆安民為要,而亦須能樹人、能立法,能是二者,雖不扣疆、不澤民,不害其為功也,四者能成其一,則足以自信。

                                       日記·咸豐九年八月十六日

   凡事皆有至淺至要之道,不可須臾離者,因欲名其堂回“八本堂”。其目曰:讀書以訓詁為本,詩文以聲調(diào)為本,事親以歡心為本,養(yǎng)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語為本,居家以不晏起為本,居官以不要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

                                       日記·咸豐十年閏三月十八日

   君子之道,莫大乎以忠誠為天下倡。世之亂也,上下縱于亡等之欲,奸偽相吞,變詐相角,自圖其安而予人以至危,畏難避害,曾不肯捐絲票之力以拯天下。得忠誠者,起而矯之,克己而愛人,去偽而崇拙,躬履諸艱而不責人以同患,浩然捐生如遠游之還鄉(xiāng)而無所顧悸。由是眾人效其所為,亦皆以茍活為羞,以避事為恥。

                                             文:《湘鄉(xiāng)昭忠詞記》

    習勤崇儉

   此后推于“勤儉謹信”四字,更加工夫。勤如天地之陽氣,凡立身居家,作官治軍,皆賴陽氣鼓蕩。勤則興旺,情則衰頹。儉者可以正風氣,可以借后福。謹即謙恭也,謙則不遭人忌,恭則不受人侮。信則誠實也,一言不欺,一事不假,行之既久,人皆信之,鬼神亦欽之。

                                   書信:同治二年正月初一復彭毓橘

   習勞則神欽。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惡勞;無論貴賤智愚老少,皆貪于逸而憚于勞,古今之所同也。人一日所著之衣、所進之食,與一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稱,則旁人題之,鬼神許之,以為彼自食其力也。若農(nóng)夫織婦,終歲勤動,以成數(shù)石之粟,數(shù)尺之布;而富貴之家終歲逸樂,不營一業(yè),而食必珍羞,衣必錦繡,酣豢高眠,一呼百諾,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許也,其能久乎?

   古之圣君賢相,若湯之昧旦丕顯,文王日昃不遑,周公夜以繼日、坐以待旦,蓋無時不以勤勞自勉?!稛o逸》一篇,推之于勤則壽考,逸則夭亡,歷歷不爽。為一身計,則必操習技藝,昏煉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慮,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長才識。為天下計,則必己饑己溺,一夫不獲,引為余辜。大禹之周乘四載,過門不入,墨子之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皆極儉以奉身,而極勤以救民。故茍子好稱大禹、墨翟之行,以其勤勞也。

   軍興以來,每見人有一材一技、能耐艱苦者,無不見用于人,見稱于時。其絕無材技、不慣作勞者,皆唾棄子時,饑凍就斃。故勤則壽,逸則夭;勤則有材而見用,逸則無能而見棄;勤則博濟斯民而神抵欽仰,逸則無補于人而神鬼不欲。是以君子欲為人神所憑依,莫大于習勞也。

                                           (遺囑·書于日記冊中)

   大約勤字、誠字、公字、厚字,皆吾輩之根本,刻不可忘。

                                書信:咸豐十年四月二十六日復李續(xù)宜

   是日與虎臣談修已治人之道,止勤于邦,儉于家,言忠信,行篤敬四語。終身用之,有不能盡,不在多,亦不在深。

                                     日記·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日

   所欲常常告誡諸弟與子侄者,惟星岡公之“八字三不清’及余之“八本三致祥”而已。八字曰“考、寶、早、掃、書、蔬、魚、豬”也,三不信曰“藥醫(yī)也,地仙也,僧巫也”,八本曰“讀書以訓詁為本,作詩文以聲調(diào)為本,事親以得歡心為本,養(yǎng)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言為本,居家以不晏起為本,做官以不愛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三致詳日“孝致祥,勤致詳,恕致詳”。茲因軍事日危,旦夕不測,又與諸弟重言以申明之。家中無論老少男婦,總以習勤為第一義,謙謹為第二義,勞則不佚,謙則不傲,萬善皆從此生矣。

                           家書:咸豐十一年三月初四日致澄沅季三弟

   細思立身之道,以禹、墨之“勤儉”,兼老莊之“靜虛”,庶于修已治人之術,兩得之矣。

                                       日記·咸豐十一年正月初一日

   “勞、謙”二字受用無窮,勞所以戒惰也,謙所以戒傲也。有此二者,何惡不去?何善不臻?當多寫幾份,遍示諸弟及子侄。

                                       日記·咸豐十年閏三月十八日

   “勞”字、“謙”字,常常記得否?

                            家書:咸豐十一年二月十四日諭紀澤、紀鴻

   見世家子弟,衣食起居無一不與寒士相同,庶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貴氣習,則難望有成。吾忝為將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愿爾等常守此儉樸之風,亦惜福之道也。

                                        同治無年五月二十七日喻紀鴻

   巧召殺,忮召殺,吝召殺。
   孝致樣,勤致樣,恕致祥。

                                               日記·咸豐八年三月

   余往年撰聯(lián)贈弟,有“宜以養(yǎng)廉,直而能忍”二語。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則為阿兄所獨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儉則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后望弟子儉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儉,即修造公費,周濟人情,亦須有一儉字的意思??傊異巯锪?,不失寒士之家風而已。莫怕寒村二字,莫怕慳吝二字,莫貪大方二字,莫貪豪爽二字,弟以為然否?

