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臨沂市紅旗醫(yī)院疑難雜病門診     梁常兵  鞏繼梅


    癌癥多為虛實夾雜。正虛體現(xiàn)為氣血大虧，甚或元氣衰??；邪實則是痰氣郁結(jié)，或是瘀血濕濁內(nèi)阻，因而扶正祛邪就成了治療惡性腫瘤的不二法門。但祛邪恐有傷正之虞，扶正又有戀邪之患，所以何時適于祛邪何時應(yīng)予扶正，及如何祛邪如何扶正的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可以說直接關(guān)乎成敗。
   
1  因虛致實，扶正即是祛邪抗癌   

    據(jù)筆者二十余年的臨床觀察，癌癥患者均以元氣大虧為本，以痰凝血瘀為標。普通的氣虛血虧者一般是不會癌變的，而其痰凝血瘀則多為氣血大虧、失于運化所致， 其根源仍在正虛上。有的癌癥患者貌似強健，飲食體力均不遜常人，但其脈常沉澀，色?；薨担央[氣血衰敗之機矣。嘗接診一王姓肝癌患者，體健碩，日前仍在山上采石，僅稍覺腹?jié)q耳，B超提示占位110MM*80MM，并有中量腹水。告之病重，反以為欺之而拒絕治療，十四日后其人遂歿。
    另治一肝癌患者李某,山東省費縣方城鎮(zhèn)東古城小學教師,2000年在臨沂市人民醫(yī)院確診為原發(fā)性肝癌,占位60*110MM,確診之初即由親屬來我院代為求藥。由于未見患者，不知虛實，來人則謂其體質(zhì)壯實，看不出有何病狀，唯時稱上腹痛。思其占位頗大，必歷時較久，暗耗氣血，加之教學任務(wù)頗重，雖大肉未脫，其虛必矣。遂以大補元氣、益肝健脾、佐以化痰逐瘀為法，用我院科研成果渙膈二號為主，配合渙膈三號，服藥6天，上腹疼痛消失；36天，占位縮小為24MM*60MM；共治療106天,2000年7月份在146醫(yī)院MRI檢查、市腫瘤醫(yī)院強化CT檢查，均提示占位消失。迄今8年,身體健康，一直工作在教學一線。   
    上二例均有邪實“體盛”之征，然元氣實已大虧，幾至渙散。故王某失治而旋歿，李某以固護元氣為法而獲救。若只見有形之腫塊，而忽視元氣之將絕，浪施軟堅散結(jié)、祛瘀解毒等切削克伐之品則李某亦危矣。
     現(xiàn)代科學認為，癌癥是由于基因突變所致，而這種突變則是在機體免疫功能低下或紊亂的基礎(chǔ)上漸進形成的。因為免疫調(diào)節(jié)功能失調(diào)，體內(nèi)腫瘤抑制基因失去了對原癌基因的監(jiān)控能力，導(dǎo)致細胞分化程度降低，這種低分化細胞具有無限生長性，這就形成了癌癥。而中藥治療癌癥就是以保護、增強、激活免疫系統(tǒng)功能為突破口，激活P53蛋白及腫瘤抑制基因，提高機體對外來入侵者及變異細胞的識別、偵知、監(jiān)控能力，增強DNA修復(fù)機制和清除機能，啟動癌細胞的凋亡程序，以徹底消滅癌細胞。臨床實踐及基礎(chǔ)研究均證實，中醫(yī)的培元補氣正是“保護、增強、激活免疫系統(tǒng)功能”的最有效方法。扶正抗癌真正達到了“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   

