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詞鑒賞〗
紅樓夢詩詞賞析(二)
21
金陵十二釵又副冊判詞——“枉自溫柔和順”
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
堪羨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花襲人。
寶玉看完晴雯的判詞（當(dāng)然沒有看懂），又往下看“見后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鮮花隱“花”字，破席隱“襲”字），接下去就是這首判詞。
襲人原來是賈母身邊的丫頭，本名珍珠。賈母擔(dān)心她的愛孫寶玉身邊的人不可靠，才把這個“心地純良，克盡職任”的丫頭給了寶玉。寶玉因她姓花，便依據(jù)陸游“花氣襲人知驟暖”的詩句改其名為花襲人。
霽月難逢，是說像晴雯這樣的好姑娘難以找到；同時“難逢”又是“難于逢時”，即命運不好的意思。彩云易散，是預(yù)示她薄命早死。畫里的“烏云濁霧”也是說她的遭遇將是一塌糊涂。
襲人的性格和晴雯正相反，非常隨和，同上下左右的人關(guān)系都搞得不錯，所以說她“溫柔和順”；而且長得也“柔媚嬌俏”，所以又說她“似桂如蘭”。她跟了寶玉后，“心中眼中只有一個寶玉”，處處體貼，時時關(guān)切，無微不至，成了寶玉身邊第一號得意的人。如果說晴至和寶玉的關(guān)系還只是一種親密的友誼，那么襲人同寶玉一開始就有了性愛的成分。。她認(rèn)為賈母已將自己給了寶玉，所以偷著和寶玉發(fā)生了關(guān)系。后來黛玉和她開玩笑，稱她為“嫂嫂”，說明她“如夫人”的身分已被預(yù)先承認(rèn)了。等到寶玉因同蔣玉菡交往和金釧之死而大被賈政笞撻后，王夫人信得過的丫鬟只剩下襲人一個，立即將她的月銀提到二兩，享受到同榮府其他姨太太同等待遇。一次寶玉無意中將襲人的汗巾同蔣玉菡作了交換；后來賈家勢敗后，襲人果真同她罵為“混帳人”的蔣玉菡結(jié)成婚姻。這樣一個最合“三從四德”標(biāo)準(zhǔn)的女子，最后落到一個戲子手里；而似乎肯定是她主人的寶玉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當(dāng)年這個向?qū)氂癜l(fā)誓“便是八人轎也抬不出我去”的襲人，還是被蔣玉茵的花轎抬去了。按脂批“琪官（蔣玉菡藝名）雖系優(yōu)人，后同與襲人供奉玉兄(寶玉)、寶卿(寶釵)得同終始”一句提供的線索，我們還可猜測寶玉和寶釵在窮困落魄后，要靠襲人夫婦過一段生活。這一切在作者看來都是命運在捉弄人，所以才有后兩句的感嘆。
22
判詞“根并荷花一莖香”
根并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xiāng)。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香菱。
寶玉看又副冊判詞不解，又去翻副冊，見上面“畫著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蓮枯藕敗”，接著便是這首判詞。
香菱是薛家的丫頭，是奴婢，進不了“正冊”；可她原是甄士隱家的貴小姐，也不能進“又副冊”，所以作者就把她安排在介于主奴之間的“副冊”里。
第一句是說，“香菱”原來就是“英蓮”；英蓮三歲時被拐子拐走，養(yǎng)到十幾歲賣給薛蟠，給這個花花太歲作了侍妾。后來薛蟠娶了個攪家不賢的潑婦夏金桂，又貪又嫉，又狠又毒，香菱受盡他們的凌辱虐待，含恨而死。關(guān)于香菱的結(jié)局，這首判詞說得很明確。高鄂的續(xù)書寫夏金桂死后，香菱被扶正，當(dāng)了正夫人，是顯然不符曹雪芹的意圖的。
如果說甄家的小榮枯映襯著賈家的大榮枯，那么香菱的命運也是對大觀園群芳命運的一個暗示。誰能想象得到嬌生慣養(yǎng)的甄家的掌上明珠，會成為一個讓人作踐的奴才呢?誰能容忍那么聰明俊秀的姑娘，配給一個只會作“哼哼韻兒”的蠢材呢?有人說過這是“玉碗金盆貯以狗矢(屎)” (二知道人：《<紅樓夢>說夢》)，實在令人惋惜。英蓮就是“應(yīng)憐”，從作者宿命的觀點看來，這是不可解的，命運是無情的。
23
判詞“可嘆停機德”
可嘆停機德， 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 金釵雪里埋。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薛寶釵、林黛玉兩個人。這一首說的是薛寶釵、林黛玉兩個人。
