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不相離

高一（1）班 蔡鳴

卓文君是一個才女，貌美，精詩文，善音律，卻年紀輕輕失去了丈夫。然后她遇到了司馬相如，白衣少女與翩躚公子，仿佛是順理成章的故事。只可惜司馬相如尚未出人頭地，是個窮小子，家徒四壁，家財萬貫的卓王孫斷然不會同意把視若明珠的女兒下嫁于他。卓文君便夜里出逃，投奔了司馬相如，不計后果地選擇了自己的愛情。這就是他們故事的開端。

——題記

第一次知道文君是在一年前看夏達的繪本《游園驚夢》時，畫中的女子身著漢服坐在樹上，撫琴望月，姣好的面容上透出淡淡哀傷。畫中的景象不由吸引了我，好奇那女子哀誰悲誰？接著便了解了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故事。

    我喜歡文君的大膽。賓客宴上，司馬相如用他的那張“綠綺”彈唱了一曲流傳千古的“鳳求凰”借機對卓文君示愛：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我想卓文君投奔司馬相如前不是沒有猶豫過。世俗的眼光，父親的痛心，生活的貧苦，這些都是她必須面對的。可她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只身來到司馬相如暫居的驛站，隔日就去了司馬相如的老家成都。試問古代能有多少如此大膽的奇女子？卓王孫當然怒發(fā)沖冠，厲聲表示自己絕不會給他們一分錢。卓文君沒有后退，她奮不顧身地撲向自己的愛情，無論這是福是禍，都是自己選擇的。

我喜歡文君的堅韌。新婚的甜蜜一過，隨即暴露無疑的即是清貧的生活。卓文君與司馬相如回到了臨邛，文君當壚賣酒，司馬相如洗滌杯盤瓦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大小姐，愿意淡妝素裙，在路邊賣酒謀生，真是前所未聞。但不可否認，或許這也是卓文君的一個計策，為的是父親對自己的境況無法視若無睹，不過也是下下策了。按她曾經(jīng)的身份應是極清高與自尊的，一個這樣的少女能做到這個地步，其中堅韌，讓我敬佩。卓王孫當然受不了如此恥辱，自己的女兒怎能淪落到做這等事？而且我認為卓王孫畢竟是一位父親，即使女兒做出的事讓他蒙羞，他還是愛自己的骨肉的，因為那是他最珍貴的女兒呀。于是卓王孫接濟了他們，兩人的生活終于又變得富足。

我喜歡文君的自始不渝。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皇上十分喜歡，封郎官，自此官場得意。司馬相如久居京城后，按捺不住竟想棄妻納妾，把以往兩人的榮辱與共，情深意篤拋在腦后。仿佛是現(xiàn)實的童話，“王子與公主過著幸?？鞓返纳?#8221;不是真正的結(jié)局，故事的后續(xù)刺痛了我。一代佳人才女獨守空房，也有了圖中的對月?lián)崆伲恢共荒苊邥r是否留下淚水沾濕枕巾？原來文君悲的是曾經(jīng)最愛自己的那個男子，只是物是人非，昔日的回憶早已不在。不知文君當時是以何種心情寫下了那首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蛟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止，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徒徒。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白頭不相離。”此詩看似心灰意冷，可從這一句中卻可瞥見文君內(nèi)心的堅持。司馬相如如此恩斷義絕，我想稱為負心漢也不為過?？晌木龑λ浑x不棄，沒有一般女子的破口大罵或哭天搶地，她只是靜靜地寫了一首詩，不卑不亢。不是真想放手，她希望司馬相如能回心轉(zhuǎn)意，她依然愛他?；貞膮s是這樣的一封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唯獨少億。冰雪聰明的卓文君立即明白，無億豈不是表示丈夫?qū)ψ约?#8220;無意”？文君此刻怕是心如刀割，冰涼徹骨。她回了一封《怨郎詩》：

