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經(jīng)圣解(七十)----蕭天石(2011-10-19 22:46:18)
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①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②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③;故為天下貴。
【注釋】
①傅奕、范應(yīng)元本“不言”“不知”下有“也”字。言,老子二章 “行不言之教”。五章“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四十三章“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蓋道非言說之所可及,然亦不離言 說。老子首章即曰:“道可道,非常道。”此在戒有道之不可多言也。故上句王弼注:“因自然也?!毕戮渥ⅲ骸霸焓露艘?。”頗得其旨。 ②“紛”,王弼本作“分”。景龍碑本作“忿”。易順鼎謂:“‘挫其銳’四句與上篇第四章同,乃上篇無注,而此皆有注?!段?選·魏都賦·運命論》兩注皆引《老子》‘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是謂玄同?!o此六句,可證其為衍文矣?!?br> ③故,傅奕本無。河上本下五句“不可得”上皆有“亦”字。此言圣人治國,無為清靜,無形可名,無兆可舉,故民不可得而親、不 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總闡玄同宗圣義第一 老子之道,于首章中,即可得知其有“有宗”,有“無宗”,有“玄同宗”。夫通萬不通之謂知,解萬不解之謂圣,化萬不化之謂神,同萬 不同之謂玄。玄同宇宙天地萬物而一之,一而齊之,齊而等之,等而平之,并皆冥入于無。無而非無,有而非有;以不無而無,以非有而 有;以同而不同,不同而同。故莊子曰:“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眾,其治一也?!逼浞忠舱撸胁环终叽嫜?;其不一者,有玄一者在 焉!“天地,一指也,萬世一彈也”!同乎同,不同乎不同;道乎道,不道乎不道。學(xué)也者,有其不學(xué)者在焉;知也者,有其不知者在焉!故 道非語言文字之所可及,亦非思慮知悟之所可窮。故曰:“知者不言。”唯道雖不可言說,然不離言說,離卻語言文字則無傳焉!強 為之言說,或著而為文字,則落實而為道之跡,非道也矣!故曰:“言者不知?!惫梳屽日f法四十九年,最后所傳心法,自謂“未曾說得一 字”。而孔子亦自謂其“我有知乎哉?我無知也”。不言不知,方為大言大知;故曰:“無言通天地,默化徹古今;有道冥同異,萬古日月 新?!绷撕醮?,則自能以不言為教,以不言為化,以不言為道矣。 塞兌閉門,所以格物以杜外,而杜外以養(yǎng)中也。挫銳解紛,所以去知絕慧,而等萬不等也。和光同塵,所以混俗齊物,而同萬不同 也。以我入物,則萬物與我為一體,而物我同矣。以我入天地,則天地與我不二矣;夫如是天地永存常新,而我亦自永存而常新。以我 之真我與神我,實與天地而共存也;其所亡者形,而非神也。斯六者,內(nèi)外俱治,內(nèi)外俱養(yǎng),而至于玄同,乃修“圣功神化”者之不二法 門也,世人之所以有知見之執(zhí),有是非之爭,有善惡之別,有得失之欲,有死生之念,要在有分別心,而不能玄同天地萬有而為一也。不 能玄同,故不能大;不能大,則自小人矣。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謂神?!辈荒苌窕療o方,則逐途皆滯,又烏可得而逍遙自在,無往而不自適其適,自得其得,自安其安,而自樂其樂也? 修玄同宗者,類須能以天地為一府,以萬物為一體,以人我為不 二,以死生為一條,則我自超越天地萬物人我死生,而涵蓋之玄同之矣。視人之身若其身,視人之家若其家,視人之國若其國,又誰得而 親疏之?故曰:“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贝死献拥扔H疏之教,我無人我心,則亦無親疏觀矣。此亦可謂為“世界大同,天下一家,中 國一人”所必由之途徑也。 在玄同境界中人,亦即為“同天地境界”中人。既同天地矣,則自“善利萬物而不爭”,“自處于天下之所惡而不辭”。且利生于害, 害生于利;知利害之相生而復(fù)相成也,則利害不在已。故不趨利,不遠害,復(fù)能以利予人,害則歸已,又誰得而利害之?故曰:“不可得而 利,不可得而害?!币源诵囊嘣缫褵o利害心與得失觀矣。 夫既入于同天地境界,亦自可超天地而獨立獨存!超天地而獨立獨存矣,則不但可等貴賤,且亦可泯貴賤而無貴賤矣。況物本無 貴賤,名亦如之,其所以有貴賤者,人心自為之耳!我無心于帝王,則可視帝王如草芥;我無心于富貴,則可視富貴如浮云。凡人之所 爭所逐者,我避之逃之猶恐不及,又誰得而貴賤之?蓋貴賤在己,而不在人也。故曰:“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以此心早已無貴賤觀 與榮辱觀矣。能通以上三關(guān),則萬關(guān)皆通,而可上與天齊。故老子最后曰:“故為天下貴” 參證章旨第二 道不可以知知,道不可以言言。知其所知,而不知其所不知;言其所言,而不能言其所不及言,且言非知也,知非道也。故圣人重默 而識之,默而悟之。悟而行之,行而成之;而法天無言為教也。修道者,重行證而不重知解,重黜其聰明,解其慧悟,閉其心神,而自守其 愚拙素樸,渾然無知以為道,默然不言以為教。實若虛,有若無;大圣而若末圣,大知而若無知;無所不知,而若一無所知。以有知即 錯,啟口即失;多言多失,少言少失,不言不失,默而會之,道在自心,反求即得,豈待言傳乎? 圣人塞兌閉門,挫銳解紛,和光同塵,混俗無知,與天地一府,通乎物我,而同于大化,則自無親疏、利害、得喪、禍福、榮辱、大小、多 少、尊卑、貴賤之分矣!世間萬千差別相,而我皆渾而一之,冥而同之,則不但“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 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且即此等分別心、分別相、分別觀,亦共相泯而同入于無矣。堯讓天下于許由,而許由不受者,以許由能自貴 其貴,而賤天下人之所貴。故能等量齊觀,而以天下不足為重輕也。至其極也,則死生觀亦然。體道者,與天為一,神與道合,又孰得而 死生之?無可得而死生之,自亦無可得而貴賤、禍福、利害、親疏之矣,以其能玄同萬有而為一,與天同心而無心,與道同體而無體,與 物同化而無物,不但“玄同天地”,且復(fù)能超天地而上與道合,此所以為天下貴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