2  邪實方熾，祛邪又需果敢而行

    筆者的“元氣大虧”理論并不否認癌癥有邪實的一面。在癌癥發(fā)生發(fā)展的某一階段，不但邪實是存在的，而且還可能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尤其是癌癥的中早期，氣血尚未衰敗，形神未至槁乏，若出現(xiàn)邪實之征，則需果斷祛邪。如遷延時日，不但病邪日深，漸成燎原之勢，而且耗散氣血，正氣式微，必失良機矣。
    眾所周知，中醫(yī)的攻逐祛邪是通過激發(fā)人體生理功能來達到的，并不是藥物本身直接就能中和或殺滅或驅(qū)除邪氣。如果到了血敗精虧、元神不使的境況，還有什么功能可供激發(fā)呢？此時再妄言攻邪，豈非一廂情愿？所以說邪實而正不甚衰正是治癌的絕佳時機，抓住了這一機會就有了根治癌癥的可能，失去了這一時機，就只能是盡人事看天命了。
    談到祛邪，筆者認為，癌癥并不是什么“毒”，所以傳統(tǒng)的“以毒攻毒”似無道理。就肉眼觀來說，大部分癌癥組織都是死寂、晦暗的“痰濁”，少部分則為暗紫色的“瘀濁”。譬如肝癌或胃癌手術(shù)切除的腫塊，大多為痰涎樣或粘凍樣物，從中醫(yī)學的角度看，這就是痰。而所謂的毒，必須具備陽熱、炎上、亢奮、亮麗之象，但所有癌組織均無此特點。如果非要說成是毒的話，也只能說是陰毒了。有的醫(yī)家望文生義，只要是瘤，便大行活血解毒、軟堅散結(jié)、清熱涼血，甚或浪用全蟲蜈蚣烏蛇等，美其名曰以毒攻毒 。“毒”未去，而正氣早已渙散，很多人因此陷于絕境。 所以祛邪應(yīng)謹守辨證，宜去痰瘀、散陰結(jié)，而不可一味地清熱解毒，更不可妄施搜剔走竄之劑，以防南轅北轍、徒損氣血。
    嘗治一杜姓老者，七十八歲矣，確診為食管癌月余，噎阻較重，僅可食面條、雞蛋等，雖已初顯消瘦，但語聲宏亮，且素體強壯，頗耐勞作。脈沉滑，舌暗紅苔濁而淡黃，痰濁郁結(jié)明矣。因其正氣尚可支撐，擬先攻其邪，予控涎丹（蜜丸），每日3克，早晨空腹頓服，服藥后兩小時再進飲食。初服，大便三行，呈粘涎膠凍狀，三日后大便漸趨正常，胸腹較前舒適，自言體力未受影響。服藥6日，進食較前順暢，繼服12日，進食大為好轉(zhuǎn)，已可食饅頭、煎餅等硬物。服至24天，自覺體倦乏力，欲臥，正氣受累矣。遂停用控涎丹，改服我院研制的渙膈二號1個月，精神體力較好，飲食無礙，又服1個月停藥，3年后隨訪，體健。
    該患者雖年事已高，但元氣未至竭乏，脈證俱有實象，故可攻之，后以培元補氣、祛痰化瘀之渙膈二號而收全功，攻補有序最是成功之關(guān)鍵。當然，此案亦有不足之處：控涎丹用至18日即當停用，經(jīng)謂“中病即止”是也。多服數(shù)日，遂有傷正之虞，所幸及時更張，才未釀大禍。
     
   
3  元氣大虛，雖有邪實未可攻逐

    晚期癌癥患者常有典型的邪實表現(xiàn)，如癌性腹水患者，腹大如鼓、撐漲欲死、艱于進食，甚至稍飲水也會加重癥狀；巨塊型肝癌患者，心腹部腫硬高凸，痞塞疼痛；癌性高熱者，惡熱渴飲、情緒高亢；胃癌梗阻較重者，舌紫苔厚、食入即吐；肺癌吼聲高亢、痰涎涌盛等等。這些患者雖然邪實的一面較為突出，但正虛的一面則更為嚴峻。首先是脈象，多為沉細澀脈，或是沉微脈，或是浮小濡弱脈。更有一種沉小澀數(shù)脈，預(yù)后尤差；其次是形銷骨立，即所謂的惡液質(zhì)，此均沉困之像也；再就是小水淋漓蹇澀、大便干如羊矢，乃脾腎衰敗之征也。凡此精血耗竭、元氣大虧者，均不可勉為攻逐，稍有不慎即會變證蜂起，措手無門。筆者處理這幾種既具大虛之象又有大實之征的頑癥，經(jīng)驗與教訓并存，簡述如下。
3.1   大量腹水者不可苦寒泄水，更忌通便瀉下:肝癌、腎癌、宮頸癌等晚期常出現(xiàn)大量腹水，此時切忌瀉水通便，大戟、芫花、狼毒、芒硝、大黃、二丑等絕不可用，誤用之，非但不能有效增多尿量，反而會進一步損害肝腎功能，促使電解質(zhì)紊亂，使病情迅速惡化。此時只可以溫腎健脾為主、佐以利濕化濁之法緩緩圖之，筆者用實脾飲或寄生腎氣丸加減時有獲愈者。治此大證，必須耐心用藥2-3個月方可見效。凡急功近利、狐疑不決者，斷無生理。
  3.2  巨塊型肝癌絕不可使用切削克伐之品：對肝癌，尤其是巨塊型肝癌，世人輒以活血化瘀、軟堅散結(jié)、清熱解毒應(yīng)之。殊不知肝癌晚期脾腎竭乏、氣血將盡，何堪動血耗氣？犯此忌者，常見腹痛、腹泄、消化系出血、腹水加重，甚或瘤體破裂。對此只可大補元氣、益肝健脾、稍佐化痰逐瘀為法，緩緩以消磨之。筆者常用我院研制之渙膈二號據(jù)證化裁，療程多在4-6個月，有的患者已治愈八年以上。
     