“寶玉看“副冊”仍是不解，又去看“正冊”，見第一頁上“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釵”(兩株枯木是“林”字，雪諧“薛”音)。下面就是這首判詞。
這一句是說寶釵有封建階級女性最標(biāo)準(zhǔn)的品德。她“品格端方，容貌豐美”，“行為豁達，隨分從時”，榮府主奴上下都喜歡她。作者又說她“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正是封建時代有教養(yǎng)的大家閨秀的典型。她能規(guī)勸寶玉讀“圣賢”書，走“仕途經(jīng)濟”的道路，受到寶玉冷落也不計較。黛玉行酒令時脫口念出閨閣禁書《西廂記》、《牡丹亭》里的話，她能偷偷提醒黛玉注意，還不讓黛玉難堪。按當(dāng)時賢惠女子的標(biāo)準(zhǔn)，她幾乎達到無可挑剔的“完美”程度。但讀者同這個典型總是有些隔膜，這是為什么呢?就是她對周圍惡濁的環(huán)境太適應(yīng)了，并且有時還不自覺地為惡勢力幫一點小忙。如金釧被逼跳井后，她居然不動感情，反倒去安慰殺人兇手王夫人。有人評論說，她是個有尖不露、城府很深、一心想當(dāng)“寶二奶奶”的陰謀家，這也似乎有些太過分了。她自己既是封建禮教的衛(wèi)道士，又是個封建道德的受害者。賈家敗落后，她的下場也不妙，“金釵雪里埋”就是預(yù)示。
這一首說的是薛寶釵、林黛玉兩個人。這一首說的是薛寶釵、林黛玉兩個人。
第二句是說林黛玉是個絕頂聰慧的才女。她的才華是大觀園群芳之冠，是智慧的女神。她從小失去父母，寄養(yǎng)在外祖母家，盡管是賈母的“心肝肉”，可是以她的敏感，總擺脫不了一種孤獨感。特別是在對寶玉的愛情上，幾乎到了神經(jīng)過敏的程度。好在寶玉對她一往情深，處處寬慰她，哪怕是籬玉歪派給他的“錯誤”，他也承認(rèn)。這樣，他們的愛情就在一種奇特的、連續(xù)不斷的矛盾痛苦中發(fā)展著。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哭了，哭時要比笑時多；剛剛和好了，突然又鬧翻了，鬧翻一次反倒加深一次感情。他們的愛情在有形無形的外界壓力下，形成一種畸型。在榮國府那樣的環(huán)境里，越敏感的人就越忍受不了。黛玉的悲劇就在于她不會像寶釵那樣會裝“糊涂”，她太聰明了。
寶釵和黛玉是一對相互對稱的典型：一個胖、一個瘦；一個柔，一個剛；一個藏愚守拙，一個鋒芒畢露；一個心滿意足地成為“寶二奶奶”，一個凄凄慘慘地不幸天折。但這一對情敵中沒有勝利者，后兩句說得明白：寶玉的心仍在“林中掛”，寶釵要冷清清地守一輩子活寡。
24
判詞“二十年來辨是非”
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
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夢歸。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賈元春。
判詞前面“畫著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 (弓字諧“宮”字，表明和宮廷有關(guān)；櫞，一種叫佛手柑的植物，音yuan，諧“元”字音)。
元春是賈家的大小姐，賈政的長女。她以“賢孝才德”被選進宮里做了女史(女官名)，后來又被晉封為“風(fēng)藻宮尚書”，加封“賢德紀(jì)”，是榮府女性中地位最高的一位。賈家煊赫的勢力，除靠祖宗功名基業(yè)外，還靠著家里出了“皇娘”這層重要關(guān)系。
“二十年”，大約是說元春懂事以來的年齡。她從貴族之家到宮廷，政治上的是非興衰見的多了。石榴花開在宮廷里，喻元春的榮耀。為了她歸家省親，竟然修造一座規(guī)模宏麗的皇家式的大觀園，再看她元宵節(jié)歸省時烈烈轟轟的盛大場面，簡直無與倫比了。第三句是說，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的命運無法與元春相比，可是元春的結(jié)局也不妙，第四句就說她在寅卯年之交就要一命嗚呼!前三句極力渲染元春的榮耀，突然一句跌落下來，讓你出一身冷汗。元春一死，靠山倒了，這個赫赫揚揚經(jīng)歷百載的貴族之家就要迅速土崩瓦解。元春雖然在書中出現(xiàn)的機會很少，但她的存在與否與這個大家族的興衰緊緊聯(lián)系著。
25
判詞“才自精明志自高”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