一別之后，二地相懸。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huán)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道不完，百無聊賴十憑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從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水，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zhuǎn)，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從一到萬，從萬到一，文君回憶了過往種種，數(shù)字詩的巧妙讓我驚嘆于她的才華。司馬相如，有此等女子癡心一片，重情重義，你可忍負她？在現(xiàn)代社會，大部分人的選擇定是放棄這樣的男子，笑自己枉付了這一片真心。文君敢愛敢恨，她不怕世人恥笑自己當初的不值得，只求能與心愛之人“白頭不相離”別無他愿。司馬相如感嘆妻子的才華，并羞愧難當，從此不再有非分之想。

后來人們根據(jù)這個事還有一首詩：《望江亭》

　          當爐卓女艷如花,不記琴心未有涯。負卻今宵花底約,卿須憐我尚無家。

句首四字連起來為：“當不負卿”

當不負卿，擲地有聲。

“愿伴君千里，不離不棄。”這個纖弱堅強的女子字字有力，讓人為之動容，使現(xiàn)在的不少人感嘆“文君難覓”。文君留下的詩很少，但由已知作品來說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才女，像她這般才貌雙全者更是難得。但坦白的說，我不明白文君的愛情。司馬相如的背叛不可原諒，文君對她情深意切，扶持走過最艱苦的日子，不離不棄?？伤麉s做出令她傷心欲絕的事，難道這是古代男子的特權(quán)嗎?文君曾寫過一首《訣別書》：

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

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訣別訣別，可否真訣別？文君不忍。他們曾經(jīng)一起看花謝花開，日升日落，對月?lián)崆?，相伴飲酒，她放不下。如果她放得下，她就不是那個放棄所有只為一人的卓文君了。文君的大度與理解最終打動了司馬相如。反觀如若文君當真與司馬相如訣別，她的余生或許也會充滿哀傷與悲嘆吧。這樣想的話，也能理解文君所作的決定。世上可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我想一定是有的。即使感情慢慢淡化生活習以為常，但最初的感動與熾熱是無法忘懷的。那么多從一而終的夫妻在年老時，伴侶給自己的感覺或許就是默契與舒適吧。每一份感情都經(jīng)歷過磨難，或許是社會的，或許是父母的，或許是對方的。文君的磨難包括了這三種的所有。“得到了的就不當好的。”司馬相如的心理大概如此。愛情本來就不是平等的，司馬相如能回頭是岸已是文君最大的安慰。她不要別人可憐自己，廉價的同情心如過眼云煙轉(zhuǎn)眼即逝，她也是自尊的，所以她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好的是經(jīng)過這一回卓文君終于能與司馬相如白頭偕老。

    卓文君最吸引我的還是她的敢愛敢恨。世俗禮教為何？沒有人會為你一輩子遵守禮教而夸贊，人們認為這是應該的正常的，死后也不可能因此為人所記。那這一輩子白白地墨守成規(guī)，被規(guī)矩束縛，不是十分不值得嗎？人生只有一次，痛痛快快精彩地活過才不枉在這世間走一遭。規(guī)矩是人定的，只要不做傷害他人之事，那么活法為何不可自己決定呢？能有過許許多多珍貴的記憶與經(jīng)歷，也死而無憾了。人遵從本能用最純粹的感情去選擇何嘗不好。凡事都斟酌“這樣別人怎么看”“萬一將來后悔怎么辦”的話，還能做什么呢？很多大男人的勇氣不如卓文君一介弱女子就在于此。卓文君勇敢地追逐自己的愿望，又勇敢地面對自己的不幸，最終在生活的磨礪下獲得了真正的幸福。我們畢竟不是本人，也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不知道流傳下來的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我仍愿相信我所知道的文君她做過的一切。

    卓文君是個普通的凡人，但是個極不普通的女子。想那夜下出逃，當壚賣酒，幾作詩賦，無一不是委屈了自己?？伤辉诤酰艘簧靡粨磹圩阋?。曾記當年那一曲鳳求凰帶來多少故事，琴聲錚錚，朗聲歌唱，才子佳人，執(zhí)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