   3.3 肺癌喘憋切勿妄施宣肺祛痰：肺癌晚期之喘吼痰涌，固有腫瘤壓迫這一邪實的因素，而肺腎兩虧、虛痰上犯卻是此證之主因。麻、杏、桑白皮、膽南星等宣肺祛痰之劑絕無取效之可能。犯之則痰涎益甚，甚或孤陽上越、氣息頓絕。筆者常以金水六君煎重加山萸肉以降上泛之腎水，或稍佐蘇子降氣湯重加人參以挽無根之肺氣。調(diào)治得法，恒有收全功者。筆者2001年治山東莒縣店子集鎮(zhèn)后西莊村任廣幫之肺癌，迄今仍體健如常人。
   3.4 癌性發(fā)熱切忌苦寒直折：癌癥晚期之反應(yīng)性發(fā)燒以肝癌最多見，其次是多發(fā)性骨髓瘤、肺癌、結(jié)腸癌等。體溫可高達39度、40度，特點是不惡寒（如伴有細菌感染可出現(xiàn)寒戰(zhàn)），也沒有明顯的頭疼、肌肉酸疼等癥，而以乏力、欲寐為主。此癥雖來勢洶洶，但絕非實證，若誤投以苦寒之劑則其熱益甚。從“但欲寐”一癥即可明了，此少陰病也?，F(xiàn)此證者多危篤，然調(diào)理得法或有回春者。筆者常以四逆湯合補中益氣湯、重用人參，如伴有膽系感染者可參以小柴胡湯。  



   
4   元氣將盡，惟事溫養(yǎng)勿擾氣血
   
    癌癥患者的末期階段，形神盡消、真元已絕， 此彌留之際，只可溫養(yǎng)固護，不可擾動氣血。萬勿心存僥幸，使用所謂的抗癌藥冒險一搏。 市井所謂的抗癌藥不外清熱解毒、活血化瘀、軟堅化痰、驅(qū)風解痙之劑：白花蛇舌草、半枝蓮、黃藥子、山慈菇、白花蛇、狼毒、生南星、三棱、莪術(shù)、全蟲、蜈蚣、澤漆等等。這些藥大多味苦性寒質(zhì)劣，與正氣毫無裨益，非但不能抗癌，反促使正氣消亡。再說了，已至“神不使”之境況，再妄言“抗癌”實在是不切實際。
   不唯如此，即是青皮、木香、枳實、桃紅等也絕不可用。于常人此為理氣活血之劑，此時卻有破氣動血之害矣。
   茲將筆者處理幾種晚期癌癥的體會略事介紹。

    4.1   肝癌末期。除必要的支持療法外（輸液量不能太大），可予小劑量中藥以補肝氣、健脾氣、溫腎氣，其中尤以保護中氣為重。經(jīng)云“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是也。細心調(diào)理之下，能有效提高生存質(zhì)量、延長存活期。筆者常用《醫(yī)學六要》補肝湯 （生地 當歸 白芍 棗仁 川芎 木瓜 炙甘草） 、參苓白術(shù)散、寄生腎氣丸等據(jù)證加減。
    4.2  胃癌末期。此類患者多有重度梗阻癥狀，飲食入而復(fù)出，甚或水入即吐，可以溫陽化氣行水之法治之。筆者仿《傷寒論》水逆證，予五苓散，又仿張錫純意，加赭石、姜半夏，小劑量頻服之，時有奏效者。
    4.3  食管癌末期。以飲食梗梗難入、泛吐白沫粘涎為主。此肝腎衰敗、氣血竭乏、虛氣上逆也，治以溫潤鎮(zhèn)氣之法。溫，即溫補元氣；潤，即養(yǎng)血潤燥；鎮(zhèn)氣，即固護、收斂渙散之真氣耳。筆者予人參養(yǎng)營湯合旋復(fù)代赭湯加麻仁、蓯蓉、芡實、山萸肉，常獲佳效。其中旋復(fù)花宜少用，以3-5克為宜。
    4.4  多發(fā)性骨髓瘤末期。以多發(fā)性骨痛、骨折、發(fā)燒、貧血為主。宜溫養(yǎng)氣血、滋補肝腎為主，或輔以甘溫除熱之法。切勿濫用川斷、骨碎補、自然銅等接骨藥，因為這些藥雖能接筋續(xù)骨，但同時也有活血動氣之弊，于多發(fā)性骨髓瘤末期是不相宜的。筆者常用的方子有八珍湯、右歸丸、陽和湯、補中益氣湯。陽和湯中之麻黃、白芥子宜少用，以1-3克為宜。
    中醫(yī)治癌，或攻，或補，或攻補兼施，或溫養(yǎng)調(diào)護以延長時日，何去何從，要在辨證、擇機而行。辨證之依據(jù)，不外脈、舌、色、形、聲、味、便、溺耳。如辨證精當，選藥合理，治愈癌癥也絕非不可企及之事。
    拙文頗有重復(fù)處，非不雕琢也，實因事關(guān)生死，不得不贅言以警世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