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fēng)一夢遙。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探春。
判詞前"畫著兩人放風(fēng)箏，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涕泣之狀?！边@副畫象征著探春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離別故土，船和海是暗示她遠嫁的情景
探春是賈政的小老婆趙姨娘生的。在賈家四姊妹中她排行老三，是最聰明、最有才干的一個。說她志向高，是她想有一番作為。“敏探春興利除宿弊”一回，寫她代鳳姐管理一段大觀園，把那么紛繁的事務(wù)，一宗一件管理得井井有條，表現(xiàn)出不一般的才干，其精明幾乎不在鳳姐之下。
她在封建觀念影響下，以自己是“庶出”為恥；加上趙姨娘為人卑瑣，她就干脆不認(rèn)她作娘。她同姐姐迎春懦弱的性格截然相反，人稱“玫瑰花”，又鮮艷又有刺。在“抄檢大觀園”一回，她居然敢打那個大太太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個大嘴巴!多么令人痛快!鳳姐隨意作踐趙姨娘，可是對其生的這個出眾的女兒卻絲毫不敢小看，還要“畏她五分”，獨表敬重。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嬌小姐，隨著家族末落，命運也一樣令人悲哀，年輕輕的就遠嫁異鄉(xiāng)，路遠山遙，斷絕了與家人的聯(lián)系。判詞前的畫里畫著兩人放風(fēng)箏，可能還有一個女孩兒同她一起嫁走，因曹雪芹沒寫完全書，不知是誰了。
26
判詞“富貴又何為”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
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云飛。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史湘云。
判詞前“畫幾縷飛云，一灣逝水”。 “飛云”照應(yīng)詞中的“斜暉”，隱“云”字3“逝水”照應(yīng)詞中的“湘江”，隱“湘”字。
湘云是保齡侯尚書令史家的姑娘，即史太君的侄孫女。她生下不久，就失去父母慈愛，成為孤兒，在叔嬸跟前長大。她到大觀園來，是她最高興的時刻，這時她大說大笑，又活潑，又調(diào)皮；可是一到不得不回家時，情緒就頓時冷落下來，一再囑咐寶玉提醒賈母常去接她，凄凄惶惶地灑淚而去，可見在家時日子過得很不痛快。這樣一個健美開朗的女兒，結(jié)局如何呢?“展眼吊斜輝”，就是說她婚后的生活猶如美麗的晚霞轉(zhuǎn)瞬間即失。 “水逝云飛”，可能是預(yù)示她早死或早寡，或者命運蹇澀。“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一回，寫她揀到寶玉丟的一只金麒麟，同她原有的金麒麟恰好配成一對。從回目“雙星”的字樣看，這肯定是對她未來婚姻生活的暗示。那么她的配偶是誰?是寶玉嗎?似乎是，其實又不是。有些研究者根據(jù)“庚辰本”脂批：“后數(shù)十回若蘭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推斷她可能同一個叫衛(wèi)若蘭的人結(jié)婚(第十四回秦可卿出喪時送葬的隊伍里出現(xiàn)過一次“衛(wèi)若蘭”的名字)?；蛟S后來寶玉把那只金麒麟再贈給衛(wèi)若蘭(猶如把襲人的汗巾贈給蔣玉菡一樣)，也未可知。因曹雪芹的書的全貌已不可窺，上述推測也只是推測罷了。
又有一則清人筆記說，有一種續(xù)書寫賈家勢敗后，寶玉幾經(jīng)淪落，最后同史湘云結(jié)婚。這可能就是從“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推衍出來的，聊備談資。
27
判詞“欲潔何曾潔”
欲潔何曾潔? 云空未必空。
可憐金玉質(zhì)，終陷淖泥中。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妙玉。
判詞前“畫著一塊美玉，落在泥垢之中”。 “美玉”就是“妙玉”，“泥垢”與判詞中的“淖泥”都是喻不潔之地。