                                   家書:同治二年十一月十四日與澄弟

   爾等身體皆弱,前年示養(yǎng)生五訣,已行之否?澤地當添不輕服藥一層,共六訣矣。既知保養(yǎng),卻宜勤勞。家之興衰,人之窮通,皆于勤惰卜之。澤兒習勤有恒,則諸弟七八人皆學樣矣。

                                  家書:同治五年七月二十日諭紀澤紀鴻

   天下斷無易處之境遇,人間哪有空閑的光陰。

                                                     詩文:聯(lián)語

   爾淳勸諸妹,以能耐勞忍氣為要。吾服官多年,亦常在耐勞忍氣四字上做工夫也?!?br>
                                  家書:同治二年正月二十四日諭紀澤

   古之成大業(yè)者,多自克勤小物而來。百尺之樓,基于平地;千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積也;萬石之鐘,一株一兩之所累也……朱子謂為學須殊積寸累,為政者亦未有不由銖積寸累而克底于成者也。

                                    文:《筆記二十七則·克勤小物》

   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

   身到者,如吏則親驗命盜案,親查鄉(xiāng)里;治軍則親巡營壘,親冒矢石是也。心到者,凡事苦心剖析,大條理,小條理,始條理,終條理,先要擘得開,后要括得攏是也。眼到者,著意看人,認真看公牘是也。手到者,于人之短長,事之關鍵,隨筆寫記,以備遺忘是也??诘秸?,于使人之事,警眾之辭,既有公文,又不憚再三苦口叮嚀是也。

                                       文:《格言四幅書增李芋仙》

   大抵勤則難朽,逸則易壞,凡物皆然。勤之道有五:一曰身勤。險遠之路,身往驗之;艱苦之境,身親嘗之。二曰眼勤,遇一人,必詳細察看;接一文,必反復審閱。三曰手勤。易棄之物,隨手收拾;易志之事,隨筆記載。四曰口勤。待同僚,則互相規(guī)勸;待下屬,則再三訓導。五曰心勤。精誠所至,金石亦開;苦思所積,鬼神亦通。五者皆到,無不盡之職矣。

                                          文:《勸誡淺語十六條》

   古來大戰(zhàn)爭、大事業(yè),人謀僅占十分之三,天意恒居十分之七。往往積勞之人非即成名之人,成名之人非即享福之人?!嵝值艿诜e勞二字上著力,成名二字則不必問及,享福二字則更不必問矣。

                                 家書:同治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致沅弟

   “朱子之學得之艱苦,所以為百世之師”二語,深有感千余心。天下事未有不自艱苦得來而可久可大者也。

                                        日記·咸豐十年八月初六日

   吾所以教家人崇儉習勞,蓋艱苦則筋骨漸強,嬌養(yǎng)則精力愈弱也。

                                   家書·同治三年二月十四日  致澄弟

   以人事與天爭衡,莫大乎忠勤二字。亂世多尚巧偽,惟忠者可以革其習;末俗多趨偷惰,椎勤者可以遏其疏。忠不必有過人之才智,盡吾心而已矣;勤不必有過人之精神,竭吾力而已矣。

                                          文:《筆記十二篇·忠勤》

   澤幾天質(zhì)聰穎,但賺過于玲瓏剔透,宜從渾字上用些工夫。鴻兒則從勤率上用些工夫。用工不可拘苦,須探討些趣味出來。

                                家書:同治五年三月十四夜諭紀澤紀鴻

   天下無現(xiàn)成之人才,亦無生知之卓識,大抵皆由勉強磨煉而出耳。

                                          文:《勸誡淺語十六條》

   每作事,不克振奮赴功,蓋興會不濃,則凡事都有退志耳。

                                        日記·咸豐九年九月十一日

   余欲上不愧先人,下不愧沅弟,惟以力教家中勤儉為主。余于儉字做到六七分,勤字則尚無五分工夫;弟與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儉字則尚欠工夫。以后各勉其所長,各戒其所短。弟每用一錢,均須三思,至囑。

                                   家書:同治三年八月初四日與澄弟

   
謙謹敬恕

   過銳,不免失于浮淺,鄙懷時用焦慮。我輩辦事,成敗聽之于天,毀譽聽之于人,惟在己之規(guī)模氣象,則我有可以自主者。亦曰不隨眾人之喜懼為喜懼耳。

                                   書信:咸豐六年五月初九與李元度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情字致??;無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敗。吾因軍事而推之,凡事皆然,愿與諸弟交勉之。

                                  家書:咸豐十年九月二十三日與沅弟

   弟于世事閱歷漸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種驕氣。天地間推謙謹是載福之道,驕則滿,滿則傾矣。凡動口動筆,厭人之俗,嫌人之鄙,議人之短,發(fā)人之覆,皆驕也。無論所指未必果當,即使一一切當,已為天道所不許。吾家子弟滿腔驕傲之氣,開口便道人短長,笑人鄙陋,均非好氣象。賢弟欲戒子佳之驕,先須將自己好議人短,好發(fā)人覆之習氣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輩事事警改。欲去驕字,總以不輕非笑人為第一義;欲去惰字,總以不晏起為第一義。

                                  家書:咸豐十一年正月初四日致澄弟

   凡畏人不敢妄議論者,謙謹者也;凡好譏評人短者,驕傲者也。弟于營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樹堂諸君子,弟皆有信來譏評其短,且有譏至兩次三次者。營中與弟生疏之人,尚且譏評,則鄉(xiāng)間之與弟熟識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則諸子懂之藐視一切,信口雌黃可知矣。諺云:“富家子弟多驕,貴家子弟多傲?!狈潜劐\衣玉食、動手打人而后謂之驕傲也,但使志得意滿,毫無畏忌,開口議人短長,即是極驕極傲耳。余正月初四信中言“戒驕字,以不輕非笑人為第一義;戒情字,以不晏起為第一義”,望弟常常猛省,并戒子侄也。

                              家書:咸豐十一年二月初四日致澄候四弟

   爾在外以謙謹二字為主。世家子弟,門第過盛,萬目所屬。臨行時,教以三戒之首本二條及力去傲情二弊,當已牢記之矣。場前不可與州縣來往,不可送條子。進身之始,務知自重。

                                    家書:同治三年七月初九日諭紀鴻

   位高而資淺,貌貴溫恭,心貴謙下。天下之事理人才,為吾輩所不深知、不及料者多矣,切弗存一自是之見。

                                 家書:同治五年三月十六日致澄沅二弟

   余家后輩子弟,全未見過艱苦模樣,眼孔大,口氣大,呼奴喝婢,習慣自然,驕傲之氣入于膏肓則不自覺,吾深以為慮。前函以做字箴規(guī)兩弟,兩弟不深信,猶能自省自惕;若以傲字箴誡子侄,則全然不解。蓋自出世以來,只做過大,并未做過小,故一切茫然,不似兩弟做過小,吃過苦也。

