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秋游，發(fā)現(xiàn)小河邊孤立著一棵瘦削的樹，枝柯稀疏，葉片兒落了大半，一簇簇黃棕色果子掛在枝頭，甚是突兀。同行的二十余人皆不知樹名，只有我遠遠望見便覺眼熟，那是現(xiàn)今十分少見的鄉(xiāng)土樹苦楝。那橢圓形比棗兒略小的果子，便是苦楝子。因此，老家人常將苦楝樹稱之為苦棗樹。

在我兒時記憶中，苦楝樹是清高的，也是不合群的樹木。常見它孤零零地站在河邊或溝壑一角，是那么的低調(diào)與淡定。沒有農(nóng)家愿把苦楝栽在家門前，一則其名字不吉利，二則苦楝樹沒有屈曲盤旋的虬枝，缺乏好看的“造型”。但清秀而挺拔的苦楝樹，獨自在風雨中成長，最終也會被人掛念。那是因為苦楝樹干較直，材質(zhì)又比杉樹堅硬，三十年前是做家具的好用料。樸實無華的苦楝樹在鄉(xiāng)野中長到一定高度，就會有木匠將其砍去，打造的家具，輕巧光滑。

清秀的苦楝樹皮、枝椏均十分干凈，不會招來刺毛蟲，因此孩童們常會聚到苦楝樹下鍛煉爬樹技巧。春天，可以爬到高處聞聞苦楝花的清香。苦楝樹開的花為淡紫色，長約一厘米，簇在樹梢呈傘狀，散發(fā)出的清香沁人心脾，就連田野風里也透著一股苦楝花的清爽氣息。夏末，青青的苦楝子枝頭扎堆，頑童們就愛上樹采集，將苦楝子當自制彈弓中的“炮彈”，打到人胳膊上生疼。秋來霜降之后，苦楝樹羽毛狀葉子紛紛凋零，苦楝子熟透泛黃，貪吃的小孩就以為這果子吃起來和干棗差不多。常有大人仿佛看透了孩子的心思，警告那些圍著光禿禿的苦楝樹轉(zhuǎn)的孩子：不要吃苦楝子，小孩子吃進肚里會變啞巴的。偶有幾個調(diào)皮鬼，偏不信那唬人的話，偷偷塞一粒進嘴里，嘗到了苦楝子酸酸澀澀的味道，忙吐了出來。于是，大多數(shù)苦楝子不再有人碰，宿存枝頭，日顯皺縮，經(jīng)冬不落。

苦楝樹的孤單，還在于世人無端的“誤解”，使小孩子對苦楝樹也漸有隔膜。暗褐色的苦楝樹皮上，分布著些許白色的斑點，大人們說這是吃了苦楝子變成啞巴的小孩，因悔恨而留下的淚痕?？嚅瑯淅现首仙?，又有人說這是老樹吸了過多爬樹小孩的血的緣故。實際上，苦楝子雖有小毒，不可食用，但它卻是驅(qū)蛔蟲的好藥材。將苦楝花焙干搗為細末，日敷可治痱子瘙癢。將青苦楝樹葉混上干草，點著了可煙熏蚊子?？嚅瑯涞墓τ谜娌簧伲懊暋眳s不怎么好聽。

不寄人籬下，不羨繁華不慕喧囂，獨自咀嚼生命中淡淡的苦味淡淡的清馥。樸實無華的苦楝樹，有一種耐得住寂寞的孤單，在現(xiàn)代社會是否還得隱居在被人遺忘的角落？但愿這樣的“老實木”，能夠為更多的人熟識欣賞。（秦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