妙玉出身于蘇州一個“讀書仕宦之家”，因自小多病才出家當(dāng)了尼姑。她“文墨也極通”，“模樣又極好”，也是大觀園中的一位姣姣者。說她“潔”，是因她嫌世俗社會紛紛擾擾不清凈才遁人空門，這是一層含義；她又有“潔癖”，劉姥姥在她那里喝過一次茶，她竟要把劉姥姥用過的一只名貴的成窯杯子扔掉。她想一塵不染，但那個社會不會給她準(zhǔn)備那樣的條件，命運將把她安排到最不潔凈的地方去。按規(guī)矩，出家就要“六根凈除”，可她偏要“帶發(fā)修行”，似乎還留一手，這是她塵心末斷的一個根據(jù)。第六十三回寫寶玉過生日時，妙玉特意送來一張拜帖，上寫：“檻外人妙玉恭肅遙扣芳辰”。一個妙齡尼姑給一個貴公子拜壽，這在當(dāng)時是荒唐的，似乎透露出她不自覺地對寶玉萌生了一種愛慕之意。這類地方把一個少女隱秘的心思寫得極細(xì)。 作者寫這些細(xì)節(jié)，不是要出妙玉的丑，不是對她進行譴責(zé)，而是充滿了憐惜之情。一個才貌齊備的少女，冷清清地躲在廟里過著那種枯寂的生活，該是多么殘酷!她的最后結(jié)局如何呢?有一條脂批說： “瓜洲渡口……紅顏固不能不屈從枯骨”。推測起來，她可能在榮府?dāng)÷浜罅髀涞焦现?，被某個老朽不堪的富翁(枯骨)買去作妾。這是多慘的悲劇。這應(yīng)該是“終陷淖泥中”的含義，與高鶚續(xù)書寫的被強盜掠去有別。
28
判詞“子系中山狼”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閨花柳質(zhì)，一載赴黃粱.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賈迎春。
判詞前“畫著個惡狼，追撲一美女，欲啖之意”。這是暗示迎春要落在一個惡人手里被毀掉。
迎春是榮府大老爺賈赦的妾所生的女兒。她長得很美，雖然沒有才華，但心地純潔善良。因性格懦弱，又排行老二，人稱“二木頭”。后來她被其父許配給孫紹祖。孫紹祖的先人因有“不能了結(jié)之事”，才拜在賈家門下，靠賈家的勢力起家的。這個孫紹祖家資饒富，并且“應(yīng)酬權(quán)變”，在官場中很走運，正在兵部等待提升，所以賈赦就選他做了“東床快婿”。孫紹祖品質(zhì)惡劣，連賈政都不同意這門親事，但賈赦不聽。迎春嫁過去之后，受盡種種虐待，一年之內(nèi)就被折磨死了。
29
判詞“勘破三春景不長”
勘破三春景不長,紹衣頓改昔年妝。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賈惜春。
判詞前面的是“一所古廟，里面有一美人在內(nèi)看經(jīng)獨坐”。喻惜春出家當(dāng)尼姑。
惜春是寧國府賈敬的女兒，賈珍的胞妹。她是賈家四位千金中最小的一個，從小就厭惡世俗，向往當(dāng)尼姑，小時愛和饅頭庵的小尼姑智能兒玩，后來又和妙玉成了朋友。惜春眼看著當(dāng)了娘娘的大姐元春短命天亡，二姐迎春出嫁不久被折磨死，三姐探春遠嫁異國他鄉(xiāng)音信渺茫，都沒有好遭遇，所以才“看破紅塵”毅然出家的。據(jù)脂硯齋的批語說，她將來要有“紹衣乞食”的經(jīng)歷，也就是要靠沿門托缽乞討生活，真夠可憐了。
30
判詞“凡鳥偏從末世來”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王熙鳳。
判詞前畫的是“一片冰山，上面一只雌鳳”。喻賈家的勢力不過是座冰山，太陽一出就要消融。雌風(fēng)(王熙鳳)立在冰山上，極危險。
王熙鳳是“護官符”說的“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的小姐；嫁給榮府賈璉為妻。她的姑母是賈政的妻子，即寶玉之母王夫人。書中說金陵四大家族“皆連絡(luò)有親”，即指此類。
王熙風(fēng)掌榮府管家大權(quán)的時代，已是這個家族走下坡路的時期了。準(zhǔn)備迎接元妃省親時，鳳姐慨嘆：“可恨我小幾歲年紀(jì)，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沒見世面了?！笨梢姇袑懙母毁F生活較之其家族鼎盛時期還差得遠，接著又趨向衰亡，所以說她“偏從末世來”。王熙風(fēng)實際上是榮國府日常生活的軸心。她姿容美麗，秉性聰明，口齒伶俐，精明干練，秦可卿托夢時說她：“你是脂粉隊里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鼻乜汕涑鰡蕰r，她協(xié)理寧國府，就是在讀者眼前進行了一次典型表演。從千頭萬緒的混亂狀態(tài)中，她一下子就找到關(guān)鍵所在，然后殺伐決斷，三下五除二，就把寧國府里里外外整頓得井井有條，真有日理萬機的才干如果她是男人，可以在封建時代當(dāng)個政治家。然而她心性歹毒，為了滿足無止境的貪欲，克扣月銀，放高利貸，接受巨額賄賂，為此可以殺人不眨眼，什么缺德的事全干得出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魔王。她的才能和她的罪惡像水和面揉在了一起。因此當(dāng)賈家敗落時，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她，將要凄慘地結(jié)束其短暫的一生。