                               家書:咸豐十年九月二十四日致沅、季弟

   家中萬事,余俱放心,惟子侄領教一勤字一謙字。謙者驕之反也,勤者佚之反也。驕奢淫佚四字,惟首尾二字尤宜切戒。至諸弟中外家居之法,則以“考寶早掃,書蔬魚豬”八字為本,千萬勿忘。

                               家書:咸豐十年十一月初三日致沅、季弟

   大抵人道害盈,鬼神福謙。傲者內(nèi)情其才,外溢其氣,其心已不固矣。

                                     文:《筆記二十七則·氣節(jié)·傲》

   予謂人君之心,當時時知懼,不懼則驕,亂本成矣。

                                      日記·道光二十三年二月三十日

   清夜自思,尚覺名浮于實十倍百倍也。吾輩互相砥礪,要當以聲聞過情為切
戒。

                                  書信:咸豐八年十月十七日加李續(xù)宜片

   謙抑之道,小事須力戒爭勝之心,痛自懲艾。

                                          日記·咸豐十一年正月十九日

   陸放翁謂得壽如得富貴,初不知其所以然,便躋高年。余近浪得虛名,亦不知其所以然,便獲美譽。古之得虛名,而值時艱者,往往不克保其終。思此,不勝大懼。

 日記·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

日內(nèi)思家運太隆,虛名太大,物極必衰,理有固然,為之驚皇無已。讀陶詩《飲酒》諸篇,為之心折。

日記·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六日

蓋天下之理,滿則招損,亢則有海,日中則昃,月盈則虧,至當不易之理也。

家書:道光一十六年九月十九日稟父母

吾嘗見友朋中牢騷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蓋無故而怨天,則天必不許;無故而尤人,則人必不?!灿隼悟}欲發(fā)之時,則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氣?猛然內(nèi)省,決然去之。不推平心謙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且養(yǎng)此和氣,可以消減病患。

家書:咸豐元年九月初五日致澄溫沅季諸弟

我在京師,惟恐名浮于實,故不先拜一人,不自用一言,深以過情之聞為恥耳。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致澄弟等

人又何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裁?

家書:同治三年五月十六日致說弟

吾兄弟誓拼命報國,然須常存避名之念,總從冷處著筆,積勞而使人不知其勞,則善矣。

家書:同治元年十月初三日致沅弟

毀譽悠悠之口,本難盡信,然君子愛惜聲名,常存冰淵惴惴之心,蓋古今因名望之劣而獲罪者極多,不能不慎修以遠罪。吾兄弟子有才而無德者亦當不沒其長,而稍遠其人。

家書:同治無年六月初十日致沅弟季弟

功名之地,自古難居。兄以在籍之官,募勇造船,成此一番事業(yè),其名震一時,自不待言。人之好名,誰不如我?我有美名,則人必有受不美之名,與雖美而遠不能及之名者,相形之際,蓋難為情,兄惟謹慎謙虛,時時省惕而已。

家書:咸豐四年九月十三日致諸弟

余與沅叔蒙晉封侯伯,門戶太盛,深為祗俱。爾在省以謙敬二字為主,事事請問意臣芝生兩姻叔,斷不可送條子,致騰物議。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四日諭紀鴻

循天理,則畏天怒;作事不順人情,則畏人言。少賤則畏父師,畏官長。老年則畏后生之竊議。高位則畏僚屬之指摘。凡人方寸有所畏憚,則過必不大,鬼神必從而原之。

文:《書贈仲弟六則·慎》

湘鄉(xiāng)修縣志,舉爾纂修。爾學未成就,文甚遲鈍,自不宜承認。然亦不可全辭,一則通縣公事,吾家為物望所歸,不得不竭力贊助;二則爾憚于作文,正可借此逼出幾篇。天下事無所為而成者極少,有所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退而成者居其半。爾篆韻鈔畢,宜從古文上用功。余不能文,而微有文名,深以為恥。爾文更淺而亦獲虛名,尤不可也?;蛘埍究h及外縣之高手為撰修,而爾為協(xié)修。

家書:同治五年六月十六日諭紀澤、紀鴻

然困心橫慮,正是磨煉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嘗謂余慪氣從不說出,一味忍耐,徐圖自強,因引諺曰“好漢打脫牙和血吞”。此語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訣,不料被申夫看破。

家書:同治五年十二月十八夜致況弟

兄自問近年得力惟一悔字訣。兄昔年自負本領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見得人家不是。自從丁已、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無本領,凡事都見得人家有幾分是處。故自成午至今九載,與四十歲以前迥不相同,大約以能立能達為體,以不怨不尤為用。立者,發(fā)奮自強,站得住也;達者,辦事圓融,行得通也。吾九年以來,痛戒無恒之弊,看書寫字,從未間斷,選將練兵,亦常留心。此皆自強能立工夫。奏流公續(xù),再三斟酌,無一過當之語自夸之詞:此曾圓融能達工夫。至于怨天本有所不敢,尤人則常不能免,亦皆隨時強制而克去之。

家書:同治六年正月初二日致沅弟

千古之大名,全憑天意主張,豈盡關乎人力?天于大名,吝之惜之,千磨百折,艱難拂亂而后予之。老氏所謂“不敢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意。弟前歲初進金陵,余屢倍多危驚做戒之辭,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強求?!挚晌诽熘?,不可怨天尤人。所以養(yǎng)身卻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

