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劉姐很堅強,但是那天她哭了,很傷心,為一個學生的事。學生的傲慢無禮把性格耿直的劉姐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夜無眠。 辦公室的同事里,我和劉姐關(guān)系最好,平時“劉姐”長、“劉姐”短地喊著,也特別愛和她開玩笑。劉姐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班,能做一個好老班,首先就要是個好人。我們辦公室的老師都喜歡劉姐??吹絼⒔闶芪?,大家都為她打抱不平,紛紛要求嚴懲那個欺負劉姐的學生。其結(jié)果當然是學校站在了老師這邊,學生受到了嚴厲的處罰。劉姐說:我和那個學生的事就是標準的“農(nóng)夫和蛇”的故事,他多次犯嚴重的錯誤,我都原諒了他,結(jié)果他居然還是這樣對我!什么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 劉姐認真,不像我們這些“老奸巨猾”的老班,面上氣得要命,心里坦然得出奇,她是真的會和學生生氣、為學生傷心。那個學生上晚自習時拼命搗亂,嚴重影響了其他同學自習,值班老師勸阻了也沒用。我們的晚自習都是自愿參加的,一個害群之馬能鬧得所有人不得安寧,所以,按規(guī)定,這樣嚴重違紀的同學是要被取消晚自習資格的。劉姐在和學生說這事的時候,那個學生暴跳如雷,情緒異常激動,老師說一句,他說三句,而且話說得很難聽,氣得劉老師差一點沒當場暈倒。 我們是事后才知道的,大家安慰了劉姐一番,不外乎是勸她不要因為和學生生氣傷了身體。我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在我二十年教師生涯中,農(nóng)夫和蛇的故事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但是我終于還沒有被蛇咬死。”其實,我們當班主任的,確實經(jīng)常像那個善良而無知的農(nóng)夫,妄圖用我們的體溫去溫暖感化那群鐵石心腸,結(jié)果經(jīng)常是被弄得遍體鱗傷。這也幾乎是班主任的宿命之一。 這個學生一貫表現(xiàn)很差,而且性格乖張,脾氣暴躁,發(fā)起火來不計后果。罵人還是小事,有一次他竟然把一個同學打得鮮血直流。他具有明顯的暴力傾向。班級里有這樣一顆炸彈,做班主任的哪有不煩惱的。但是越是怕事,越是來事,因為學生總是犯錯誤,班主任必須要面對。 第二天,學生被勒令停課反省,劉姐情緒平靜了一點,和我們又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到她昨天一回家就往床上倒,把家里人嚇壞了,說班主任這樣當是要死人的,這一個家庭不就垮了嗎?大家又是安慰了一通。劉姐的事實再一次驗證了:班主任真不是人當?shù)摹?/p> 我心疼劉姐,就說:對這樣的學生不要真生氣了,談話的時候也不要發(fā)火,否則人家好好的,你被氣個半死不值得。 姐說:我是好好和他說話的啊,哪知道他突然發(fā)火了,還說我總是針對他、整他…… 我問:你當時怎么和他說的? 劉姐說:我心平氣和地對他說,“你不要來參加晚自習了。”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我剛說完這句話他就跳起來了……” 這下,至少起因我有點清楚了。 我對劉姐說:“你和他打交道這么長時間,很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這句話一說他當然要跳起來,因為他一直以為你在整他,他自己又有很大問題,他這是用攻擊別人以保護自己的策略,結(jié)果你又是個認真的人,當然要產(chǎn)生沖突。如果換了是我,我絕不會一開口就說這句話。” “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說?” “我一定會先說很多別的事,像閑談一樣,最后再繞到晚自習的問題上。” 我雖然不能很清楚地告訴她我會說些什么,因為我畢竟不是當事人,但是,我明確地知道我一定會有合適的方法和他談話,而且保證一定讓他不好意思發(fā)火——并非我比劉姐高明,只是可能我對這樣的學生多多少少有點了解吧。 說話的語氣固然很重要,但是,說話的內(nèi)容更重要;即使同樣的內(nèi)容,對不同的人說,反應也不一樣;同樣的內(nèi)容對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時機說,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班主任選擇什么樣的方式和學生談話對教育效果的達成至關(guān)重要。 無論什么方式,都應該是“學生能夠接受的方式”,這是判斷我們采取策略正確與否的唯一標準。班主任采取的談話策略有三個出發(fā)點: 第一,通過長期的觀察和接觸對學生個性的了解; 第二,和學生談話時對學生情緒的觀察; 第三,談話時教師的立場。 以上面這個案例為例,如果我們知道學生具有暴躁叛逆的個性,在談話時就應該注意不去觸動他那根火爆的神經(jīng),這并不意味這我們不敢批評教育學生,而是從教育的效果出發(fā)。我們動用權(quán)威也許可以將學生的“囂張氣焰”壓下去,但這不是我們談話的目的,教育變成了戰(zhàn)斗,那么就不會有贏家。這就需要班主任具有控制、調(diào)節(jié)學生情緒的能力而不是讓學生的情緒牽著你走。這種調(diào)控不僅體現(xiàn)在談話之初對談話定的基調(diào),也體現(xiàn)在談話的過程中。最后,談話時教師的立場和教師與學生的關(guān)系與位置的把握也十分重要。智慧的班主任永遠不會把學生推到對立面上,而是讓學生時刻感覺到老班和自己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即使是批評責罵,也是“打是親罵是愛”。 說來說去,發(fā)現(xiàn)問題又是出在戰(zhàn)略上而不是戰(zhàn)術(shù)上。因為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所謂“智慧”如果離開了學生對你的信任和你對學生的愛都不會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作用。在很多場合下,我們所謂的教育其實就是居高臨下的“壓制”——你不服不行。還是說這個案例,其實學生早就在心里恨班主任了,此時班主任任何善意的教育都被他看做是“整他”,在這種心理的驅(qū)使之下,你即使再和風細雨地對他說話在他聽來也是惡語相向,更何況第一句就是宣判而沒有任何鋪墊,難怪學生會跳起來。 要解決這個問題,關(guān)鍵不在于采取什么戰(zhàn)術(shù)(當然, 有時候戰(zhàn)術(shù)也能起到一定作用),而是要回到問題的根源上,從頭來過——讓學生確信你是在幫助他而不是害他。建立起這種信任關(guān)系之后,再用什么方法,已經(jīng)無所謂了。我發(fā)現(xiàn)很多班主任的培訓中都會強調(diào)方法和技巧,卻對教育的大方向問題視而不見。事實上,很多班主任都沒有也不重視和學生建立這種“最初的信任”,只是忙于管理班級。而且,對于現(xiàn)在很多學生而言,這種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最初的信任一旦破壞,重建需要十倍的力氣,甚至永遠無法復原。 如果我有五十個學生,我一定會以五十種不同的方式取得學生的信任,這需要很長時間,也需要花很多代價,甚至要受很多誤解和委屈。但是,這種信任關(guān)系一旦建立,將是一根非常牢固紐帶,它會讓你在后續(xù)的教育中不必那么謹小慎微,說話要時刻防著學生會誤會,總之,你將會很從容,也會顯得游刃有余。 所以,我們與其把精力花在研究教育管理技巧、策略上,不如讓復雜的問題變得簡單,那就是回歸到最初始的狀態(tài)——讓你的學生信任你,無條件地信任你,在任何時候,無論你對他說什么做什么,他都會堅定地對自己說:“老班是為我好,絕不會害我的!”——當然,事實上,你也確實絕對不會害學生,問題是,這話必須得有學生來說。自己說:“我是為你好。”——沒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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