31
判詞“勢敗休云貴”
勢敗休云貴，家亡莫論親；
偶因濟村婦，巧得遇恩人。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王熙風(fēng)的女兒巧姐。
判詞前面的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紡績”。這是暗示巧姐的最后結(jié)局是做一名勤苦操勞、艱辛度日的農(nóng)婦。
巧姐是王熙鳳的獨生女。判詞前的畫面暗示她將嫁給一個莊稼漢，成為做飯紡織的農(nóng)村婦女。從錦衣玉食的公府千金，淪為喂豬打狗的農(nóng)婦，這是多么大的變化!在作者看來，這也是命運的戲弄。有人根據(jù)甄士隱＜好了歌解注＞里“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一句的提示，推測巧姐要被賣到妓院為娼，后被劉姥姥救出，同劉姥姥的外孫板兒結(jié)為夫婦。這個推測從書中可以找到根據(jù)。第四十一回寫巧姐和板兒交換柚子和佛手的情節(jié)，很可能是預(yù)示他們未來的關(guān)系。板兒是農(nóng)家孩子，將來是農(nóng)民無疑，嫁給他才能紡線織布。高鶚續(xù)書寫賈環(huán)、賈蕓、王仁等人設(shè)圈套要把巧姐賣給一個外藩的郡王作安，劉姥姥偷著把巧姐接到鄉(xiāng)下，由她作媒把巧姐嫁給一個大地主的兒子(并且是個秀才!)，和作者的原意就有相當(dāng)距離了。
“勢敗休云貴，家亡莫論親”，正是對上層社會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的慨嘆。倒是劉姥姥這個窮老太婆，受人滴水之恩，常思涌泉以報，使人感到人性善良的一面。
32
判詞“桃李春風(fēng)結(jié)子完”
桃李春風(fēng)結(jié)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詩詞鑒賞】
這一首說的是李統(tǒng)，連帶也說了賈蘭。
判詞前“畫著一盆茂蘭，旁有一位鳳冠霞帔的美人”。茂蘭，指賈蘭，說他要有出息，當(dāng)大官。守著他的美人當(dāng)然是其母親。
李紈是寶玉的親嫂子。她與其夫賈珠婚后生了賈蘭，不久丈夫就死了。李紈同其姻娌王熙鳳為人恰恰相反。王熙風(fēng)像一團烈火，她像一堆死灰；王熙鳳像一把利刃，她像一塊面團；王熙鳳貪求無居，她與世無爭。在大觀園諸女性中，她是最默默無聞的一個，她不注意別人，別人也不注意她。賈家沒落后，賈蘭要靠讀書求取功名，“頭戴簪纓”，“胸懸金印”，當(dāng)一個大大的官；李紈要因此受誥封，“戴珠冠，披風(fēng)襖”，榮耀一番?？墒窃谧髡呖磥?，這也是沒有意義的，接著就是死亡，還是虛幻。年輕守寡，晚年母以子貴，也不過供世人作談笑資料罷了。
33
紅樓夢曲十四首
引 子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fēng)月情濃。 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 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詩詞鑒賞】
曲子一開頭就對男女情愛發(fā)出慨嘆，這同第一回里說的“大旨談情”是一致的。但我們不能據(jù)此就把《紅樓夢》視為一部言情小說。如果僅僅是寫愛情故事，作者為什么又有“誰解其中味?”的擔(dān)心?這首曲和以下諸曲中，都隱含著一種對命運不可知的唱嘆，說明作者有更深廣的寄托。
《紅樓夢》的內(nèi)容是復(fù)雜的，主題也是多層次的，其中之一就是表現(xiàn)了作者的婦女觀。作者認(rèn)為，婦女無論就天資、才干等任何一方面說，都不讓須眉，只是那個社會把她們的聰明才智壓抑埋沒了。特別是隨著封建家族的衰落，那么多無辜的女孩子隨著一齊毀滅，這是作者痛惜不已的。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說＜紅樓夢＞是一曲女兒們的頌歌和挽歌。
34
終 身 誤
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 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 底意難平。