家書:同治三年四月十六日與沅弟

吾兄弟須從恕字痛下工夫,隨在皆投身以處地。我要步步站得穩(wěn),須知他人也要站得穩(wěn),所謂立也。我要處處行得通,須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謂達也。今日我處順境,預想他日也有處逆境之時;今日我以盛氣凌人,預想他日人亦以盛氣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孫。常以恕字自惕,常留馀地處人,則荊棘少矣。

文:《書贈促弟六則·恕》

來示謂近年畏事避謗,與官中絕無交涉。果爾,則不久當有代為刻雪者。閣下昔年舌端或有彈射,筆端亦頗刻酷,茍禍生有股,則亦不可不自省而斂抑也。

書信:咸豐十年十一月初三日復歐陽兆熊

曾國藩“處世金針·修身之要”2

一、人德八本2

    
   足下數(shù)年以來,水陸數(shù)百戰(zhàn),開府作鎮(zhèn),國家酬獎之典,亦可謂至化極渥。指日榮晉提軍,勛位并隆,務直敬以持躬,恕以待人。敬則小心翼翼,事無巨細皆不敢忽;恕則凡事留余地以處人,功不獨居,過不推倭。常常記此二字,則長履大任,福作無量矣。

                                    書信:咸豐八年九月二十日加鮑超片

   細思余德薄能鮮,忝竊高位,又竊虛名,已干造物之局,而家中老少司于“驕、奢、佚”三字,實深悚俱。

                                          日記·咸豐十年九月廿八日

   古今才智之土,常思大有為于世,其立言常雄駿自喜。若文章不求雄駿,而但求平淡;德業(yè)不求施于世,而但求善于一身一家,此范非智者愉快事也?具無所不能之才,斂之又斂,彌晦焉而彌愉快,則其自得干中者必大矣。

                                          文:《海寧州訓導錢君墓表》

   雪琴之坐船已送到否?三月十七果成行否?沿途州縣有送迎者,除不受禮物酒席外,爾兄弟遇之,須有一種謙謹氣象,勿恃其清介而生傲惰也。

                               家書:同治五年三月十四夜諭紀澤、紀鴻

   今吾謹述此語誥誡兩弟,總以除傲字為第一義。唐虞之惡人飾曰“丹朱傲”,曰“象傲’;桀紂之無道,曰“強足以拒諫,辨足以非”,曰“調(diào)已有天命,謂敬不足行”,皆傲也。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惰字以做無恒之弊,近來又力戒傲字。昨日徽州未敗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是之見。既敗之后,余益加猛?。捍蠹s軍事之敗,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敗,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家書:咸豐十年九月二十四月致沅弟、季弟

   蓋位愈高,則譽言日增,箴言日寡;望愈重,則責之者多,恕之者少。閣下愛我,通越恒俗,望常以藥石之言相繩。

                                    書信:咸豐十年六月十四日復鄧汪瓊

   以才自足,以能自矜,則為小人所忌,亦為君子所薄。

                                         文:《格言四幅書贈李芋仙》

   爾于十九日自家起行,想九月初可自長沙掛帆東行矣。船上有大帥字旗,余未在船,不可誤掛。經(jīng)過府縣各城,可避者略為避開,不可驚動官長,煩人應酬也。

                                     家書:同治二年八月十二日諭紀鴻

   弟宜以保身體為主,不必焦灼也。弟此次兩信,胸懷頗寬舒,心志頗敬慎。以后須常存此意,總覺得人力雖盡到十分,而成功純是天意,不可絲毫代天主張。

                                 家書·同治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致沅弟

   偶與營官馬得順言及盛世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之英雄,以襟懷豁達為第一義;本世扶危救難之英雄,以心力勞苦為第一義。

                                        日記·咸豐十年六月二十七日

   至于作人之道,圣賢千言萬語,大抵不外敬恕二字?!爸俟瓎柸省币徽拢跃此∽顬橛H切。自此以外,如“立則見參于前也,在輿則見其傳于衡也”;“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為“泰而不驕”;“正其衣冠,嚴然人望而畏”,斯為“威而不猛”:是皆言敬之最好下手者。孔言“欲立立人,欲達達人”;孟言“行有不得,反求諸己”,“以仁存心,以利存心’,“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是皆言怒之最好下手者。爾心境明白,于恕字或易著功,敬字則宜勉強行之,此立德之基,不可不謹。

                                   家書:咸豐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諭紀澤

   “敬”“恕”二字,細加體認,實覺刻不可離?!熬础眲t心存而不放,“恕”則不藏于私。大抵接人處事,于見得他人不是、極怒之際,能設身易地以處,則意氣頓平。故“恕”字為求仁極捷之徑。來示以“致知”為大頭腦工夫。鄙意“敬”是平日涵養(yǎng)之道,“恕”是臨時應事之道,“致知”則所以講求此“敬”、講求此“恕”者也。

                                  書信:咸豐八年十一月初二日復鄧汪瓊

   子侄輩須以敬恕二字常常教之。敬則無驕氣,無怠惰之氣;忽則不肯損人利己,存心漸趨于厚。

                              家書:咸豐八年九月二十八日致澄、季二弟

   
 母貪去私

   若非道義可得者,則不可輕易受此。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處下手。能令鬼服神欽,則自然識日進,氣田剛。否則不覺墮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不可不慎!

