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檢字》 序 常熟學人王培林先生的新著《說文檢字》即將問世,前此已有《小篆通檢》、《秦篆 漢隸簡化字 檢篆釋疑》,三書可成《說文》小篆學一新系列,但三書不同,《小篆通檢》旨在立足於小篆形體本身,用五位數(shù)碼將小篆文字數(shù)字化,經(jīng)數(shù)字化而編出通檢?!肚刈?漢隸 簡化字 檢篆釋疑》重在研究小篆構(gòu)成,恢復(fù)小篆一個“能自圓其說”的系統(tǒng),再編查檢表,表後另文逐一解釋之,形成檢篆字、釋篆疑系統(tǒng)?!墩f文檢字》正是在作者五位數(shù)碼檢篆系統(tǒng)和釋疑系統(tǒng)的基礎(chǔ)上,重在逐一考正《說文》小篆字形,並針對新字形作出相應(yīng)的形義考釋。三書分別是數(shù)碼通檢系統(tǒng)、提問釋疑系統(tǒng)、考形釋義系統(tǒng)。清代《說文》學四大家之後,如何開拓《說文》學新局面,抑或四家封頂,嗣響難尋,難以有什麼新局面了?晚近百年來,《說文》學的新開拓不外以下七個方面,一是沿流溯源,著《說文》引經(jīng)、引方言、引通人等的考索。二是著《說文》通論,用史學文化觀來對《說文》作專題解讀,最終形成《說文》學文史理論解釋系統(tǒng)。三是以甲骨文等古文字形體為標的,離散《說文》小篆形體與之對照,以歸納《說文》小篆形體結(jié)構(gòu)的類別,解讀其來源和演變過程。四是用甲金文乃至戰(zhàn)國文字考正《說文》小篆形音義和《說文》說解文字,包括對《說文段注》等四大家的考正。五是纂集諸家研究成果並精練之,鑄成匯纂、詁林、約注之類的作品。六是用《說文》諧聲偏旁來研究上古音,又以上古音反哺《說文》,或以源自《說文》諧聲的上古音與源自甲金文字的上古音作對照,以形成統(tǒng)一的更為精準的上古音系統(tǒng),或從中尋獲兩漢音系與上古音系的中峰分野。培林的做法,可謂第七方面軍,七是立足於中國文字固有的形式系統(tǒng),創(chuàng)新其形式化手段,從現(xiàn)代文字編碼法入手,對說文小篆一一編碼,形成新的《說文》文本系統(tǒng),對此新文本系統(tǒng)既作形式化、數(shù)位化系統(tǒng)的研究,又對新文本系統(tǒng)的全部成員逐一研究,或引古書舊籍,或引後人新成果,更多的敍說作者的新發(fā)現(xiàn),形成《說文》新文本解釋系統(tǒng)。王培林氏新《說文》學的位置及成果特色可知。 還需說及的是, 《說文檢字》可分兩大塊,一是形式化意念下的新編碼系統(tǒng),讀者莫謂此為一單純查檢法系統(tǒng),它恰恰是既可供查檢,又可供探求的一個研究系統(tǒng)。全書收小篆字10483字(《說文》原列正文9353字,重文1163字之古文篆文,計10516字,王著僅限小篆),其中包括《說文》字頭、《說文》小篆重文(異體字)、徐鉉新附字,還有《說文段注》增補的小篆29字(以“+”標注,示別于《說文》原典)。小篆從嬴秦同文至許慎,又從許慎至後世,同一小篆字有不同的寫法,變化甚多。再說許慎《說文》的篆文中有古文,並非全是小篆,可見所據(jù)更早,由來甚遠,王國維《史籀篇證序》稱:“篆文固多出於籀文,則李斯以前,秦之文字,謂之用篆文可也,謂之用籀文亦可也。”這裏說的是大篆,也有小篆,情況錯綜複雜,李斯的秦篆亦非從天而降,恐不過是大篆文、籀文的省改。許書小篆,也並非一依秦篆,更何況許書中的篆文中夾有古文,許書古文本為孔子壁中書,但許書古文與籀文大篆頗不相近,正如王國維所說,史籀大篆與古文之“所謂異者,亦由後人觀之,在作書時亦祗用當世通行文字”,而許書古文與籀篆相異者,抑或亦如史籀用“當世通行文字”,有正向小篆接近者,可見《說文》小篆與古文難分難解。