【詩詞鑒賞】
這首曲唱的是寶玉、寶釵、黛玉三個人。
本來曲牌名都是固定的，如《山坡羊》、《寄生草》之類，按其格式往里填詞?！都t樓夢曲》的這些曲名全是作者臨時撰杜的，既像曲牌，又是對內(nèi)容的概括或提示。像這首《終身誤》的曲牌名，就是對寶、黛愛情悲劇的感慨，可作標(biāo)題看。
曲中的“俺”，當(dāng)然是寶玉。薛家到了榮國府后，就有一種輿論說，寶釵帶的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結(jié)為婚姻”。寶釵具備封建階級女性的一切“美德”，她比黛玉更符合榮府少奶奶的標(biāo)準(zhǔn)，不管她自己是否有意去爭取，她都是勝利者。然而寶玉一心只在從小一起長大的林妹妹身上。第三十六回，寶玉睡中覺時連喊帶罵地說出這樣的話：“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良緣?我偏說木石姻緣!”寶、黛志向一致，趣味相投，在大觀園長期生活中建立起死生不渝的愛情。有情的不能成為眷屬，無情的反倒硬被拉在一起，這是封建時代常見的婚姻悲劇，貴族社會也不例外。黛玉在那個“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里淌著眼淚度過了短暫的一生，死了。寶玉同冷美人寶姐姐結(jié)了婚。沒有愛情的婚姻能有什么幸福?他對黛玉刻骨銘心的愛情一刻不停地折磨著他，加上家業(yè)破敗，他親愛的姐妹們或死或散，全部被拋入黑暗的深淵。他對這個世界徹底幻滅了，最后毅然“懸崖撒手”，當(dāng)了和尚，一定了之。寶釵要孤獨凄涼地去熬未來的歲月，其實也是個失敗者。寶、釵、黛三人的愛情悲劇，實質(zhì)是社會悲劇。
整部《紅樓夢》像一個巨大的生活長流，各種矛盾自然地交織在一起，自然地演進，自然地激化，自然地結(jié)束。作者很少安排巧合的情節(jié)。高鶚的續(xù)書把黛死釵嫁扭在一起，“林黛玉焚稿斷癡情，薛寶釵出閨成大禮”，一邊極喜，一邊極悲，很富戲劇色彩，但這未必符合曹雪芹原意。曹雪芹究竟怎樣安排、處理寶、釵、黛三者結(jié)局的具體情節(jié)，已不易推知了。
35
枉 凝 眉
一個是閬苑仙范葩，一個是美玉無理瑕。若說 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 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磋嗟呀，一個空勞牽掛；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 少淚珠兒?怎經(jīng)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詩詞鑒賞】
這首曲是專門詠嘆寶玉和黛玉的。
《枉凝眉》，意思是白白地皺眉頭，命運就這樣無情，追悔、痛苦、嘆息、遺憾，全都無用。
那一僧一道對頑石說的“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是大有深意的，寶黛愛情的幻滅就是一條注腳。一個是絕色佳人，一個是翩翩少年；一個聰明絕頂，一個博學(xué)多才；一個無意于功名利祿，一個從不說“仕途經(jīng)濟”的混帳話；她整天為他哭泣嘆息，他整天為她牽腸掛肚；她心里只有他，他心里只有她——這不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嗎?然而在榮國府那樣的牢籠里，他們的愛情始終被壓抑著。張生還可跳過粉墻去同鶯鶯幽會，杜麗娘還可在夢里同柳夢梅結(jié)成夫妻，寶玉和黛玉最終連這點幸運也沒有。封建道德觀念在貴族之家就是天條，窒息了人的一切天性。“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以及賈家的敗落最終隔斷了他們的緣分。黛玉這個多情善感的女孩子，像一支柔嫩的小草在“風(fēng)刀霜劍”凌逼之下枯槁了。她和寶玉的戀愛過程，始終伴隨著痛苦和煩冤，最終還是一場虛幻，“命運”把他們大大地捉弄了一場。這出和著血淚的戀愛悲劇，不僅使作者為之“淚盡”，二百年后的今天仍是人們談?wù)摬槐M的話題。
36
恨 無 常
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把萬事 全拋，蕩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鄉(xiāng)路遠山高。 故向爹娘夢里相尋告：兒命已入黃泉，天倫 呵，須要退步抽身早!