                                   家書: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致諸弟

   蔭亭歸,余寄百五十金還家,以五十周濟宗族。此百金恐尚不敷家用,軍中銀錢,余不敢妄取絲毫也。名者,造物所珍重愛惜,不輕以與人者。余德薄能鮮,而享天下之大名,雖由高曾祖父,累世積德所致,而自問總覺不稱,故不敢稍涉驕奢。

                                  家書:咸豐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致諸弟

   外茲亂世,凡高位、大名、重權,三者皆在優(yōu)危之中。余已于三月六日入金陵城,寸心惕惕,恒懼罹于大戾?!溇讨畞?,本難逆料。然誰不貪財,不取巧,不沽名,不驕盈,四者究可彌縫一二。

                                     家書:同治六年三月初七日與澄弟

   凡仁心之發(fā),必一鼓作氣,盡吾力之所能為。稍有轉(zhuǎn)念,則疑心生,私心亦生。疑心生則計較多,而出納吝矣;私心生則好惡偏,而輕重乖矣。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致溫弟沅弟

   仁者物我無間之謂也,一有自私之心,則小人矣。義者無所為而為之謂也,一有自利之心,則小人矣。同一日也,朝而公正,則為君子;夕而私利,則為小人。同一事也,初念公正,則為君子;轉(zhuǎn)念私利,則為小人。

                                     文:《筆記二十則·君子·小人》

   讀“中孚”卦,因思人必中虛,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實無妄。蓋實者,不欺之謂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別著一物,心中別有私見,不敢告所,而后造偽言以欺人。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裁?其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別著私物也。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則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誠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無私著也;無私著者,至虛也。是放天下之成誠,天下之至虛者也。當讀書則讀書,心無著于見客也。當見客則見客,心無著于讀書也。一有著則私也。靈明無著,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戀,是之謂虛而已矣,是之謂城而已矣。

                                             讀書錄:《周易·中孚》

   然捐務公事,余意弟總以絕不答言為妙。凡官運極盛之時,子弟經(jīng)手公事,格外順手,一倡百和,然閑言即由此起,怨謗即由此興。吾兄弟當于極盛之時,預作衰時設想;當盛時百事平順之際,預為衰時百事拂逆地步。弟此后若到長沙、衡州、湘鄉(xiāng)等處,總以不干預公事為第一義。此阿兄閱歷極深之言,望弟記之。

                                     家書:同治三年四月廿四日與澄弟

   
 專一有恒

   凡人作一事,便領全劇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見異思遷,做這樣想那樣,坐這山望那山。人而無恒,終身一無所成。

                                   家書:咸豐七年十二月十四夜致沅弟

   近年在軍中閱書,稍覺有恒,然已晚矣。故望爾等于少壯時,即從有恒二字痛下工夫,然須有情韻趣味,養(yǎng)得生機盎然,乃可歷久不衰,若拘苦疲困,則不能真有恒也。

                                     家書:同治四年七月十三日諭紀澤

   余病根在無恒,故家內(nèi)瑣事,今日立條例,明日仍散漫,下人無常規(guī)可循,將來蒞眾,必不能信,作事必不能成。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

   余生平坐無恒之弊,萬事無成,德無成,業(yè)無成,已可深恥矣。逮辦理軍事,自關磨他,中間本志變化,尤無恒之大者,用為內(nèi)恥。爾欲稍有至就,須從有恒二字下手。

                                     家書:咸豐九年十月十四日諭紀澤

   凡事皆貴專。求師不專,則受益也不入;求友不專,則博愛而不親。心有所專宗,而博現(xiàn)他途以擴其識,亦無不可。無所專宗,而見異思遷,此眩彼奪,則大不可。

                        家書: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致澄弟沅弟季弟

   心一散漫,便有世俗周旋的意思,又有姑且隨流的意思。總是立志不堅,不能斷葛根,截然由義,故一引便放逸了。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大約吏事、軍事、餉事、文事,每日須以精心果力,獨造幽奧,直湊單微,以求進境。一日無進境,則日日漸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須從勤見僚屬,多問外事下手;留心軍事,須從教訓將領,屢閱操練下手;留心餉事,須從慎擇卡員、比較人數(shù)下手;留心文事,須從恬吟聲調(diào)、廣征古訓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軍事加意;午后于餉事加意;燈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縷精心,運用于幽微之境,縱不日進,或可免于退乎?

                                            日記:同治元年八月十九日

   第聲聞之美,可侍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頗著清望,近在軍營亦獲虛譽。善始者不必善終,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譽望一損,遠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務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家書:咸豐八年四月初九日致沅甫弟

   查數(shù),久不寫賬,遂茫不清晰,每查一次,勞神曠功。凡事之須逐日檢點者,一日姑待,后來補救則難矣!況進德修業(yè)之事乎?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十

   來書謂“意趣不在此,則興味索然”,此卻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須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見異思遷,做這樣想那樣,坐這山望那山。人而無恒,終身一無所成。我生平坐犯無恒的弊病,實在受害不小。當翰林時,應留心詩字,則好涉獵他書,以紛其志;讀性理書時,則雜以詩文各集,以歧其趨。在六部
時,又不甚實力講求公事。在外帶兵,又不能竭力專治軍事,或讀書寫字以亂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無一成,即水軍一事,亦掘井九例而不及泉。

                               家書:咸豐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九弟

   凡人為一事,以專而精,以紛而散。荀子稱耳不兩聽而聰,目不兩視而明,莊子稱用志不紛,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家書:咸豐八年正月十一日致沅甫弟

   有曰:《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德,或承之差。讀之不覺愧汗。

                                           日記·咸豐九年六月初十日

   惟作事貴于有恒。精力難于持久,必須日新又新,慎而加慎,庶幾常葆令名,益崇德業(yè)。

                                    家書:咸豐八年正月十九日致沅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家書: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諭紀澤

   
 修性并氣

   語曰:“察見淵中魚者,不祥?!痹搁w下為璞玉之渾含,不為水晶之光明,則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已,閣下以為然焉否也。

                               書信: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致陳源兗

   三達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來豪杰,動稱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見其近,吾見其遠,曰高明;人見其粗,吾見其細,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見有限,登樓則所見遠矣,登山則所見更遠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顯微鏡照之,則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春則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則精白絕倫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學問。吾兄弟吾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專賴學問以求精明。好問若買顯微之鏡,好學若著上熟之米??傢毿闹袠O明,而后四中可斷。能明而斷謂之英斷,不明而所謂之武斷。武斷自己之事,為害猶淺;武斷他人之事,招怨實深。惟謙退而不肯輕斷,最足養(yǎng)相。