要說許書小篆之于古文,段玉裁《<說文敘>注》曾說:“許所列小篆,固皆古文大篆。其不云古文作某,籀文作某者,古籀同小篆也;其既出小篆,又云古文作某,籀文作某者,則所謂或頗省改者也?!笨梢娫S書小篆與古文大篆和籀文的關(guān)係是多麼複雜,對此,作者是有清醒認識的,書中說,許書小篆有許多字“取形於古文或籀文”(0006“上”字下按語),作者要厘清《說文》小篆,要讓《說文》小篆回到歷史的在場,任務(wù)是多麼艱巨。再說,學界雖有小篆字典之類可供查檢,完善和校正自不待言,《漢語大字典》正楷字後每列古文字含小篆,全部以《說文》小篆為據(jù),王著恰恰就是要來重?!墩f文》小篆的。今王著列一萬餘小篆字,字形清晰,在形體上形成“篆楷對照”,由楷查篆,不啻是方便查檢,而是在廓清種種歷史迷霧之後,對小篆形體規(guī)範系統(tǒng)的一種蠡測,小篆字的較為標準化的寫法,極有漢字形體學價值。著者對小篆形體的寫定是十分慎重的,可謂“字字考形下工夫,筆筆寫定含艱辛”?!墩f文》原有的形體固然全都保存著,以彰顯其文化價值,甚確。凡所據(jù)《說文》中華書局本形體被認為有出入者,書中“篆字編檢索”欄“已作更正”。請問:“更正”的依據(jù)是什麼?或有前人涉及相關(guān)小篆字形的理據(jù),還有作者多年從事小篆形體研究的經(jīng)驗感知,包括作者多年來對小篆字的書藝摹寫,對某篆字字形把握的積累,局部形體的類推,都可能成為“更正”的原委,更重要的,改正的依據(jù)來自《說文》本身,來自作者對許書形體的全面考察和綜合比較研究,可謂發(fā)掘內(nèi)證,並以內(nèi)證為主。例如作者自己專門拈出之例:6953 《說文檢字》的第二大塊是正文,是《說文》再研究。全書將中華書局影印清人陳昌治校大徐本《說文解字》作工作本(作者稱之為藍本),王氏新文本猶原本覆刻本,此事意義甚大,它表明一依原本,保持原貌,決不亂改許書。作者深知,原本不少已經(jīng)“失真”的字形卻承載著二千年來漢字演變的豐富的歷史信息,不宜改動之。為做到這一點,作者可謂費盡心思,做足工夫,作者不是直接從電腦字庫輸入現(xiàn)有字形,而是依照原形,甚至依據(jù)說解重構(gòu)原形,製成漢字圖形貼入文檔,以顯示原貌。 既以原本為工作本,那就會有許多新氣象出現(xiàn)。如隸定,當然按要求要盡可能納入現(xiàn)代漢字的規(guī)範系統(tǒng),但許多隸定字就無法納入。只能說作者隸定《說文》小篆的目標只能是現(xiàn)代書體的楷化。書中0006“上”字的隸定、0007“帝”字的隸定,含對古文“帝”字的隸定,0008“旁”字的隸定,一口氣隸定出含古文的五個“旁”字,0012“禮”的隸定,都是明證。 作為新文本系統(tǒng),既以訂定小篆為己任,首要任務(wù)就是對《說文》字體的重訂,當然和該書編碼系統(tǒng)查檢部分的內(nèi)容相呼應(yīng)。書中凡有【培按】二字處即可找到重訂字形例:0013“禧”篆許書作 作為新文本系統(tǒng),作者圍繞小篆形體訂定,除了編制以篆檢字表,當然也是《說文》小篆總表之外,最主要的,恐怕都將心血付與按語之內(nèi)。以0006“上”字下的按語為例,大徐本有“此古文丄”一語直指字頭而言,篆文字頭就應(yīng)該是古文“ 書中也有可商之處。例如“矢”字,許書:“ 因江蘇鳳凰出版社編輯同仁和培林本人約請,命作一序,不克獲辭,今成文忝列,以求教于學界。 李 開 2013年3月于澳門科技大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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