【詩詞鑒賞】
這首曲唱的是元春。
《恨無?！繁硎玖艘环N痛苦深沉的遺憾。無常，是佛教哲學(xué)的一個概念，說世上一切事物都一無例外地由存在到毀滅，沒有永恒存在的東西，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后來又編造出勾取人的魂魄的鬼，叫無常。
元春當(dāng)了皇帝的妃子，賈家成了皇親國戚，這是封建社會人們做夢都不敢希冀的榮耀?？墒窃谧髡呖磥?，這也絲毫沒有意義。正當(dāng)你享受榮華的興頭上，突然“死”降臨了，不管你愿意還是不愿意，都得把生前貪戀的一切全都拋掉。 “無?！币坏?，“哪怕你銅墻鐵壁，哪怕你皇親國戚”(魯迅：《朝花夕拾·無常》)，全都不留情面，一概玩完。元春到死才明白，富貴和權(quán)勢是靠不住的，在夢里勸告父母及早從強爭苦奪的名利場里抽身，免得登高跌重，將來后悔。也就是智通寺對聯(lián)說的“身后有余忘縮手”的反意，別忘縮手.
從這首曲子的內(nèi)容看，元紀(jì)死時可能要給其父母托夢，但現(xiàn)在高鶚的續(xù)書無此情節(jié)。第十三回寫秦可卿死時托夢給鳳姐說：“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yīng)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話，豈不虛稱了一世詩書舊族了!”并囑咐“將祖莖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將家塾亦設(shè)于此”。因為這些東西即使犯罪抄家，也不沒收入官。 “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wù)農(nóng)，也有個退步?！比绻和袎?，可能也就是這類內(nèi)容。
37
分 骨 肉
一帆風(fēng)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挚迵p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詩詞鑒賞】
這首曲是唱探春的。
骨肉指父母與兒女之間的關(guān)系，《分骨肉》，是說兒女與父母永遠分離。
佛教認(rèn)為人生有“八苦”，其一是“愛別離”，就是不得不與親愛的人們別離。探春在眾姊妹中結(jié)局不是最壞的，她遭遇的是與親人不能再見的苦痛。以探春的品貌和才干，盡管是“庶出”，如果在家族的盛世，也不會讓她遠嫁到天邊去的。她的遠嫁，一定是在家世沒落時出于某種不得已的原因(與高鶚續(xù)書有別)。探春本人對她的遠嫁倒也不那么特別沉痛。從本曲臨行前告別致意的話來看，想得開，看得開，很豁達。這同她的性格有關(guān)。她為人處事剛強決斷，頗具男人之風(fēng)。同時，她對賈家這個腐敗下去的家族有自己的觀察和判斷。在七十五回里，她說：“咱們倒是一家子親骨肉呢，一個個不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惑奸讒抄檢大觀園”時，她說：“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看得夠明白了。這是探春的悲憤，也是作者的悲憤。
38
樂 中 悲
襁褓中，父母嘆雙亡。縱居那綺羅叢，誰 知嬌養(yǎng)?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 私情略縈心上。好一似，霽月光風(fēng)耀玉堂，廝 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準(zhǔn)折得幼兒 時坎坷形狀。終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這 是塵寰中消長數(shù)應(yīng)當(dāng)，何必枉悲傷!