                                           文:《書贈仲弟六則·明》

   大抵蒞事以“明”字為第一要義?!懊鳌庇卸涸桓呙?、曰精明。同一境而登山者獨見其遠,乘城者獨覺其曠,此“高明”之說也。同一物而腦度者不如權衡之審,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確,此“精明”之說也。凡高明者欲降心抑志以遽趨于平實,頗不易矣。若能事事求精,輕重長短一絲不差,則漸實矣。能實,則漸平矣。

                               書信:咸豐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加英國佐片

   至于擔當大事,全在明強二字?!吨杏埂穼W、問、思、辨、行五者,其要歸于愚必明,柔必強。弟向來倔強之氣,卻不可因位高而頓改。凡事非氣不舉,非剛不濟,即修身齊家,亦須以明強為本。

                                  家書: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與沅弟

   強字原是美德,余前寄信,亦調(diào)明強二字斷不可少。第強字須從明字做出,然后始終不可屈撓。若全不明白,一味蠻橫,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證之以后效,又復俯首輸服,則前強而后弱,京師所謂瞎鬧者也。余亦并非不要強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見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輕于一發(fā)耳。又吾輩方鼎盛之時,委員在外,氣焰薰灼,言語放肆,往往令人難近。吾輩若專尚強勁,不少斂抑,則委員閉從等,不鬧大禍不止。

                                    家書:同治二年七月十一日與沅弟

   身體雖弱,卻不宜過于愛惜。精神愈用則愈出,陽氣愈提則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則夜間臨睡愈快活。若存一愛惜精神的意思,將前將卻,奄奄無氣,決難成事。

                                 家書:咸豐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弟

   弟近年書法遠遜于昔,在家無事,每日可仍臨帖一百字,將浮躁處,大加收斂。心以收劍而細,氣以收斂而靜。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家書:咸豐八年八月二十二日致沅、季二弟

   至于倔強二字,卻不可少。功業(yè)文章,皆須有此二字貫注其中,否則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謂至剛,孔子所謂貞固,皆從倔強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稟母德居多,其好處亦正在倔強。若能去忿欲以養(yǎng)體,存倔強以勵志,則日進無疆矣。

                                     家書: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與沅弟

   弟性褊激,于此等難免怫郁。然君父之命,只宜加倍貫慎。余自經(jīng)咸豐八年一番磨煉,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訓誡,始知自己本領平常之至,昔年之倔強,不免客氣用事。近歲思于畏慎二字之中,養(yǎng)出一種剛氣來,借或作或輟,均做不到。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較之咸豐七年以前,已大進矣。不知弟意中見得何如?弟經(jīng)此番裁抑磨煉,亦宜從畏懼二字痛下功夫。

                                     家書:同治二年九月十一日與沅弟

   弟近來氣象極好,胸襟必能自養(yǎng)其談定之天,而后發(fā)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虛明之味。如去歲初奉不必專招奏事之諭,毫無佛郁之懷;近兩月信,于清響請藥,毫無激迫之辭;此次于莘田、芝圃外家,渣滓悉化,皆由胸襟廣大之效驗,可喜可敬。如金陵果克,于廣大中再加一段謙退工夫,則蕭然無與,人神同欽矣。富資功名,皆人世浮榮;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余近年專在此處下功夫,愿與我弟交勉之。

                                    家書: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三日與沅弟

   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氣,氣之郁積于中者厚,故倔強之極,不能不流為忿激。以后吾兄弟動氣之時,彼此互相勸誡,存其倔強,而去其忿激,斯可耳。

                                      家書:同治三年六月十一日與沅弟

   “難禁風浪”四字壁還,甚好甚慰。古來豪杰,皆以此四字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無剛四字為大恥。故男兒自立,必須有倔強之氣。

                                     家書: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與沅弟

   余生平略涉儒先之書,見圣賢教人修身,干言萬語,而要以不忮不求為重。忮者,嫉賢害能,妒功爭寵,所謂“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類也。求者,貪利貪名,懷士懷惠,所謂“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類也。忮不常見,每發(fā)露于名業(yè)相侔、勢位相(土孚)之人;求不常見,每發(fā)露于貨財相接、仕進相訪之際。將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謂人能克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將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謂人能充無穿箭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使不去,滿懷皆是荊棘;求不去,滿腔日即卑污。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掃除凈盡。爾等欲心地乾凈,宜于此二者痛下工夫,并愿子孫世世戒之。

                               家書:同治九年六月初四日諭紀澤、紀鴻

曾國藩“處世金針·修身之要”3

一、人德八本3

   弟謂命運作主,余素所深信;謂自強者每股一籌,則余不甚深信。凡國之強,必須多得賢臣工;家之強,必須多出賢子弟,此亦關乎天命。不盡由于人謀。至一身之強,則不外乎北宮黝、孟施舍、曾子三種。孟子之集義而謙,即曾子之自反而縮也。惟曾益與孔子告仲由之強,略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強,則有因強而大興,亦有因強而大敗。古來如李斯、曹操、楊素,其智力皆橫絕一世,而其禍敗亦迥異尋常;近世如陸、何、肅、陳,亦皆予知自推,而恨不保其終。故吾輩在自修處求強則可。在勝人處求強則不可,福益外家若專在股人處求強,其能強到底與否尚未可知,即使終身強橫安穩(wěn),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家書: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與沅弟

   爾語言太快,舉止太輕,近能力行遲重二字以改救否?

                                 家書: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諭紀澤

   爾稟氣太清,清則易柔,推志趣高堅,則可變?nèi)釣閯?;清則易刻,惟襟懷閑遠,則可化刻為厚。余字汝曰(口念)剛,恐其稍涉柔弱也。教汝讀書須具大量,看陸詩以導閑適之抱,恐其稍涉刻薄也。爾天性淡于萊利,再從此二事用功,則終身受用不盡矣。

                                    家書:同治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諭紀澤

   余嘗細觀星岡公儀表絕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客止亦頗重厚,蓋取法于星岡公。爾之容止甚輕,是一大弊病,以后宜時時留心,無論行坐,均須重厚。早起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爾最要之務。早起是先人之家法,無恒是吾身之大恥,不重是爾身之短處,故特諄諄戒之。

                                      家書:咸豐九年十月十四日諭紀澤

   吾兄弟息在略識世態(tài)而又懷一肚皮不合時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軟,所以到處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識世態(tài),其腹中雖也懷些不合時宜,卻一味渾含,永不發(fā)露。我兄弟則時時發(fā)露,終非載福之道。

                                家書:咸豐七年十二月初六日  致沅弟

   思身世之際,甚多抑郁不適于懷者,一由褊淺,一由所處之極不得位也。

                                        日記·咸豐九年十一月初七日

   所謂小人者,識見小耳,度量小耳。井底之蛙,所窺見何,而自以為絕倫之學;遼東之豕,所異幾何,而自以為蓋世之勛。推之以孓孓為義,以(上鹿下弭)(上鹿下弭)為信,以齪齪為廉,此皆識淺而易以自足者也。君臣之知,須積誠以相感,而動疑主恩之過?。慌笥阎?,貴積漸以租車,而動怨知己之罕覯;其或兄弟不相容,夫婦不相信,父子不相亮,此皆量褊而易以滋疑者也。君子則不然,廣其議,則天下之大,棄若敝展;堯舜之業(yè),視若浮云。宏其度,則行有不行,反求諸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烏有所謂自私自利者哉?

                                     文《筆記二十七則·君子·小人》

   莫苦海已往愈尤,但求此日行為無漸神鬼;體預怕后來災禍,只要暮年心氣感召吉祥。

                                                         詩文·聯(lián)語

   天下無易境,天下無難境;終身有樂處,終身有憂處。

                                                        詩文·聯(lián)語

   戰(zhàn)戰(zhàn)兢兢,即生時不忘地獄;坦坦蕩蕩,雖逆境亦暢天懷。

                                                        詩文·聯(lián)語

   總要養(yǎng)得有胸次博大活潑,此后更當有長進也。

                                   家書:咸豐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諭紀澤

   襟懷資宏大,世俗之功名得失須看得略平談些。

                                            日記:咸豐十年三月十八日

   爾既無志于科名祿位,但能多讀古書,時時哦詩吟字,以陶寫性情,則一生受用不盡。第宜束身圭壁,法王羲之、陶淵明之襟韻瀟灑則可,法稽、阮之放蕩名教則不可耳。

                                       家書:同治元年七月十四日諭紀澤

   
 養(yǎng)生服食

   吾望爾兄弟殫心竭力,以好學為第一義,而養(yǎng)生亦不宜置之第二。

                             家書:同治十年九月二十八日諭紀澤、紀鴻

   “忿”、“欲”二字,圣賢亦有之,特能少忍須臾,便不傷生,可謂名言至論。

                                           日記:咸豐十一年正月初五

   養(yǎng)生家之法,莫大于懲忿、窒欲、少食、多動八字。

                                           日記:咸豐十一年正月十四日

   將盡之膏,豈可速之以風?萌蘗之木,豈可牧之以牛羊?茍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況我之氣血親虧者乎!今惟有日日靜養(yǎng),節(jié)嗜欲、慎飲食、寡思慮而已。

                                          日記: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初十

   吾不以季病之易發(fā)為慮,而以季好輕下藥為慮。吾在外日久,閱事日多,每勸人以不服藥為上策。……余緘告之,云治心以廣大二字為藥,治身以不藥二字為藥……

                                   家書:同治元年七月二十日致沅弟季弟

   吾兄弟體氣,皆不甚健。后輩子侄,尤多虛弱。宜于平日講求養(yǎng)生之法,不可于臨時亂投藥劑。養(yǎng)生之法,約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日懲忿,三日節(jié)欲,四曰每夜臨睡洗腳,五曰每日兩飯后各行三千步。懲忿,即余匾中所謂“養(yǎng)生以少惱怒為本”也。

                                      家書:同治五年六月初五日與澄弟

   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日節(jié)欲、節(jié)勞、節(jié)飲食。又言凡人交友,只見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管鮑,明日秦越;謂我與小珊有隙,是盡人歡竭人忠之過,宜速改過,走小珊外,當面自認不是。又云使氣亦非保身體之道。小子讀之悚然。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一日

   吾于凡事皆守“盡其在我,聽其在天”二語,即養(yǎng)生之道亦然。體強者,如富人因戒奢而益富;體弱者,如貧人因節(jié)嗇而自全。節(jié)嗇非獨食色之性也,即讀書用心,亦宜儉約,不使太過。余“八本匾”中,言養(yǎng)生以少惱怒為本,又嘗教爾胸中不宜太苦,須活潑潑地,養(yǎng)得一段生機,亦去惱怒之道也。既戒惱怒,又知節(jié)嗇,養(yǎng)生之道,已盡其在我者矣。此外壽之長短,病之有無,一概聽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計較他。凡多服藥餌,求禱神祗,皆妄想也。吾于醫(yī)藥、禱把等事,皆記星岡公之遺訓,而稍加推闡,教示后輩,爾可常常與家中內(nèi)外言之。

                                     家書:同治四年九月初一日諭紀澤

   老年來始知圣人教孟武伯問孝一節(jié)之真切。爾雖體弱多病,然只宜清靜調(diào)養(yǎng),不宜妄施攻治。在生云:聞在著天下,不聞治天下也。東坡取此二語,以為養(yǎng)生之法。爾熟于小學,試取“在宥”二字之訓詁體味一番,則知在、蘇皆有順其自然之意。養(yǎng)生亦然,治天下亦然。若服藥而日更數(shù)方,無故而終年峻補,疾輕而妄施攻伐強求發(fā)汗,則如商君治秦、荊公治家,全失自然之妙。柳予厚所謂“名為愛之其實害之”,陸務觀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皆此義也。東坡游羅浮詩云:“小兒少年有奇志,中宥起坐存黃庭?!毕乱弧按妗弊?,正合莊子“在宥”二字之意。蓋蘇氏兄弟父子皆講養(yǎng)生,竊取黃老微旨,故稱其子為有奇志。以爾之聰明,豈不能窺透此旨?余教爾從眼食二端用功,看似粗淺,卻得自然之妙。爾以后不輕服藥,自然日就壯健美。