【詩詞鑒賞】
這首曲是唱湘云的。
《樂中悲》，是說榮華富貴中潛伏著危機，歡樂中潛藏著悲哀
湘云是大觀園女孩兒個性格最活潑的一個。她最大的特點就是“英豪闊大寬宏量”，從無小兒女那種扭怩之態(tài)。第二十一回寫她睡覺：“一把青絲拖于枕畔，被只齊胸，一彎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睡覺也帶有男孩兒之態(tài)。寶釵過生日唱戲，鳳姐說一個小旦活像某個人。寶釵已看出來，一笑，不說；寶玉也猜著了，但不敢說；湘云脫口而出： “倒像林姐姐的模樣!”不經(jīng)心地得罪了黛玉，引起一場有趣的小口角。蘆雪庵賞雪聯(lián)句時，她和寶玉等人烤鹿肉吃，黛玉笑他們是“一群花子”，她則說：“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土自風(fēng)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我們這會子腥腋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看她言談舉止多么瀟灑豪放!至于喝醉酒，躺在芍藥花叢里睡大覺，更是美談。詩詞作得也好，才華不在薛、林之下。
湘云和黛玉都自幼失去父母，寄人籬下，遭遇有相類之處，但個性卻截然不同。黛玉多愁多病，整天哭哭啼啼。湘云卻健康活潑，愛說愛笑，偏又有點咬舌，把“二哥哥”說成“愛哥哥”，讓黛玉取笑。她也許不像黛玉那樣早夭，但等待她的也決不是美好生活。
39
世 難 客
氣質(zhì)美如蘭，才華復(fù)比仙。天生成孤癖人 皆罕。你道是唆肉食——腥膻，視綺羅——俗 厭。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可嘆 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fù)了，紅粉朱樓春色 闌。到頭來，依舊是風(fēng)塵骯臟違心愿。好一 似，無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嘆無 緣。
【詩詞鑒賞】
這首曲是唱妙玉的。
《世難容》，是說不被社會所容。
妙玉是個出眾的才女，詩書琴棋樣樣皆通?！鞍季ю^聯(lián)詩悲寂寞”一回，湘云和黛玉賞月作詩，都要恭而敬之地向妙玉請教。黛玉還稱妙玉是“詩仙”，要知道黛玉是不輕易恭維哪一位的。她愛潔成癖，劉姥姥站過的地方她要用水沖刷，還不許送水的小腸跨進庵門一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可是從她的出身、境遇考慮，這種性格就可以理解了。她出身宦門，聰慧無比，又自幼就與世隔絕，誰能理解她的苦悶?她又偏偏住進大觀園里，同她年齡仿佛的貴族小姐們就在她周圍過著花團錦簇的繁華生活，可她卻凄凄楚楚地守著青燈古佛，敲著木魚念經(jīng)，木乃伊般地打坐。要知道她僅僅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呀，“命運”是多么殘酷!如果說賈家的千金們?nèi)蘸筮€有一段甜蜜的生活可以回憶，妙玉可就連這么一點慰藉也沒有，一苦到底。最后一句里的“王孫公子”，有人理解是寶玉，因妙玉對寶玉有一種微妙的感情，寶玉也很尊重她。但從曲子行文看，還是作泛稱來理解為好。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小尼姑，自然是那些統(tǒng)绔子弟艷羨的對象。
40
通靈寶玉與金鎖銘文
通靈寶玉銘文: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金鎖銘文: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詩詞鑒賞】
這四句銘文分別銘刻在寶玉佩帶的通靈玉和寶釵佩帶的金鎖之上，出現(xiàn)在第八回中。
這兩句銘文恰好是對仗工整的一副聯(lián)語，也是所謂“金玉良緣”的根據(jù)。從字面上看，這是兩句好話，但用在“二寶”身上就帶有明顯的嘲諷意味。將來一個要出家當(dāng)和尚，一個要守活寡，長壽又有什么用?說是“仙壽恒昌”，寶玉并沒有成佛作主；說是“芳齡”永繼，寶釵同樣要衰老貧病。其實不過是表面吉利的兩句空話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