                               家書,同治五年二月二十五日諭紀澤紀鴻

   養(yǎng)生五決:一眠食有恒,一飯后散步,一懲忿,一節(jié)欲,一洗腳。

                                    家書:同治五年七月初三日致沅弟

   古人以懲忿窒欲為養(yǎng)生要訣。懲忿即吾前信所謂少惱怒也,窒欲即吾前信所謂知節(jié)嗇也。因好名好勝而用心太過,亦欲之類也。藥雖有利,害亦隨之,不可輕服。

                                   家書:同治四年九月晦日諭紀澤紀鴻

   養(yǎng)身之道,以“君逸臣勞”為要。省思慮、除煩惱,二者皆所以清心,“君逸”之謂也;行步常勤,筋骨常動,“臣勞”之謂也。閣下雖自命為懶人,實則懶于“臣”而不甚懶于“君”。蓋早歲褊激之處至今尚未盡化,放思慮、煩惱二者不能悉蠲。以后望全數(shù)屏絕,不輕服藥,當可漸漸奏效。

                                  書信:同治元年四月十七日復李續(xù)宜

   凡沉疴在身,而人力可以自為主持者,約有二端:一曰以志帥氣;一曰以靜制動。人之疲憊不振,由于氣弱。而志之強者,氣亦為之稍變。如貪早睡則強起以興之,無聊賴則端坐以凝之,此以志帥氣之說也。久病應怯,則時時有一畏死之見撞擾于胸中,即魂夢亦甚不安恬。須將生前之名,身后之事,與一切妄念,鏟除凈
盡,自然有一種恬淡意味,而寂定之馀,真陽自生,此以靜制動之法也。愿閣下于藥物調(diào)養(yǎng)之外,更將此兩法體驗一番,久之必有小效。

                                  書信:咸豐十年七月二十一日復李宗羲

   爾體甚弱,咳吐咸痰,吾尤以為慮,然總不宜服藥。藥能活人,亦能害人。良醫(yī)則活人者十之七,害人者十之三;庸醫(yī)則害人者十之七,活人者十之三。余在鄉(xiāng)在外,凡目所見者,皆庸醫(yī)也。余深恐其害人,故近三年來,決計不服醫(yī)生所開之方藥,亦不令爾服鄉(xiāng)醫(yī)所開之方藥。見理極明,放言之極切,爾其敬聽而遵行之。每日飯后走數(shù)千步,是養(yǎng)生家第一秘訣。爾每餐食畢,可至唐家鋪一行,或至澄叔家一行,歸來大約可三千馀步。三個月后,必有大效矣。

                                 家書:咸豐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諭紀澤

   養(yǎng)生之道,當于“眠、食”二字悉心體驗。食即平日飯菜,但食之甘美,即勝于珍藥矣。服亦不在多寢,但實得神凝夢甜,即處刻,亦足攝生矣。

                                       日記: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初六日

   凡醫(yī)生危言深語,切弗輕信,尤不可輕于服藥。調(diào)養(yǎng)工夫,全在眼食二字上。

                               家書:同治五年八月十四日諭紀澤、紀鴻

   尊脈稍遜于前二日,自由不能養(yǎng)靜之故。古人謂寡言養(yǎng)氣,寡視養(yǎng)神,寡思養(yǎng)精。尊處勝友如云,難以寡言;簿書如麻,難以寡視?;蛘埞阉?,以資少息乎。

                                書信:咸豐十年三月二十八日復胡林翼

   爾輩身體皆弱,每日須有靜會養(yǎng)神之時,有發(fā)憤用功之時。一張一弛,循環(huán)以消息之,則學可進而體亦強矣。

                                家書:同治十年八月十四夜諭紀澤紀鴻

   吾見家中后輩,體皆虛弱,讀書不甚長進,曾以養(yǎng)生六事勵兒輩:一曰飯后于步,一日將睡洗腳,一曰胸無惱怒,一曰靜坐有常時,一曰習射有常時(射足以習成儀強筋力,子弟宜學習),一曰黎明吃白飯一碗不沾點菜。此皆聞諸老人,累試毫無流弊者,今亦望家中諸侄試行之。

                            家書:同治十年十月二十三日與澄、沅二弟

   精神要常令有馀,于事則氣充而心不散漫。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七日

   總要靜養(yǎng),使精神常裕,方可說工夫也。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此病(肝?。┓撬庰D所能為力,必須將萬事看空,毋惱無怒,乃可漸漸減輕。蝮蛇螫手,則壯士斷其手,所以全生也。吾兄弟欲全其生,亦當規(guī)惱怒如蝮蛇,去之不可不勇。

                                   家書:同治三年四月十三日致沅弟

   吾近夜飯不用葷菜,以肉湯燉蔬菜一二種,令其爛如(歹夭),味美無比,必可以資培養(yǎng)(菜不必貴,適口則足養(yǎng)人),試燉與爾母食之。(星岡公好于日入時手摘鮮蔬,以供夜餐。吾當時侍食,實覺津津有味,令則加以肉湯,而味尚不逮于昔時。)后輩則夜飯不葷,專食蔬而不用肉湯,亦養(yǎng)生之宜,且崇儉之道也。顏黃門(之推)《顏氏家訓》作于亂離之世,張文瑞(英)《聰訓齋語》作于承平之世,所以教家者極培。爾兄弟各覓一冊,常常閱習,則日進矣。
                                     家書:同治四年閏三月十九日諭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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